好男李延祚——青城记事 第三章 剧变 第一节 坠入陷阱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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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坠入陷阱

       李延祚睁开眼,只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吊灯和天花板与墙壁交界处石膏板的优美线条,往左面扭头,看见的是落地灯的巨大灯罩和厚重密实的窗帘,扭过头来,又见到床头柜、台灯和衣柜过道上的隐蔽灯。他有些愕然,不是去乡下接钮天成的吗,怎么躺在宾馆里,他下意思的摸摸下身,竟然是赤身裸体。他一惊而起,慌忙去寻找衣服,只见覃雪茹光身笑吟吟地从卫生间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宾馆呀,是你搂着我走进来的呀,忘了吗?”

       李延祚摇头,眼睛睁了又闭,头脑乱哄哄的,理不出一点思绪。

       “去洗个澡,你可是出了不少的汗,像一头公牛。”覃雪茹走过来,在李延祚的脸上甜蜜蜜地亲了一口,没曾想,李延祚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抓起来,狠狠地摔在床上,所幸,宾馆的床都是舒软的弹簧床,要不然她真得一命呜呼。

       李延祚露出凶相,指头点着覃雪茹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问:“和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就把你撕了!”

       覃雪茹惊恐万状,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停地颤动。李延祚又一次抓起她,举在空中,一步步向窗户走去。她惊叫求饶:“求你了,放下我,我说,我说。”李延祚又一次重重地把她摔在床上。

       “我给你吃了迷幻药。把你带到这地方来。”

       李延祚热血上涌,青筋凸显,用力掐覃雪茹的脖子,手掌不由得渐渐用力,他知道,只要再稍微扭动一下,眼前的这个淫妇就会命丧黄泉。刹那间,一个忧郁的面容在他眼前闪现,他猛然一惊,顿时松开了手。忧郁的面容似乎警告他不能这么做,紧接着,理性告诉他,自己的生命不能断送在这个淫妇的手里。他还有上人的期望,还有理想,起码不能辜负十七年的寒窗生涯。

       极度的危险反倒使覃雪茹坦然下来。被摔了二次,虽然是弹簧床,但五脏也如翻江倒海一般,头脑嗡嗡作响,脖子被掐住的那会儿,灵魂已经出窍,仿佛看到了死神,甚至还有阎王殿。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最多不过一死,他弄死我,他也得死去,既然在人间不能如愿,到阴间也许会成为一对。

       “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爱你。”

       李延祚一听此言,气恼不打一处来,伸手掴了她一个巴掌,“我不要你爱!”

       “你把我弄死算了!”一言及此,覃雪茹清泪流淌。

       “我不再打你,你说下去。”李延祚意识到,想让覃雪茹说话,不能再动用武力。

       “我爱你。”覃雪茹瞟了李延祚一眼,看到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后又镇定下来,知道不会再挨打,她的话语连续起来,“你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遭人喜爱。每每看到你,我就神不守舍,头脑里满是幻想,幻想在你怀里,幻想和你做爱。”她抹抹泪水,“你知道女人吗?你了解女人吗?女人也是人,我的期望,也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正常的期望。”说完话,她依然深情地望着李延祚,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羔羊,似乎刚才的暴力没发生过。

       李延祚默默地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穿,脑子却不停的思考,一个个思绪宛若气旋一样急速掠过。在他扣扣子的时候,覃雪茹站起来,试图要帮他扣,他手一扬,又把她推倒在床上,“告诉你,有的爱是正常的,纯洁的,有的爱是肮脏的,甚至是罪恶的。你对我的爱是肮脏的,罪恶的。叔嫂偷情是乱伦,你让我还有什么脸面踏进纽家的大门?你把我给毁了,你知道吗?”

       “我不认为这是罪恶,我们天天朝夕相处,即便是顽石,也会被磨光,变得温润如玉,更何况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爱自己所爱的人,是没有罪过的。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就要成为钮美莲的丈夫,每想到这一点,我就心痛,痛得像针扎的一样,痛极了,甚至想到去死。你是我最希望得到的人,却得不到。我自认没有这福分,可我却不甘心,既然得不到名份,因此我想退而求其次,做你的情人,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给你泡茶,给你煮咖啡,给你擦汗,给你按摩。我只占用你白天的一点点时间。一点点,一点点。”覃雪茹不停地用手比划着,“能这样,我满足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覃雪茹一下子跪在李延祚的面前,声泪俱下,“延祚,答应我,实在不行,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就行了。这个愿望你是应当答应的。我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啊!”

       “不要逼我!走,赶快离开这里!”多么可怜的人这句话或多或少感动了李延祚,他知道她有许多值得同情的地方,诸如母亲不淑、丈夫不忠、忠于职守等等,他不能等覃雪茹把这些遭人同情的事倾诉出来,如果那样,他会软下来,否则就会成为一个缺少怜悯心的人,必须尽快地将覃雪茹驱赶出门。李延祚一把抓起覃雪茹的胳膊,轻轻地往过道上一推,覃雪茹不由得向前跄踉几步,最终靠抓住门槛站稳,之后,她嘤嘤而泣,边哭边收拾东西,就在她即将开门的瞬间,李延祚喊住了她,“把手机拿来让我看看。”她有些惶恐,还是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了李延祚。

       李延祚接过手机,查看了录像,果然有几段有关他们的淫秽影像。他骂了一句:“你是条毒蛇!”为了保险起见,他把覃雪茹的手机留下来。

       覃雪茹发热的头脑清醒了,知道李延祚虽然落入自己的设下的陷阱,但也无法将他捕获,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你只能得到它的尸体,不能得到它的顺从一样。她心中的恶渐渐地浮现出来,扭过头来,眼睛露出蓝色的火焰,“李延祚!再说一遍,我不认为我有错,更不要说我有罪了,因为你不能说爱一个人并把这种爱付诸实践是错了。你拒绝我,我承认你高尚,但这世界没有圣人,你也甭想当圣人,我把话撂在这:我给你的享受,已在你胸间划下永久的痕迹,会影响你的一生。”说完,她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她又侧过身来,斜眼冷冷地瞪着李延祚,“你既然说我是条毒蛇,那我就毒给你看看,只要你不后悔就行。”说完,她昂着头走出房间。

 

       覃雪茹离开之后,李延祚快速地把衣服脱去,走进浴间,打开水龙头,扭到最大水量,想把身上的脏气全部冲走。让水冲了大约有二分钟后,他拿起肥皂,仔仔细细把全身打了一遍,然后用力搓洗,仿佛脏气已陷入了皮肤。在搓洗了三五分钟后,他又扭开最大水量,把身体上上下下冲个遍。

       从浴间出来,李延祚穿好衣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希望尽快地使室内空气流通,清除覃雪茹身上的气味。之后,他拿起覃雪茹的手机,仔细查看手机内存储的录像。那些不堪入目的淫秽影像一旦流入眼睛,他既气愤又羞丑,难过地闭上眼睛,尽管如此,记忆还是逐渐清晰起来。

       李延祚记得,当他坐上覃雪茹的凌志雷克萨斯不久,覃雪茹就对他说是不是可以先打个电话通知天成,省得他措手不及。李延祚掏出手机,正要拨号,覃雪茹却说让她打吧,好长时间没听到天成的声音了。李延祚觉得她挺可怜,就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并说天成没手机,这是护理他的人的电话。覃雪茹拨通了号码,接电话的人觉得陌生奇怪,语言也警觉起来,一再询问她是谁。覃雪茹无奈只好把电话递给李延祚,李延祚向看护说明了情况之后,又把手机还给了覃雪茹,覃雪茹没让钮天成接电话,只是说让他们做好准备,马上去接他们。

      接着,覃雪茹发动了汽车,引擎响了半天,她的手还是放在方向盘上不动。李延祚就问车子有什么问题吗?覃雪茹说车子没问题,是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开。李延祚不自然地笑了,说去环城北路,沿着石桥路到底,到半山镇。覃雪茹露出笑容,轻轻地嗔了句:“真有你们的,藏得这么严密。”然后就挂档,踩下油门。

      不一会儿,李延祚就觉得车内有一股异味,接着浑身像欲火焚烧一样,覃雪茹在他的眼里成为天仙一般的美丽可人,内心升起强烈的占有欲望。接着,他浑浑噩噩地搂着覃雪茹进入一家豪华的宾馆,值日生尚未离去,他就把覃雪茹抱到床上。接下来的淫秽不堪之事,文笔不能描述,恐有污笔墨,但却使他明白了为什么钮天成离不开那两个暗娼,原来淫荡的女人靠的是服务,像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和她们接触过,美丽不再是唯一吸引人的条件,就像计算机的硬件一样,功能和速度不代表一切,软件才是关键所在。他想起覃雪茹临走时说的“我给你的享受,已在你胸间划下永久的痕迹,会影响你的一生。”的话,原来指的是这样的服务,想到这,他的脸陡然火辣,像患者服用了降压药硝苯地平片一样,脸庞燃烧起炽热的野火,甚至能听到呲呲燃烧的声音。

       李延祚的神经仿佛被撕裂了,然后又被人一根一根地抽去,羞耻之心又不失时机地参合进来,使他沉痛至极。他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肮脏的卑鄙小人,不忠不义,愧对恩人,愧对即将执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恋人。尽管这不是自愿地,但自己为什么会轻易地钻进覃雪茹的圈套,成为这个淫荡女人的俘虏,这本身就说明自己自视甚高实际上却华而不实,缺少辨别假象的能力,在覃雪茹前一时期假善面貌的迷惑下,放松了警惕。而这种华而不实的个性,难以堪当重任,自己还一个劲地奢谈什么理想,岂不令人耻笑?

       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去见恩人钮运鸿,睡了恩人的儿媳,这还算是人吗?猪狗不如;也再没有资格参加明日举行的婚礼,钮美莲是那么爱自己,视自己为终生伴侣,可自己却使如此纯洁的爱情蒙羞,和她的嫂子上了床,做出了那些无法启口肮脏事;还有,化工厂自己也不能去了,失去了合法的身份,也就失去了一切,况且那里还有那个妖魔般的女人会在自己的眼前摇晃,再去那儿上班,不啻为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观赏。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还想清白地活在人间,不是猥琐屈辱的活着,那就必须离开钮家,离开这个使他生辉也使他留恋的地方,尽管这样做要忍受无比巨大的悲痛,那也必须这样做,人可以死,不可以没有羞耻心,更不能像狗一样的活着。如果说身体遭受侮辱是因为自己的警觉懈怠,那么,在明白来龙去脉后,如果不果断了绝,无异于使灵魂受辱。

       他的悲哀无限地扩大起来。眼前的一切突然黯淡,仿佛世界的末日,未来的审判还不知道会怎样。不是他迷信,而是人类生活的经历告诉他,凡事都有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愧对恩人,愧对纯洁无瑕的爱情,天理不容。不是他害怕报应,如果他遭受报应能使钮家免遭伤害,那么他愿意接受任何来自上天或人间的惩罚,哪怕是恩人和恋人手执荆棘,无情地抽打。

      两个小时前误入的迷魂阵,使李延祚彻底丧失了经过努力得来的一切,非但离理想的彼岸更加遥远,甚至连做一个清白的人都不可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又能知道,覃雪茹在气急败坏之下还能恪守理性,不再做出非礼的举动。如果覃雪茹搧阴风,把这事透露出去,以此迫他就范,他简直不知道还有没有脸面呆在这座城市里。一时间,他心灰意冷,仿佛坠入冰窟窿。

      李延祚不由自主地走到食品橱柜前,伸手从里面取出一瓶五十毫升装的威士忌,打开瓶盖一饮而尽。觉得挺过瘾,又从里面取出一瓶,连看也没看,打开了瓶盖又一口喝光。不一会儿,地毯上横七竖八地丢放了七八个小酒瓶,白兰地、伏特加、朗姆、龙舌兰、杜松子、清酒、雪梨等等,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酒类。他没有动葡萄酒,此时,低度酒解不了精神饥渴。

      喝光了食品橱里的酒,李延祚觉得还没过瘾,按铃叫来了值日生,让他再送一大瓶芝华士12年来。值日生看到地毯上的空酒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号后,对着话筒嘀咕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领班走进房间,简单地向值日生询问了情况后,朝地上的空酒瓶看看,然后对李延祚说:“先生,空腹喝酒很伤身体,再说,这儿的酒比市面上贵出几倍。如果你坚持要,我们会给你送来。”李延祚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掏出一沓子百元大钞,朝领班说:“需要多少,自己拿吧,750毫升的,请尽快送来。”领班说:“先生,我们客房部不收钱,离店时请你到服务台交,酒马上就送来。”李延祚挺起腰,一副绅士的派头,之后说了声谢谢。

      几分钟后,一个身着紫红色服装的侍者,手持托盘,仪态优雅地走进房间,恭敬地把酒放在靠窗子边的圆桌上,柔和地说了声先生请用,就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侍者刚一离开,李延祚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嘴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恩师呀,我太不争气了,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下流事呢?这叫我……这叫我怎么在面对你。”他又喝了一大口,用手抹抹嘴巴。

        他流泪了,两注泪水哗哗流淌,有的流到脖子上,有的顺着脸沟流到嘴巴里。

        “美莲,我对不起你呀,我没有脸再见你,我对不起我们三四年的感情,对不起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对不起你那天晚上你在平湖秋月对我说的话。再见了,美莲,你好好地生活吧,你要注意儿身边的毒蛇,千万不要让她伤害你。”

      突然间,那个慈祥、忧郁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脑海,像神在呼唤,像神在责备,也像神一样威严。李延祚再也不能抑制自己,情感似流水跌落山崖一样飘散。他失声地痛哭。没人见过申包胥哭秦廷是什么样,也没人见过孟姜女哭长城是什么样,如果拿这两个古代的义士义女的悲伤情态和此时的李延祚相比,肯定会使评判者大伤脑筋。人,不是伤心不落泪,如果说李延祚愧对钮运鸿和钮美莲是感情上的愧对,那么,他对母亲的愧疚则触及了良心的底线,于能以人而称谓的人而言,良心的底线是最后的操守,是不能触动的,触动了这条底线,就像撕裂神经束一样疼痛。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酒瓶里的酒也所剩不多,李延祚晃悠悠地起身。此时,1000多毫升的酒液尚未完全进入血管,还有一部分在胃里等待进入,他的头脑还有些清楚,他知道要回去了。手机响了,他掏出来,听出来是钮美莲的声音,他想说句你走好作为分别的话语,无奈舌头发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索性就把手机挂了,又关闭了电源。他跄跄踉踉地向门口晃去,等他把门打开,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下意思地伸出手,想抓住门框,哪知道手臂不听使唤而抓空,他跌倒在门前,身体的大部分躺在过道上。

      李延祚头脑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迷乱。他知道自己醉了,试图挣扎一下,无奈手脚不听使唤,他索性彻底地放松,四仰八叉地睡起来,那么大的丑都出过了,还怕人看见这烂醉如泥的丑态!

      迷迷糊糊之间,李延祚闻到了一个特殊的气味,这气味他闻过,但想不起在哪。这气味与他而言,有不同寻常的亲和力,和幼时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有些相似。他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古老而陈旧的西州街巷,汩汩流淌的沧浪河一一在脑海出现。他看到母亲款款向他走来,还是那么朴素,还是那么温馨,还是那么亲切,他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腿,喃喃地哭诉:“妈,儿子是多么的孤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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