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社长跟六爷说有个主意可以把欠钱消帐,六爷听罢心里一惊,面上装着微酣精神头可提起来了,早知道这小子不会烧了借据就算完事,到底是什么馊主意心里没底,反正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身肉可以拿走,别的还真没有。六爷点点头算是在听,尹社长说道:“兄弟这洋行做的是进口生意,多来于英美德法意。”六爷暗骂这他妈不是八国联军吗,“日常货单税帐及来往信函都用英文,六爷乃同仁馆的高才,兄弟想请六爷来帮兄弟一把,处理些涉外业务。”
听了这番话六爷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这么说仅是为他做些业务:“你哥哥我当年混同仁馆是阿妈所迫,英哥力士也是一知半解,眼巴前的还能应付,兄弟你这大买卖恐怕无力助协呀。”六爷先拿一把再看动静,尹社长一看六爷没拒绝知道有门,又接着说:“六爷,货单关单也就那点玩意,不认识的词项有几天也就熟了,你不用每天坐班,一礼拜来两次就行,除非有必须当天处理的我会派人去请你。”尹社长这么一说六爷可就动了心,琢磨着报酬如何。尹社长说:“咱们洋行有个仓库,所进货物都在那里,您就帮兄弟在那把关,再给您调两个职员协助,仓库办公室后面有住宅,条件一流,包吃包住,有厨娘日供三餐。”
哎哟,这哪是找个工作这分明是找了个爹,六爷开始认真了:“你的意思用我的薪水还债?”尹社长点头:“这薪水六爷您开价,只要合理,其他股东我去解释。”六爷琢磨什么其他股东,分明是你小子自己就能拍板,你这是留后手堵我嘴。六爷这辈子没有过什么工作,想想自己要工作赚钱嘿嘿嘿的笑了,尹社长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左瞧右看。六爷问:“你行里职员每月拿多少大洋?”“30块大洋。”尹社长答到,“那我也30块好了,吃住包了,我这听戏吃酒抽烟洗澡也够了。”尹社长差点气死,合着一分钱都没留下还债,我这养爹呢,心里有气脸上不能带着:“六爷,那我们每月付您50块,留出20块还账,好不好。”六爷暗暗一算,每月还20块,这2000块我得还哪年去?低头琢磨不再搭茬,尹社长也知道这样的薪水想还债可得几辈子了就又说道:“六爷,咱们洋行每年春节都有红利发放,即便是员工也有千元进项,您有两年光景大概就还齐了。”
六爷捋捋头发,拿出一副无可奈何略显为难的嘴脸:“行吧,谁让咱欠着钱呢,虽说六爷我这辈子就没合计过给谁当差,可这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欠着人家心里不安分,就按兄弟你说的办,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工啊。”尹社长一听六爷应了很是高兴,忙倒满两杯酒和六爷干杯:“明天咱们洋行签合同,再去仓库转转,一周后来就职就行。”
晚上六爷没敢去住祥德旅馆,找个通铺对付一宿,第二天早早来到洋行。虽然尹社长说的简单,可六爷不这么想,天下哪有这么好心的人死且掰咧的给自己送钱,就算是他爹八成也没这么孝顺,可自己身无分文一无是处给这么好的价钱办差这到底还有什么阴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先干段时间再说,要是敢坑我找赵安办他。
上了洋行二楼进尹社长办公室,签了合同后又叫进来两个年轻人,一个小李一个小王,几个人乘着那辆道奇轿车去奔仓库。
开了大约办小时车进了一个大院,院门大开也没人看守,院子里的空地上堆放了一些箱子。尹社长从副驾驶位置下了车,带着几个人上了院子东南角的一座小楼,给几个人分配了卧室,又明晰了各人职责所在,那厨娘也出来跟大家见了面,居然是个小个日本女人,总是点头哈腰的,六爷心中不悦。这边就算交待完了,一周后开工,六爷要回荒地沟安排一下,尹社长就让那小车送他回去,这让六爷很是高兴,气派呀,荒地沟除了他估摸没第二个人能坐着道奇出入。
回到庙里跟范青讲了打工还债的事,范青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妥,欠人家钱是要还的,尤其是日本人不能让人家说咱们中国人没信用,可六爷心想要不是这城隍庙牵着我,我他娘的早跑了,就不想还日本人的钱。
七天后才去上班,六爷也不着急,每天去殿里拜拜想再重温一下那天的金光,可两三天了啥也没有,没有就没有省了事了,珠子的事也不再去想,这要是上了班再把债还清,事就算都了了,心里这么想可还是觉得这左使职位没实现有些遗憾,都说好的事了,怎么会食言呢。
傍第六天头上,眼瞅着明日就要去往奉天城上工,这大早上起来六爷就去殿里跪拜,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不做心里不踏实。闭眼祷告,弯腰磕头忽觉得室内暗了下来,忽的漆黑一片,这是大早起五点多钟,虽是深秋那天也是大亮的,忽然就像一块乌云砸在窗子上,糊的严严实实,六爷经历过鬼神各种阵仗心说不好,有障眼法,这是谁来了。心中有谱不慌,站起神形,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忽有个声音道:“范有贤听封。”随着话音,殿里三座塑像慢慢发出白光,越来越亮,通体透明,六爷知道城隍爷显灵了。
再看那六爷噗通跪倒,双手前伸额头伏地:
“奴才范有贤叩见城隍老爷。”那声音又道:“范有贤尔前世身为奉天城隍,因触犯天条被贬尘凡,现天命之年磨难将尽,尔当竭力建功洗清前业再归神界。”六爷头不敢抬,听的身上汗如雨下,自己前世居然是城隍,这是哪辈子事啊,半信半疑“今封你为城隍地马司左使之职,授心通于身便于联络。”心通是什么东西,六爷瞎琢磨起来“范左使,尔已身为脚踏阴阳两界之人,凡事不可造次,天雷滚滚惩恶扬善,如有孽行五雷轰顶不得超度往生。”六爷满心的错乱,也不敢提问,也不敢抬头,胡思乱想。那声音突然断喝:“范有贤抬头!”六爷一颤仰头观瞧,见那城隍二目圆睁金光护体正瞧着他,就觉得好像有根细线从他眼睛伸进来,在他心里绕了几圈又啪的拽断,他忽然觉得有人在与他脑子里的思想沟通,他想什么那人回答什么,这让他惊吓不已。
随着牵着他的那根线断掉,屋里大亮,黑暗退的一干二净,除了浑身湿淋淋的范六,就是满眼的恐惧疑惑,世事变了,世事变了。
六爷起身出了殿门,也没理范青喊他吃饭,一路小跑奔向温大姐家。大姐一家人正在吃饭,看六爷进门,大姐忽的站起来,垂手竖立口中念到:“参见左使。”六爷一愣,站定琢磨了一下,大姐施了礼才让六爷坐炕上边吃边聊。大姐说:“六爷,今天开始奉天城方圆三百里大小草仙妖鬼都得听你调遣,但你不可指使他们为非作歹,即使你指使了他们也不敢抗命,随后就是天雷毁灭,魂魄就没了。”六爷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心里喜不自禁,大姐又说:“这凡间诸仙,仅有两人你不能调遣,一个是土地,一个是灶神。”六爷说土地自己认识,灶神却是没有见过,大姐说该见的时候就见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范六爷得了封号自是心气甚高,殊不知人生难有平坦路,过了深沟 又是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