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李延祚——青城记事 第五章 第二节 藤缠树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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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缠树

       五天后,薛红岩带伤回到桃源公司,脸上没有一点痕迹,但走路连腰都不敢扭动,活生生一机器人,可见警察打人的功夫了得,深得打人不打脸的要旨。李延祚见面没说二话,说当晚单独在青城为他压惊,让他把慕容夏菡约来。薛红岩知道李延祚一定不满意自己隐瞒了和慕容夏菡的暧昧关系,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脸涨得通红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李延祚了解薛红岩此时的心情,“你不是要和我说你约不来慕容夏菡吧?”薛红岩更是急得挠头,李延祚说:“好,好,我通知慕容,以公司的名义答谢她,你作陪,怎样?”薛红岩到底开口了:“还是我通知吧,只要你不气我就行。其实……”李延祚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那是说不清的一件事。怪只怪现在生活太好了,有过剩的精力去做那些隔墙摘花的事。你和慕容的事我能推测出来,你和她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我都在场,她对你那么殷勤,你拘谨地连头都不敢抬,在你回蜀州前,你们双方是心有意、未挑明。大体上是慕容主动。你是半推半就,约会经常有,可你连手都没摸她一次。差不多吧?”薛红岩说:“什么半推半就,看你说得多刻薄。不过,你可以教授心理学了。”李延祚说:“我看你还是乘机公开确立和慕容的恋爱关系,把过去的那点阴事裹起来埋在心底。一方买柴烧,另一方砍柴卖,传开了总是不好听。”这是南方人形容夫妻双方都在偷野食的一种比喻,他觉得这话说重了,怕薛红岩面子下不来,就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和林素芝的关系彻底解决了吧?”薛红岩有些伤感,“解决了,做梦一样。没想到人能变得这么快,两年时间她竟由一个贤淑的妻子变成荡妇。”

 

       其实,薛红岩还是被蒙在鼓里。林素芝和龚大伟暗渡陈仓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林素芝做姑娘的时候,就已和龚大伟私通,这在财政局是公开的秘密,无奈龚大伟不愿毁坏自己辛苦经营了二十年的美满家庭,只把她当成精神和性爱的调味品,意欲长期占有林素芝。当然,这不是林素芝所希望的生活,经人介绍,她和薛红岩结婚。林素芝在和薛红岩婚后的一段时间,断绝了和龚大伟的来往。但薛红岩外出打工后,林素芝耐不住寂寞,龚大伟又乘虚而入,以更大的许诺重新把林素芝搂在怀中。龚大伟此举是一箭三雕,采摘出墙红杏为的是满足性欲,把财政局开成夫妻店,则是为了填满权欲和财欲的沟豁。

      那日,在慕容夏菡晓以利害之后,林素芝权衡利弊,劝说龚大伟接受了现实,龚大伟在尊严和权利的抉择面前选择了后者。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薛父薛母抱着鲜花去医院看望龚大伟,龚大伟以误会导致误伤为名出面要求公安局开释薛红岩。之后,一场由桃色引起的干戈,化为利益均分的玉帛,薛红岩和林素芝协议离婚,双方财产一分为二,林素芝出资十五万,买下了婚后所有的家产。实际上,这场纠纷的最大受害者还是林素芝,明眼人瞟一下都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林素芝以外室之前科很难再找到如意郎君,替他人填房已是最好结局,哪个不怕戴绿帽子?而最大的受益者慕容夏菡却像《空城计》中摇扇子的孔明,不露声色、沉着镇静地扫清了婚姻上的威胁。不仅如此,她还获得了“巫女”的美名。

 

       这天晚上,他们在溪湖畔一个僻静的餐馆包间里聚餐。慕容夏菡在见到李延祚的刹那间,脸上掠过一丝羞惭,眼神有限飘忽不定,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一切都被李延祚察觉,以慕容的聪明才智,却扮演了第三者的角色,不能不说是一种别类的尴尬,他微微一笑,见他们都坐下后,“今天请你们来,一是为红岩压惊,二是和夏菡叙旧,三是祝你们早结良缘。”慕容嫣然一笑,不负尖锐与犀利的语言特色,“谢谢总经理看重与破费。压惊和预祝都可理解。叙旧有些勉强,你我见面次数寥寥可数,且都在公共场合,有何旧可叙?”李延祚笑而不语,吩咐侍者把菜谱递给慕容,“请你把菜先点了,我们再叙旧吧?”慕容也没客气,接过菜谱认真看了一会儿,点了几样。侍者正要离去,李延祚让侍者添两样餐馆拿得出手大菜来。侍者笑道:“既然信得过我,我就推荐二样,一是扬州清炖蟹粉狮子头,用料实在,新鲜的蟹肉,荤而不腻,鲜美可口;二是芦蒿炒香干,蒿子全是嫩嫩的蒿尖,香干经过本店特制的卤水泡过,这个菜味道足,吃后口含余香,回味无穷。这一荤一素搭配,保管你们满意。只是前面一道菜贵了点,每只圆子30块,每人最多二只就够了,而且后面的素菜每份只有20快,二道合在一起扯平了。怎样?”慕容说:“你真会说话,180块吃几只圆子,还什么扯平了。”李延祚边摆手边招呼侍者:“去吧,就按你说的办。”之后,他面对慕容,声音略显激动,“叙旧的话没错,我因美莲而认识你,叙旧哪能离开美莲?我去晚报社找了你几次,你都避而不见。现在,你应当告诉我有关美莲的情况了吧?”慕容的话刀子一样的锋锐:“你已经有了新欢,还提旧友做什么?一妻一妾的梦在当今的时代怕是做不成了。”薛红岩赶紧拉拉慕容的衣襟,慕容迅速而果断地把他的手推开。

       “我思念美莲。思念曾经的感情。”

       “挺感人的。但是,美莲既没有端木葳蕤漂亮,也没有她那么有钱,她提供不了你眼下表演的人生舞台。”

       显然,薛红岩和慕容夏菡经常把端木葳蕤钮美莲进行比较。李延祚瞟了薛红岩一眼,说不上是责备还是抱怨,见到薛红岩赶紧旁顾左右,他扭转头对慕容说:“无论你怎样评价我。也影响不了我对美莲的感情。”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对端木说吧。既然你现在还思念美莲,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躲起来。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美莲的面前公开?你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

       “确实是难言之隐。如果可以能公开我一定会公开。只是,我没意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不可收拾,恩人为此死去,美莲一家也从此失踪。”

       “那天在公安局门口你大声喊叫你遭人暗算,让美莲也小心。究竟是谁暗算了你?”

       李延祚两眼冒火,直视前方沉默不语。

       “想象得出,这个人应当是覃雪茹。”

       李延祚依然沉默不语。

       “让我来替你说吧。覃雪茹为了得到钮家的全部财产,选择在你们结婚的日子投毒,意在害死钮美莲,然后又嫁祸于你,你害怕了就先躲起来。当得知钮伯死讯时,你知道你在钮家已失去支持,又害怕洗不干净身子,就彻底消隐。其实,你那个解除婚约的电话只不过起了导火索的作用,钮伯此时已是一棵枯树,推一推就倒了。”

       李延祚心中又是一番激动,尽管慕容的推测有差距,但大体上还是准确的,钱财是导致覃雪茹作恶的诱因之一,但不是全部。他暗暗地诅咒覃雪茹这条恶狼,但表面上还是佯装沉默。

       慕容见状,不再追问,转而又说:“其实,我也想知道美莲的情况,可是并不知道她在哪儿。”

       “你知道。”

       “何以见得?”

       “就凭你避而不见这一点上。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打听美莲。”

       “分别时倒是见过一面。她说他要去新西兰,又说要去云南的某个地方。究竟去哪儿她也没说准。之后就是杳无音信。”

       “不愿暴露可以理解,也许你们有约定。但不要撒谎,这会损害你的信誉。”

       慕容夏菡没想到李延祚的话如此直率,脸色愣怔了一下,随即说:“随你怎么理解。反正我不知道她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美莲她非常伤心,那几天差点儿要寻短见。是我没日没夜地守护她、劝说她,她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正确面对现实。”

       “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也为美莲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我曾劝说她把你忘了?”

       “成功了吗?”

       “当时是成功了,她好几天不再提你,起码是强制自己忘掉你。现在是什么样我不知道。”

       “谢谢你,你是在帮她,也是在帮我。”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隐隐作痛,钮美莲的忘却,是对他自尊的最大伤害。同事可以忘却,同学可以忘却,唯独真心相爱的人不应忘却,忘却了,只能说明自己身上有想一想都会令人脸红的缺点。

       “真不愿意听到你说谢谢的话。但是你说了。”

       “理性让我这么说。”

       “感性呢?”

       “日日夜夜地思念。”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难怪到处都是望夫石,却没有一块望妻石。”

       薛红岩听不下去,“夏菡,别说得那么难听,延祚不是那样人。”慕容夏菡果断地说:“别打岔,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又说:“想过向美莲认错吗?我想她是可以原谅你的一……切。”她把一字拉得有五厘米长。

       “没想过,如果这是认错能解决的事,我早都做了。”

       “什么障碍?”

       “原谅我,我不能说,除非这障碍自然解除。”

       慕容有些茫然,静静地坐了片刻,然后转换了另一种口吻与方式说:“有关美莲的话题就此结束吧。现在,我衷心地谢谢你为我这次蜀州行所做的一切,同时也谢谢你对红岩的信任和关照。”

       “酒菜没上来,致谢的话显得空洞。”李延祚转向侍者,“服务生,我们的酒菜什么时候上来,真忍心让我们饿肚皮呀?”服务生说:“马上就来了,我已经催促过了,我分管的厅,上菜的速度是最快的。大厨是我的表兄。”

       酒菜上来之后,李延祚向他们二人高举酒杯,“杯酒三祝,一祝红岩逢凶化吉、悲极喜来;二祝你们喜结良缘,早生贵子;三祝你们事业风顺,红岩变废为宝的研发早日成功!”此时,慕容的脸红得像黄土高原出产的苹果,摆手说:“二祝不算,这话得等办喜事时再说不迟。”李延祚说:“说句冒昧的话。美莲数次和我说过,你的婚事令人头疼,还骂了不少人都是男子汉主义、都是狗肚鸡肠的一类。放心吧,我这个同学喜欢吃软饭。”薛红岩马上接过话头,“软饭香啊!吃起来也省力。这样我才有精力助你完成宏愿。”三人爽快地把酒喝下。

       慕容端迟疑了片刻,也端起酒杯,“我一个人先祝你一下。我只能祝你早日实现你母亲期望的理想。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祝,没心情。你喝不喝?”李延祚立即端起酒杯,“怎么不喝?尽管这祝酒有些苦涩,但我还是愿意把它喝下去。来,干杯!”他俩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慕容接着碰了一下薛红岩,“我们再来敬一杯,祝词由你来说。”薛红岩起身给三人斟满酒,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也是三祝,一祝你早日实现宏愿;二祝你和端木早日成婚;三祝你发洋财、发大财,发大了。”李延祚笑嘻嘻地说:“说得好,我发财自然忘不了兄弟们。”三人都把杯子举到唇边。喝酒的时候李延祚特别注意慕容,只见她留下大约三分之一没喝,心思可能是慕容不愿意见到自己和端木成婚,有意问了一句:“怎么不喝完呀,这可是祝酒。”慕容倒也直爽,“我前后一致,你的宏愿和发财都包含在伯母所说的理想里面,其它的我不祝。特别是红岩说的第二祝。”李延祚马上起身把三人的杯子倒满,举起杯子说:“来,为慕容夏菡小姐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忠诚干杯!”三人这才同时喝下。慕容用纸巾擦擦嘴,说道:“有意报复怎的?这次原谅你喊小姐,下不为例。”李延祚吐了一下舌头,说了句“岂敢!”

       他们吃了一会儿菜,觉得服务生推荐的菜却是不凡,每人二只圆子都早早地下肚,舌尖还在嘴唇上流连,芦笋香干也消灭大半,口腔内留有江南草泽的余香。李延祚用纸巾擦擦嘴,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之后对薛红岩说:“红岩,明日先别上班,去涌金广场的家乐福超市把大竿子给我找来。”薛红岩惊奇地问:“你见到他了?”李延祚把无意间见到大竿子的事叙说一遍,“无论如何,你都得把他找来。绑架都得把他绑架来。”薛红岩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他拽来?”李延祚说:“我当时有事急于离开,这是其一;其二,我也想听听他的口气,是不是回心转意了。这样才能决定如何走下一步。如果他的头脑还是一塌糊涂,我才不让你去找他呢,让他像牛一样的累吧。就这样,我也得再教训教训他。”薛红岩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唱双簧,我红脸你白脸?”李延祚点头,“是这样。”薛红岩说:“那我明天就去。”

       他们边吃边谈,李延祚问慕容,“你们部里的那个黎鹭现在做什么?”慕容说:“那是哪年的黄历了?她早都辞职了,专心打理她那个网站。从大学毕业到辞职,她在报社没干一年。”李延祚问:“那晏初阳呢?”慕容说:“晏初阳还在,原来社里的意见是把他辞了,但考虑到他技术好,舍不得。现在对他要求也不严,只要社内系统保持正常,随他什么时间来。所以他有时间跟在黎鹭屁股后面转。我看晏初阳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黎鹭是在玩他,想利用他的技术。黎鹭怎能嫁给走几步路都会出虚汗的胖子,按照张筱娟的说法,晏初阳肯定是性无能,满足不了黎鹭的臊劲,他的精力都长到肥膘上去了。”李延祚说:“张筱娟说话仍然这样刻薄。”慕容说:“山难改,性难移。一个人的个性怎么改得了?哎,不是黎鹭又惹你了吧?”李延祚说:“正是,她又把我和端木的照片登在网站上,还配了非常难听的说明。”慕容说:“别往心里去,这样的人不能惹,她是人脸疯,越惹越上脸。”李延祚说:“我请了律师。律师也是这样说。这样的人难道就没人治得了?”慕容说:“有啊,但不是我们。石膏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她的同类能治她,别人不行。”李延祚说:“不说这个了。挺烦人的,喝酒吃饭!”他举起了酒杯。

       分别的时候,李延祚对慕容夏菡说:“见到美莲不要说我还在想她,就说我很快就要和端木订婚了。”慕容说:“别拐弯抹角的了,我见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李延祚又问:“知道钮天成的消息吗?”慕容说:“怎么还不死心?美莲我都不知道,遑论天成。”李延祚说:“难怪冯副总称呼你为巫女,要善待红岩啊,他可是老实人一个。”慕容说:“你在挑拨。可是你错了,我再精明,也是一根藤,总不能老在地上爬,要依攀他这棵树的。”她说着,身子微微靠向薛红岩,一副娇娜的样子。李延祚呵呵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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