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不同的‘父母观’
当苏珊跨进肖雨禾的家门时，脸上的表情比肖雨禾第一次跨进她家门时还要夸张。她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门厅里的吊灯，又看漂亮的木质地板，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肖雨禾懂得苏珊的意思，是啊，这栋房子的的确确比她和约翰的房子大多了，也漂亮多了。可她赞叹声里真正的意思却不是对房子，而是对人。仅仅五年，余争鸣夫妇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对于生活平静，多少年波澜不惊的约翰和苏珊，是有些视觉上的冲击。
吃饭时，约翰谈起自己的计划，他打算辞掉工程师的工作，卖掉休斯顿的房子，带着苏珊回老家乔治亚州。因为他父亲去世了，留给他一块地。回家打理农庄是他多年的愿望。
“回到农村去干什么呢？种地吗？”肖余禾问。
“那里山清水秀，太美了，不像德州这样，我不喜欢这种沙漠性气候。我们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我还是会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喜欢做文字编辑，我可以在家里帮别人编辑文章，苏珊可以继续当老师。” 约翰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孩子们呢，他们一起走吗？”肖雨禾关切地问。
“当然不。”约翰说：“她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说着把头转向了儿子。
本杰明低头吃饭，见父亲看向自己，赶紧接过话题：“我今年已经大学毕业了，虽然我学的专业是计算机硬件，可我不想当工程师，看看我爸爸，二十几年的工程师了，日子过得还是这么清苦。我想试试做生意，现在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网店，卖高尔夫球杆。”
“他还行，自己能养活自己了。”约翰替儿子说：“凯瑞，去年高中毕业，她不想上大学。到Colorado去打工了。”
“Colorado?”余争鸣和肖雨禾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有一年我们全家去Colorado度假，她对那个地方着迷极了，整天念叨说想去那里。高中一毕业，她果然就去了，在一个餐馆里工作。那里是风景区，她自己很喜欢那里的大环境。”苏珊解释道。
“我是最低工资，不过我不在乎，就算我没有钱买长期医疗保险，只能每个月去买一次医疗保险，那我也高兴。我都是走路去，因为那里太美了，我喜欢在那种山路上走，很陶醉。”凯瑞笑着说。
肖雨禾笑着，同时用眼角扫了一下苏珊，看见苏珊的笑容里夹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是啊，在美国，孩子不是父母的财产，她要走自己的路，那是她的选择，父母即使不认可，也只能温和地提出建议，而不能强制孩子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凯瑟琳去年就上了社区大学。先把基础课上完，然后再决定学什么专业，选哪所大学。总之，一切由她自己决定吧。”约翰说。
“她原来住在家里，我们如果走了，她就要自己想办法了。”苏珊的声音里含着些悲哀。
“你们放心吧，我今年的学生贷款不够租房子住，我又打了些工，还和同学说好，如果你们很快就搬走，我可以付同学一点钱，每天到她的宿舍里打地铺，到明年我就可以多贷一点款。”凯瑟琳笑盈盈地说。
肖雨禾听得心里直发酸。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约翰怎么就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去求同学帮忙，每天到人家宿舍里打地铺。
几个大孩子吃完饭，去客厅里聊天了。约翰好像看懂了肖雨禾的心思：“他们都已经过了十八岁，我们做父母的责任已经完成了，剩下的路要靠他们自己走。”
“约翰，”苏珊有些不高兴，“你当父亲的责任完了，我觉得我当母亲的责任还没有完，只要我有能力，我就会帮助孩子们。”
“还要怎么帮？”约翰有些不高兴：“本杰明从十六岁开车起，虽然他的车是自己买的，可保险一直是我们付。凯瑞买车，我们出了一千美元，她自己只出了三百多，那时候她都十七岁了。凯瑟琳那辆车虽然有点太旧，可是我们付了一半。比起他们的朋友们，他们的条件已经好多了。”
见约翰的脸黑下来，余争鸣赶紧岔开话题：“一百多英亩的地，好大一片，总要干点什么吧？”
“地是父亲留给我们兄弟四个的，只是他们三个都没有兴趣，所以都归我管。按政府的规定，至少一英亩地要养一头牛，才可以免税。”约翰又高兴起来：“现在那片地上什么都没有，我们要租个临时房（Trailer) 先住着，再修路，铺电线，打井，事情很多，所以我已经开始筹划了。”
看见肖雨禾有些不舍，苏珊笑着说：“我们还会回来的，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立刻就走，约翰先回去看看，办继承手续，还要和他的兄弟们协商，估计得一段时间。”
她又放低声音，在肖雨禾耳边嘟囔了一句：“说实话，我不想去农村，我是个城市女人，希望过段时间他会改变主意。”
过完新年，余争鸣和肖雨禾商量：“咱们的旧房子上市都两个多月了，看的人多，真正想买的人少。倒是那天张紫蔷聊起租房，我觉得是个好主意。你说要不要把旧房子出租？每个月可以收一千美元左右的租金，就够那栋房子还贷款和付税了。等几年那栋房子付清了贷款，每个月的租金除了维修和交税，还有剩余。”
张紫蔷很快就帮他们找到了房客，并按规矩收了一个月的租金作为中介人的费用。
肖雨禾这时候感觉好极了，没有想到自己来美国五年，不仅有了一栋这么漂亮的房子，还有一栋房子出租。余争鸣提醒她说：“别那么高兴，房子都是银行的，你一个月不付贷款就要被赶出去。”
开学了，余青青第一次自己开车去学校，兴奋得一路上都自己在笑。没有想到的是学校停车场有限制，按规定只有老师和十二年级的学生可以用停车场。余青青是十一年级学生，只能把车停在学校的路边，而路边的停车位很少。
第一天开车上学，余青青没有经验，她转来转去，实在找不到地方停车，她只好怀着侥幸心理把车停在了学校的停车场里，没想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被学校管理人员拖走了。
虽然没有罚单，但她从此不敢乱停，为了有地方停车，每天早晨不到六点就出门了。肖雨禾很不放心，倒不是因为开车，学校很近，她有点担心的是，冬天的早晨六点之前，天还很黑，学校那里没有行人，余青青要独自一个人穿过静悄悄的马路和黑漆漆的停车场。
所以她每天早晨都开车跟在女儿的车后面，一直看着青青停好车，走过那一段黑路，消失在学校的大门里，她才调转车头开向上班的路。一直到余青青进入了十二年级，可以使用学校停车场了，肖雨禾才停止每天送她。
自从拿到绿卡，肖雨禾就一边上着班，一边找工作。她不厌其烦地到处送简历，因为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完全有信心，而且有过了两份工作，加上空余时间努力学习，她再也不怕自己的英语技不如人了。功夫不负有心人，2001年初，拿到绿卡后的几个月，她就收到一家大设计公司的面试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