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走了,带着齐天敬和她的秘密,还带走了很可能是自己家的古玩盘子,以至于好像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疑问和好奇心。范六爷心中一颤,凭空又掉下个法力无边的女神仙,这又是哪位大神搞的鬼?
六爷绕到前厅,齐天敬已经装进棺椁下葬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鼓乐声音,空空如野的院子里没有一丝生气,伴着阵阵冷风让人觉得渗得慌,出了院门上马狂奔,一桩公差扯出这么多怪事,六爷对城隍地马这档子活儿有点不想干了。本来埋珠子咱就说埋珠子的事,埋了珠子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这才是眼吧前的正事,什么死后做城隍,光宗又耀祖,都是没边的事儿,就这折腾法做了城隍也短寿,想到这儿六爷有了主意,回庙里跟城隍爷告假,带柳绵赶紧回城里躲清净,才这么几天就感觉要了命了。
回在温家屯已是斜阳西下,进到庙里让柳绵收拾东西,连夜回奉天城,柳绵看六爷急冲冲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但人家有家教的女人就是懂规矩,爷们的事只有他自己不说,决对只字不问。柳绵收拾东西不表,六爷去范清房里嘱咐了几句,问问钱粮还够不够用,老人家身体如何,范青听这话觉得六爷好像是要一去不回,就多问了句:“少爷,您又摊什么事了,听您这话是要去亡命吧。”六爷这气,范大叔比自己阿玛还亲,大半辈子都准备给自己平事,自己今年五十不是十五了,六爷拍拍范青肩膀:“范大叔,没事,我是觉得找珠子这事更要紧,要是天天在乡下熬着没有出头之日呀。”范青听六爷这么说算是将信将疑的懂了。
六爷又进大殿,关好殿门,跪于城隍像前,心想把事赶紧说了,可千万别让城隍爷察觉出自己的心思。“城隍爷,奴才范有贤给您磕头了,小的办了这差事只觉得心力交瘁,浑身不自在,胸闷气短,夜不能寐......”还没等六爷说完,那土地插了一嘴:“城隍大人,范左使拿您当郎中了。”抬头观瞧,那土地显了法身,抱着膀在那乐呢,六爷这个气,至从与他位列城隍左右,这老小子就没帮过自己的忙,处处冷嘲热讽,分明是妒忌我站左边了。六爷刚要还嘴,城隍爷开口了:“范有贤,你初入此道难免力不从心,本官准你修养数日,如有要事另行通晓了。”六爷心里明白,城隍爷已经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遂伏地磕头谢恩,站起来后又拿拂尘给三座雕像掸掸灰尘,算是参了礼,掸到土地像处狠狠怼了几下,耳边传来一句:“瞅你那小心眼样。”土地觉得疼了。
六爷柳绵共乘一匹快马奔往温大姐家,范青站在土岗上送别,两行老泪可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到大姐家还了马匹,又有劳老疙瘩套车连夜回城,天色不早就不去看望夏所长,问柳绵要了十块大洋托温大姐给带过去。老疙瘩路熟,跑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货场,六爷想留老疙瘩住一宿天亮再走,老疙瘩不肯,说回去车轻半夜就能到家。临走六爷嘱咐老疙瘩要常去城隍庙,看范青气色恐怕不妙,日后这庙就是老疙瘩打理,多上上心,老疙瘩点头走了。
一夜无书,第二天六爷出现在办公室,小李小王见六爷回来了自是高兴,看见他就好像看见熏肉大饼,脸上的喜悦无法掩饰。六爷不耐烦的看着他俩,坐在自己办公桌前,一低头发现桌子上多了好多公文,随便翻了翻都是些英文的关单,这才抬起头想问问怎么回事,一抬头看见那哥俩还笑嘤嘤的瞅着他心中一怒:“这都什么东西?”六爷指了指桌子上的公文,小李答道:“范先生,您走这几天到了些货物,正等您校验,您回来的正是时候。”听是货物六爷知道又来活儿了,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这点起子能不能应付差事。
摊开一页公文仔细看起来,这页上的英文倒是不难,品名,规格,数量,所属类别等单词都能认识,而货品也只是些钉子,柴油,火柴,钢铁等一些平常物品,又翻了几页大致都是这些,这下心里有了底,扬起眼睛看了下那哥俩,随后把公文向前推了推,仰身靠在椅子上说道:“二位,货在哪呢,咱们是不是得挨箱验货呀。”小李小王看六爷胸有成竹,相互对了下眼神,觉得确实了不起,这位爷真认识英文,小李说:“货物都在院子里,范先生想什么时候查验。”昨晚回来的匆忙,再加上天黑,六爷还真没看院子里的情形,听说货物已经在了就起身到走廊里向窗外望去。院子里果然黑压压堆了一些木箱,还有成堆的钢铁,这堆东西可得了钱了,大买卖呀。
六爷跟小李小王下楼按货单清点了数量,没有差错,又回到楼上小李给尹社长打电话汇报,尹社长知道六爷回来了很是高兴,说找时间请六爷喝酒,六爷心思不在酒上,抢过电话问尹社长什么时候发薪水,家里揭不开锅了,小李小王看六爷跟个胡子似的不觉有些脸色难看,这么有派儿的范先生怎么这么缺钱呢。
又过了两天有车来把货场里的货都拉走了,六爷等人闲了下来,柳绵又做了几天熏肉大饼,小李小王和几个安保吃的眉飞色舞,那日本厨娘也索性罢工跟着一起吃。至从上次奉军要查货场而这厨娘不在那天开始,六爷就暗中观察,总觉得这娘们哪不对劲,可又看不出马脚。呆在货场没事做,柳绵说想回店里瞧瞧,两人叫了辆洋车就回到御膳饼店,李家父子看东家来了自是围前围后,柳绵看老李烙饼的手法有些别扭就手把手的教他几招,六爷想很久没看见赵安了有点想念,自己跑去电信局打电话约赵安聚宾楼喝酒,赵安答应说晚上聚宾楼见。
傍晚六爷先去聚宾楼占个好座位,郭七看六爷到了喜不自禁,夸六爷时来运转眼瞅着就要飞黄腾达,六爷知道这些拜年嗑都是客套也就敷衍几句。挑靠窗的座位坐下,点好了菜说等赵安到了再走菜,郭七走开给六爷沏茶,六爷环看了一楼店面觉得客人稀少心中纳闷,等郭七端茶过来问道:“郭七,这都快到饭口的点儿了怎么没几桌客人。”郭七答说奉天城左左右右的赚钱买卖几乎都让日本人做了,当地买卖人有口饭吃就算不错,哪来的闲钱下馆子吃大菜,又看了眼其它几桌客人,说桌桌都有日本人,要不是请日本人吃饭都没当地人进这门。
六爷心里明白,这大东北的好买卖的确都是日本人的,就自己货场那堆货,好钱都让鬼子赚了。郭七看六爷不再出声,知趣的退了,六爷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心里琢磨看这势头再过不了几年连这聚宾楼都得归了日本,大清不争气,这民国也没见什么起色,看情形就算自己某天得了荣华富贵又能享受到哪去,总不能跟小日本平起平坐赚大钱吧。想着想着一抬头赵安进来了,六爷连忙招手,郭七也跑过来引赵安入座,随后跑后厨吩咐走菜。赵安也不客气,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又倒了一杯喝下去,六爷笑道:“赵副官这是怎么了,晌午饭光吃咸菜了。”赵安放下茶杯:“二姨夫,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找我吃饭呢?”六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不爱听赵家兄弟喊他二姨夫,眉头一皱:“饭是我请,帐得你结,二姨夫我今天手头紧,没发薪呢。”赵安笑了,也不跟他废话,这时菜就陆续上来,二人端起热酒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其实六爷找赵安吃饭只是想打听下入了帅府的那对珠子,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怕赵安看他这么热心问他有什么企图,珠子的秘密不能到处乱说,天机不可泄露。赵安是真饿了,闷头吃喝也不说话,六爷绷不住了问道:“我说,您二姨夫那对瓶子在帅府里还好吧?”赵安听六爷这话抬起头,看样都想啐他一口,顿了下道:“二姨夫,那对瓶子是你的?”六爷一听这是有杠抬了:“不是,那是你二姨夫一间铺子半条命换来的,就算放帅府里那也是我的呀。”赵安看六爷在耍赖也不愿意跟他墨迹:“那瓶子你就别惦记了,那天我看在少帅书柜底下扔着呢,没人要也没人动,你拿那对珠子当宝,人家少帅根本就没当回事,这种宝贝家里多的数不过来。”听瓶子还在六爷舒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这辈子没这对瓶子不成啊,那就是我的命啊。”赵安说:“你的命在少帅手,想活命得把瓶子抢回来呀,二姨夫,要不我这把匣子枪借你?”赵安边说边去摸腰间的枪把,六爷知道赵安故意气他,自己心里也不畅快,恨恨的说了一句:“拿了我这对珠子的人,个个不得善终,就算他财粗势大也难免受刀兵之苦!”
这句毒咒说完,大厅里的电灯同时闪了一下,有几个灯泡还炸了,食客骚乱了起来,伙计们赶紧登梯子换灯泡,赵安回头看了下大厅,又缓缓转过头瞅着六爷:“二姨夫,我怎么忽然觉得你好像有些法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