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凑上前去听还魂阿玛教诲,翻着白眼要把每句话都记住,几句话讲完魂魄就走了。六爷站那琢磨这几句话居然没发现大喇嘛已经醒了,刚要再仔细问问却瞧见喇嘛凝视着他,这眼神跟阿玛的眼神明显就是两个人,这让六爷有点迟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喇嘛倒是开口说了:“范先生,别来无恙。”听口风这是个熟人,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打哪见过,于是应道:“上师何出此言,认差人了吧?”喇嘛微笑:“范大人,好忘性啊,且坐下慢谈。”
墙边八仙桌旁有两把椅子,六爷挑了一张坐下,喇嘛从炕上下来,双手合掌拜了拜,口中默念咒语,来在六爷身旁说道:“范大人,得罪了。”刚喇嘛喊自己大人让六爷不知道从哪论出来这么个称呼,正心下纳闷,又来了这么一句得罪了就更加疑惑,但见喇嘛一只手按住六爷右肩,右手出掌罩在六爷天灵盖上。忽然这一举动吓六爷一跳,本能起身挣脱,可喇嘛大手就像钳子一样把六爷牢牢钳住,站起不得,头部想向后仰也是纹丝未动,正要喊上一声却觉得脑子眩晕,昏沉起来。
正此刻满脑混沌之中听见喇嘛言道:“你我前世可是挚友呢。”
六爷晕乎乎的脑子如同混沌初开,慢慢眼前显现图腾,只看见有一军队缓缓前行,军装凌乱不像官军,扛的旗号上面写着“翼王”两字,还有的旗号上写着大大的“石”,虽说六爷才疏学浅,可翼王石这几个字他心下明白这是太平军石达开的队伍,石达开这些反贼差点就推翻了满清,如不是最后狗咬狗以致溃败,大清早就完了。眼里看见太平军就把自己忘了,不再反抗喇嘛,只想接着往下瞧。这队太平军越走越近,渐渐就到了眼前,这当口队伍中跑出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人,一身青衣青甲,满脸英雄气概却透着疲惫和无助,六爷明白这就是石达开。石达开勒住战马,向前望去,这时传来滚滚河水之声,六爷琢磨这是哪段啊,正此时有一太平军来报:“报,禀翼王,沿大渡河上二十里就是安顺场,至此再无道路,只有渡河方可脱生。”那翼王看着滔滔河水摇了摇头,这时队伍里又跑出一匹战马,行至翼王身边说道:“王家千岁,渡河方可摆脱清妖,安顺场去不得呀。”那翼王道:“人马众多又无船只,如何渡河,况我随天王起兵之时便起誓与天国共存亡,定要与清妖决一死战。”那人看翼王坚决便不敢硬劝,沉吟片刻又道:“千岁爷,本地城隍愿命河神阻断河水十二个时辰,以助千岁神兵渡河,还望千岁念众生免遭涂炭依计而行。”
翼王侧身看了眼旁边这位:“天父在天之灵定可保佑我众神兵逢凶化吉,难道城隍法力堪比天父?”听翼王这段话,那人不敢再出声了,谁敢说城隍法力比天父还大,那不是找死吗。正僵持之际,翼王马前忽现身一人,六爷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己个儿吗,只见自己挡在翼王马前喝道:“翼王今生本非凡人,尔成功成仁本是定数,可随者数万却是无辜,我今来此只为苍生,如尔求杀身成仁,只望给众将士一条生路。”
六爷瞧了这段,乐了,没想到自己这样一身正气,真乃好汉也,转念一想不对,真乃好城隍也!心中又生一念,我是城隍?那翼王冷笑一声:“人神两界,草民就不烦劳神仙大人了,我拜上帝教有上帝保佑,定灭清妖,你们这类神仙救不了我们。”说吧催马前行,无边无沿的兵勇紧随身后,向安顺场奔去。
眼看大队人马走了,六爷琢磨石达开这人真是魔鬼,自己送死不说还要搭上这些条人命,正为没能救下这一众性命懊恼,却忽的那喇嘛站在面前,模样是喇嘛模样,衣着却不是喇嘛装束,看起来倒像个宋朝的官员,这穿官衣的喇嘛幽幽道:“城隍爷范,石达开赴死本是定数,尊驾违天命逆天道妄以小技改大清运程却是何故?”那城隍爷范默不作声,喇嘛又说道:“太平天国贼众注定败亡,大清气数未尽,尔此番作为犯了天条,该当何罪。”还没等城隍爷范回话,那喇嘛出了一掌正中城隍爷范前胸,这一掌不要紧,六爷眼前图腾变成一座大宅,这人家正在生产,哇的一声啼哭,接生婆抱出一个婴儿, 但却见自己阿玛喜上眉梢的接过婴儿口中说着:“贵子,贵子,叫贵生,就叫贵生吧。”
还没等六爷感慨一下,眼前的镜像刹那间没了,只有喇嘛垂着双手站立面前,六爷额头冒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那喇嘛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范大人还要看吗?”六爷明白这是上一世,喇嘛说和自己是熟人,那分明是他在我上一世也是神仙,而且是他行了天规送自己投胎,核计给自己投的人家还真不错,心中还有了些感激,于是笑了:“上师,还真疼我,难道说你我还有其它缘分?”喇嘛也不回话,又伸出手按在六爷头顶,这次六爷没有反抗,随即眼前又出现一图腾,这回看见的却是自己,一身元朝官服,正在府邸赏玩桌子上的一只青花盘子,六爷看这盘子眼熟,正是齐天敬家里被谢睿文拿走的那只盘子,这才心中疑惑,这盘子又有什么蹊跷,正此间仆人来报,说张道长求见,元朝官员说了声请,片刻间一青衣道人走了进来,抱拳拱手:“范大人,讨扰讨扰了。”元朝官员看样倒是与这道人很熟,清退了左右把道人让到里间屋,关好房门,言道:“张道长辛劳,为在下奔波百里,此事若成在下定为武当山供奉三年香火贡品,决不食言。”那道长笑道:“你我皆为汉人,驱除鞑靼皆为份内之事,大人不必言谢,我今留下一符,凭借此符定可助大人成事。”
言罢二人出了里间屋,来在外堂,桌上那元青花盘子静静的躺着,张道长拿起盘子两面都看了看,说道:“大人这盘子可是宫中之物?”“宰相脱脱赠送与我。”元朝官员道。”张道长叫了声好,凝神屏气伸出一指在盘子底面硬生生刻出了一串符咒,随后又用手掌抹去棱角,复又放回桌上,伸手在自己身背的布袋内拿出一块黄布盖于盘子之上,转头说:“明日此时,将此物藏与锦盒之内,每逢大事只要祷告变可心想事成,只盼可助大人成就大事。”那元官行礼致谢,还问道:“何人可成大业,待此人举兵之时余助力一臂。”道长掐指少顷,言道:“万绿从中最乍眼,宫门高墙皆此颜。”元官还想再问,这张道长一甩佛尘飘然离去。
六爷看罢这段有些不懂,但那盘子肯定是自己家的,盘子背面那个符自己认识,当年没当回事,谁知道却是件圣物,听口风莫非这人是武当山的张三丰?想到这感觉这事大了,怎么还有这样的神仙般人物牵扯进来。没等六爷想明白,眼前恍惚又见一景,那元官竟然趁大元皇帝祭祖之时悄悄拿出盘子暗藏于祖庙供桌底下,跪拜之时口中念叨大元必亡还汉人河山等诅咒之词,接下来便是元官与众布衣义军并肩作战,追击元军。再接下来是元官被擒,那喇嘛模样的人却成了元朝大员,监斩元官,临刑前那喇嘛俯身悄声道:“范大人,你脑后反骨屡次判主,这一世又功败垂成,如尔肯辅佐主公半世便可修身成佛,来世再去修行吧。”
侩子手刀落,六爷吓的闭上双眼,红光崩现,这也太吓人了,等睁开眼睛却看见一片山村,一少年正在读书,忽有人喊道:“文程啊,吃饭了,吃饱了再读书。”我的天,范文程?自己家的先祖?六爷看的心慌,晃了晃脑袋不想再看了,先祖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先祖,这里面的逻辑实在无法弄清。
六爷一摇头眼前的景物可就没了,喇嘛的手也不在头上,看六爷满脸的惊恐也不解释,又回身坐到炕上:“范大人,请摸脑后可有反骨?”六爷伸手摸摸后脑勺,平平的啥都没有,这就摇摇头,喇嘛笑道:“此生有望修成正果。”六爷琢磨这两世到底哪做错了,最后又想到反骨这梗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每世都是反朝廷帮叛军,所谓的修成正果只是要求自己不要造反,或者说不要帮助反贼,但自己现在这模样也没可能再去给反贼帮忙,话说回来当下的反贼是不是指那些抢夺大清江山的军阀,如果是他们那自己万万不会帮忙,况且人家也不会搭理自己,这样想来今生可有了奔头。
这喇嘛奇妙的很,估摸又是被派来指点自己的,这点破事安排这么多大师神人开导自己,用得着吗,难道自己是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没觉得呀,不就是埋对珠子的事吗,这有什么呀,我去办了就是。
看到自己前世是件很别扭的事,尤其是崇敬备至的先祖居然也是自己投胎,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呀,成不成佛成不成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逼着自己过苦日子有劲吗。六爷心中抱怨,可也没辙,心说这大喇嘛颇有些神通,自己得问问后面的事怎么做:“上师,既然咱们几世有缘,您就做件大善事,给指点指点我该怎么成就此事。”六爷这么一问,喇嘛点头说道:“贫僧还真有话要告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