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中国相比,美国的对抗性思维非常强烈。中国的流行观点是,中美双方合作则双赢,对抗则双输。美国的流行观点是,中美双方,或者是中国赢美国输,或者是中国输美国赢。
美国的这种对抗性思维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把中国想象成一个邪恶国家,另一个是根据西方国际政治的平衡理论。
美国对中国的邪恶想象是不公正的。每个社会群体都会有让其他群体不舒服的特性,过度渲染这些特性就会走向不公正。比如,二战前,德国人流行的看法是犹太人邪恶,后面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西方国际政治的平衡理论大致起源于对希腊伯罗奔尼撒战争的总结,大部分关于这场战争的分析认为,两个强大的国家相遇就会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西方国家就想方设法遏制其他国家的强调,甚至不惜发动战争。这一战略的典型应用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平衡理论的失误在于,它没有看到两强相争的自我毁灭效应。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直接结果是斯巴达赢雅典战败。但它的长远后果是整个希腊的整体性衰落,以至于希腊先被比他落后的马其顿征服,然后又被更落后的罗马征服。整个希腊从此彻底灭亡,再无翻身之日。
中美两国如果发展到全面对抗,谁胜谁负可能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某个第三方可能会兴起,是俄罗斯,还是穆斯林,我们不知道。
西方文明非常强大,但是它的自我毁灭能力更强大。中国历史上,一个朝代可以自我崩溃,也可能被外族征服,但是,战乱过后,人还是原来的人,文化还是原来的文化。希腊灭亡的时候,人都变成了奴隶,文化被灭亡一半。到了罗马灭亡的时候,人种也消失了,文化更是惨遭全面灭绝。灭亡罗马的日耳曼人(也是现代欧洲人的祖先)同时灭亡了罗马文化。这些人连文字都没有,灿烂辉煌的希腊文明至此在欧洲全部灭绝。等到文艺复兴时期从阿拉伯人那里重新引入希腊文化,那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如果没有阿拉伯人保全希腊文明,欧洲至今还是一片蛮荒地带。
西方发展到今天,是不是还需要阿拉伯人再为他们当一次文明保管人呢。
古往今来,无论东西,整个世界最常见的情景就是落后文明消灭先进文明。这不是因为落后文明的强大,而是因为先进文明无法阻止自身的衰败。而先进文明的衰败又是因为形成了一种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以罗马为例,它以军国主义立国,对外征战掠夺,等到掠夺式发展模式走到尽头时,罗马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所以,美国和中国面临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怎样阻止自身的衰败,怎样阻止文明的衰败,怎样延续人类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