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相亲之后,我和李誉然都感觉不错,于是决定开始相处。
我给父母打电话大致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两老很是欢心。我妈用挖心掏肺的语气对我说:“大白你能好好谈一个就好,女人最经不起耽误,好的年华其实满打满算也就是这么几年。爸爸妈妈什么都不挑,只要他能跟你说到一起,细水长流好好过日子,就是上上之选。”
我非常同意妈妈的话,我本来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也喜欢务实踏实的人,遇上合适的我一定会好好把握好好谈。李誉然已经经历了一次婚姻,年纪也摆在了这里,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了说,彼此都有默契和觉悟,知道是奔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去相处去发展的。
实话实说,我挺喜欢李誉然用态度和行动来表明立场的方式,有时候话说得太赤裸裸,就真的没啥意思,让感觉和感情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最理想的状态。
因为工作繁忙,我们的联络并不过分密切,但是也绝不松散。每天都有电话短信的问候,有时间会多聊几句,没有时间就点到为止,周末一定见面吃饭再安排一点儿活动。
某一天闲聊,李誉然问我:“上次你说今年你相了十七次亲?我是第十七个?”
“对啊,”我笑笑,问他:“你想不想见见你之前的十六个?”
“每一个你都留着?”他吓了一跳,问:“你逗我呢?”
我一本正经地说:“周末我带你去看。”
周六一大早,李誉然就来接我,我上了他的车就告诉他去庙里。
“难道都是和尚?”李誉然大惊失色的样子,转念又坏坏一笑:“还是,跟你相亲之后都看破红尘决定出家了?”
我抿着嘴笑,不理睬他。
到里庙里,我让熟悉的义工们一起帮忙,前前后后把我养的那些猫都找了出来,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排了队。猫猫们在寺庙里过得闲散而惬意,又与我们这些人熟悉,并不太介意被掳过来,各自伸伸腿脚挠挠耳朵,等着我从袋子里掏小零嘴喂给它们吃。
李誉然坐在台阶上笑嘻嘻地看着我给他一猫一猫地介绍:“甄二白,会计师;甄三白,税务局的;甄四白。。。”我说完一个,他就丢一个小饼干过去给猫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起身来蹲到猫的跟前,伸手指逗了逗它的下巴,说:“这个应该是我,别说,还挺好看的。”
我坐到他之前坐的地方,缓缓地说:“好了,我的所谓‘历史’都在这里了。”
“它叫甄十七白?”李誉然扭头看看我,慢吞吞摇头道:“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反问他:“那你说,叫什么好?”
李誉然抿嘴做出琢磨的表情,说:“要我说,应该叫它‘李白’。”
我愣了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蹲在一步之遥,一手挠着猫,笑吟吟地看着我,挤了一下眼睛问:“不好吗?”
我冲他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东海就从食堂那头风风火火地过来了,老远喊我:“大白,你来啦!”
我站起来,看到东海穿着厨师的行头,知道他在厨房帮手必定有素斋席面,便问:“今天有席啊?我们也吃行不行啊?”
“当然了,当然了。”东海热情地跟李誉然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大兜里掏出来两个钥匙扣一人一个递给我们,说:“这是说好了的,镀金的,灵伐?”
李誉然接了,在手心里掂了掂重量,笑说:“我一直在等这个呢!”
东海很有成就感地搓了搓手掌,道:“质量真的是老好额。”
说完,厨房里有人出来喊他,他忙不迭地答应了,然后关照我们说:“你们也不要闲着,到处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中午就在这里吃素斋。”
我带着李誉然熟门熟路地四处转了转,周末过来的义工比较多,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人占了位置。最后我们在开光纪念品部门那里看到很多阿姨正在做手串,于是上去帮忙把做好的那些装袋子贴价格标签,然后搁在“未开光”那个推车里,会有和尚来推去大殿里等待开光。
李誉然跟身边的阿姨聊了一会儿,央求阿姨给他用一个大的檀木珠做了个罗汉果,串了一根长红绳。我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用?”
他说:“我给李白做的。”说着,他拉我起来去找到了李白,系到它的小脖子上,罗汉果就悬在驱虫的项圈下面。
我默默地看着他给李白弄这个,小猫儿懒洋洋地叫了两嗓子,斜倚着栏杆摊开了肚皮给他揉。他笑着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有很多温柔的东西,慢慢地溢出来。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很有几分清新的味道,看着让人舒服。
“吃了午饭,下午要是你没什么事,”李誉然低头看着猫问我:“我带你去我家里坐坐吧?”
李誉然的公寓,在市中心繁华的地段,一室一厅一卫,公寓的环境和条件在我们这里算是相当好的。客厅挺大,一部分他用软隔断分开来做书房,另一部分摆一张浅米色的长沙发,对着电视机。
他带着我参观了一圈,他的卧室非常简洁,灰白色格子的床单,看起来清清爽爽。飘窗上两盆多肉小植物,窗帘也是很浅的灰色,勾在一边。
回到客厅里,我发自内心地说:“你家真干净。”
“家政阿姨的功劳。”李誉然脱下外套丢在一边,顺手拿了东海送的钥匙扣出来,一边把钥匙一把一把移过去一边问我:“这个圈挺紧的,要不要我帮你也换上?”
“好啊,”我把钥匙圈拿出来,一块儿放在咖啡桌上,说:“谢谢啦!”
他“嗯”了一声,随口道:“我有很多好茶,你自己去厨房翻翻,选一个咱们泡壶茶喝。”
我顺从地去了厨房,一边翻柜子一边偷偷看他两眼。我们俩交往一段时间了,要说熟悉应该算得上熟悉,但是要说亲密,暂时还算不上。通常,吃过饭看过电影,他都会很自然地牵了我的手走路,力道不松不紧。告别的时候我们拥抱一下就放手,至今他还没有明确表示过要更进一步的意图。
这会儿他带我来他家里,应该算是对我敞开了他私人生活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在密闭的无人打扰还有床的环境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对自己思想上的不纯洁很有几分心虚,这年头,咳咳,女人多少有点神经质的矛盾心理。男人对你耍流氓吧,觉得人家人品下作,要对你太正派呢,又怀疑人家阳痿不举。
我往水壶里灌上纯净水,插上插座通电,然后挑了一罐金俊眉出来。李誉然的茶壶是黑陶的,一壶两杯一个茶盘,古朴粗粝的质感摸在手里很是厚重。从他家里的东西摆设布置,还有他平时的一言一行,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比较注重生活品质的男人。不奢华,也不将就,简单而沉稳。
无论是生活里还是工作上,我都比较欣赏和喜欢他这样大方温润的男人。我拿了一个杯子在手里摩挲,再看了他一眼,仍然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好了。”李誉然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发出一串轻响,他走过来趴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看我,问:“我家是不是很小?”
“一个人住,够了。”我坦诚地说。
“这里距离我事务所很近,地段好交通便利。”他缓缓地说:“离婚的时候,原先住着的那套公寓给了她,我留了这一套,这一年房价涨得很厉害。”
我赞同道:“你这个地段肯定不用说,连我那里都快翻翻了。”
“你喜欢哪儿的房子?”李誉然淡淡地说:“要不,改天找时间一起去转转,如果遇上好的合适的,可以考虑换一套大一点的了。”
既然已经谈到买房子的问题了,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非要扮矜持硬装着纯真听不懂,神情严肃而慎重地点了点头。
李誉然起身,走过来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伸手拨弄了两下我的头发,笑容款款地问我:“怎么这个表情?在想什么?”
他的个子高,站在面前把我的眼底都灌满了似的,一时之间我除了想他这个人,还真没有想过别的,我反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誉然看着我的脸,眼神让我有点心慌,他倒是不慌不忙地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这边的酒窝,现在更是越看越喜欢。”说着,他用手指戳了戳我酒窝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低头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第一个感受,就是他的嘴唇厚厚的很软很有弹性。
以前妈妈说过,嘴唇太单薄的男人是薄情的男人,李誉然的嘴唇厚实,绵软温和。他触碰着我,没有太多的汹涌澎湃,也没有那种拿不准的试探,而是沉稳而笃定地包裹着我。在他的引导下,我松开了牙关,微微张开了嘴唇。他的舌头滑进来,浅浅的触碰感觉却很绵长。
他的手指在我脑后插入头发里扶住,方便他调整角度慢慢深入地纠缠。我把手抬起来一点,在他的后背和后腰那里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贴到他的腰上。
李誉然顺势搂紧了我,按入他的怀里。我外套脱了以后,里面是一件最近比较流行的露肩上衣,有一个装饰纽扣连接衣领的部分。他不懂这个纽扣是假的,手指在上面摸索着要解开它,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我。
“这个纽扣是钉死的,不能解。”
“噢。”
这时候,热水壶恰到好处地尖叫起来,水开了。李誉然便松开我,说:“你去坐,我来泡茶。”
过了刚才那个比较热烈的瞬间,我们俩都平静了不少。他端了茶盘过来在咖啡桌上放下,随后坐到我身边把我重新揽到他身上斜靠着,低声问道:“没觉得我过分吧?”
我摇摇头。
说实话,我一点不惧怕跟他发生点什么。虽然说遇事应该要考量要思索,但是我仍然觉得人生没有那么多需要瞻前顾后的事情,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在我眼前的李誉然,浑身散发着平稳的气息,让我很坦然很放心。我们都是普通人,性情男女,两情相悦的时刻触发一点儿什么欲望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
“那就好。”他从身后环着我的腰,抱得更踏实一点,下巴贴在我头发上,问:“是不是觉得还有点早?”
我点点头,很坦诚地说了一句:“不过,快了。”
照我们这样踏实地发展下去,水到渠成是迟早的事情。
过了几周,李誉然在忙一个活儿周末需要加班,我便独自去了寺庙里做义工。
那天,东海领来了信佛的兽医,帮忙给我的猫猫们做免费检查。忙活一阵后,医生对我说:“其实吧,最好能把母猫的节育手术都做一做,不然到了发情期挺麻烦的。以后一堆堆的小猫生出来,你们弄不了啊。”
说得很有道理,城市里的流浪猫太多了,不计划生育是不行的。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费用的问题,东海帮着我,一块儿带着小母猫们去了医院。
在外面等着的时候,东海问起我和李誉然:“你们谈了好几个月了吧?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跟他不需要藏着掖着,就把情况说了说。
“菩萨保佑,老好额,老灵额!”东海很是为我开心,拍着手说:“这样下去结婚就快了,你要请我吃十八只蹄膀的,别忘了!”
“啥?要十八只?!”我吓了一跳,转念想起来,又说:“你不是说吃全素了吗?”
“是十日斋好伐?十日斋!”东海强调道:“还有二十日是可以吃肉的。”
“噢,那好吧。”我无奈地说。
东海沉默了一阵子,用肩膀挤了挤我,问:“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离婚?”
“说过一点儿。”我老实地把我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道:“我没有盯着人家问以前的事情,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怎么了,你为什么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各方面都蛮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结婚才一年就离了。”东海对我做一个鬼脸,低声道:“我怕他不要是那方面有什么毛病,弄得你讲也讲不出来的苦。所以,你不能太保守,最好结婚之前先搞搞清楚情况,这种事情,伐好开玩笑的,是伐?”
我忍不住笑出来,逗他:“怎么搞清楚?难不成我追着他喊:我要跟你睡觉?”
东海也哈哈哈地笑,笑完了又严肃地对我重复一遍:“这种事情,伐好开玩笑的。”
就这个问题,东海唠唠叨叨地跟我聊了很多。他在寺庙里接触的人非常多,听过的看过的甚至亲自帮忙调解过的家庭纠纷更是枚不胜数。他对我的担心,绝对不是毫无根源的。
也许是被他唠叨得太入心,我当晚就做了一个情节极其狗血,逻辑又万分强大的噩梦。
梦境的场面宏大,出场人物甚多,故事曲折离奇又痛彻心扉。我一头大汗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李誉然出事了,生死未卜。我的心怦怦乱跳着喘息,伸手摸了电话就给他拨了过去。
深更半夜地被我吵醒,李誉然的嗓音带着深深的困意,问:“喂,谁啊?”
“是我,大白。”听到他的声音,我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哭了。
“你怎么了呀?”他那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坐起来了。
我哼哼唧唧地跟他讲了讲情况,他轻轻地笑了,说:“不用怕,是个梦而已,不信你掐一下自己。”
我这会儿醒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了理性思维,觉得自己傻啦吧唧的。
“也许是好久没见我了,你太想我了呢?”李誉然并不着急结束,耐心地跟我聊了一会儿才让我去睡,挂断前对我说:“不要睡太死,惊醒着点。”
“干嘛?”我猛地一激灵,问他:“你要过来吗?”
“嗯,我醒了。”李誉然淡淡地说:“过去给你看看,我还活得好好的。”
我一骨碌爬起来,说:“我不睡了,等你。”
我们交往这么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近似于热恋的事情。毕竟都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年龄,感情的处理方式逐日趋于安稳踏实理性的一面,稳扎稳打地在相处。这一刻他说马上过来,我承认,我心里万分激动。
李誉然很快就到了,我开门就扑过去抱了他,他顺势就把我托起来,踢上了门,特别自然地说:“车开着开着又困了。”
“这些天太忙了,累到了?”
“嗯,”他抱着我往卧室里走,说:“年纪大了,不能这么连轴转。”
李誉然不紧不慢地脱了衣服,掀开被子就钻进去,哼哼一声:“暖和!”
我跟着钻进去,贴到他的胸口搂住他的腰,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他的手也按到我的侧腰上,使劲捏住我,闭着眼睛在我耳边叫:“大白?”
“哎,怎么?”
“把衣服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