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盯梢六爷很不高兴,想必是伊藤干的,一气之下没去茶馆听信儿,倒是奔往天源当找伊藤问罪。
一柜看见六爷也不多问,直接说马上帮忙联络伊藤先生,电话拨过去伊藤还真在,六爷接过电话阴阳怪气道:"怎么了这是,想你哥哥就过来瞧瞧,总弄些跟屁虫在那晃悠什么呀。"伊藤那边静了一下好像没听明白,问道:"六爷,你是说?"六爷怒道:"说什么呀说,你总派人盯着我干吗,我是窝了娼了还是聚了赌了,是通敌还是通匪?"伊藤这才听明白,显然极不高兴:"六爷,有些话可不能顺嘴就说,窝娼聚赌我不管,要是通敌通匪还用得着让别人去捕你吗?"
此言一出六爷知道冤枉了伊藤,伊藤话里说的明白,要是自己真有罪根本用不着天天跟着,早就逮起来了。可不是伊藤,会是谁呢?六爷琢磨自己这点事,可就忘了伊藤那边,伊藤哪是省油的灯,如此一来倒关心起六爷来:"六爷,你从上海回来又干什么好事了,不会是又出去给皇上找宝贝了吧?"伊藤一语双关,所谓找宝贝可不是好话,六爷心中有鬼,觉得冒冒失失给伊藤打电话确实有些莽撞:"兄弟,哥哥糊涂,那次沪上一别多亏兄弟搭救,我是憋足了劲想摆酒谢你,刚才都是玩笑,怕你公务繁忙没空理我。"
六爷陪着讪笑,伊藤也不细究,只说自己很忙,喝酒的事缓缓再说。六爷讨个没趣,又扯了几句在南京遇到第六师团长李隅的事,伊藤说李隅是自己校友,提自己名字他会更加盛情。六爷又捧了伊藤几句,伊藤看样真是很忙,说了句回头再约就把电话挂断,六爷暗骂自己没事惹这阎王干吗。
离开天源当无精打采,盯自己的不是伊藤的人,自己这么一咋乎倒容易被伊藤盯上,自己这是抽什么风。叫洋车去茶馆,在茶馆门口刚好碰上贺长发,两人没进茶馆,找了条僻静胡同站定,贺长发道:"爷,您那珠子是真的,嘿嘿。"六爷道:"何以见得?"贺长发道:"营中有位日本军曹说当年有对珠子从奉天上船回日本给天皇祝寿,按理说不该在中土出现,若是出现必是赃物,拿他个人赃俱获就算立了头功。"
六爷笑道:"此珠不是赃物,其中原委咱们有空再说,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这人想用珠子换你营中一个大元的盘子,你再回去打探,如果真有那大元的盘子咱们再做打算。"贺长发搞不懂一破盘子有什么好,那对珠子不但价值连城还能讨皇军欢心,去换盘子岂不吃了大亏。贺长发本想跟六爷掰扯掰扯,六爷手臂半举张开五指示意他闭嘴,贺长发悻悻的走了。
第一个目的达到,接下还得假以时日,却也不是着急的事。六爷踱着方步摇头晃脑哼着戏词往王府方向走去,正准备换一折拿手的大戏却有人在后面叫道:"二姨夫,您也来奉天了。"嗯?这样称呼自己的人不是赵安就是赵平,赵安还在山里,那这人……六爷猛转身,那人正是赵平。赵平的出现让六爷心中一紧,马上想到监视自己的那些人是不是赵平派的,八成是他,若不然他该在长春怎么在奉天露面。
赵平穿着便装,六爷冷嘲道:"听说我这外甥已是营长,老朽我不敢高攀,想必你得闻得消息,咱俩这门亲戚还是省了吧。"赵平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回了趟家听家母说了,不管二姨在不在,您都是我二姨夫,咱们个论个的。"六爷没见过这么爱往自己身上紧贴的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时也想不出来自己这到底有什么好处,赵平道:"二姨夫,我知道你不待见我,觉得我愧对祖宗,有句话本不该说,您不是也吃满洲国的饭拿日本人的饷,我跟着您又有什么错呢。"
赵平的话让六爷脸上发烧,人家说的没错,自己个儿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都是一路货。话不投机六爷转身要走,赵平却道:"二姨夫,我现在手里有一营人马,都是八旗子弟,有句话今儿跟您说明白,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言语一声,您这外甥听您的。"说完这话赵平倒先走了。六爷身子没动扭头看了一眼,这小子这话什么意思,自己没地方能用得着他,除非……除非扯旗造反。
回到王府赶紧跟阿文报告,却没提找伊藤晦气那段。阿文想了想说千万提防赵平,可别让他哄骗六爷误了正事,六爷摇头只说放心就是。等了贺长发几天还是没信,皇宫那边刘振瀛来电话问皇上吩咐的差事办了没有,六爷敷衍说正在探查,请圣上稍安勿躁,又问最近有没有什么进项,六爷一拍大腿把这事给忘了。上次拿回来的物件都交给了阿文保管,瓷器和佛像仿制太难,六爷根本也没想做旧,老疙瘩还在荒地沟没回来,也没人回宫取几样东西,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扇面在聚雅轩,不管多少得先拿点银子回去,这就去马掌柜那看看活干的怎么样了。
聚雅轩日渐冷清,马掌柜不在,岳山自己坐在店里,见干爹来了有了笑模样,给六爷沏茶两人说些闲话。扯了一会岳山看看屋里没人进来,小声道:"干爹,我那天听到点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老说。"六爷哦了一声:"说说看。"岳山道:"大约半年前,天源当的伙计过来串货,说新来这一柜眼力真是不成,给客人选了件玩意却是件仿品,客人有些势力日本人都得给面儿,没辙了在我们这先选一件应付差事。马大爷就提起冯掌柜那是关外第一好手,怎么说没就没了。"
六爷竖起耳朵,冯掌柜的事一直是个迷,好么样的人就走了,没办丧事没发讣告,东三省头把好手就凭空消失了,百思不解,岳山接着道:"那伙计见我出去换茶,悄悄告诉马大爷说是那天冯掌柜收了个大元的盘子,本来替日本人收的,可冯掌柜跟日本人交接时候不知为什么发生口角,好像是要摔那盘子,来取盘子的人按住冯掌柜双手,随从在冯爷肚子上打了三枪,冯掌柜就死了。"
大名鼎鼎的冯掌柜是被日本人打死的,这可是惊了六爷一身冷汗,忙问道:"知道那些日本人的来头吗?"岳山摇摇头:"马大爷听到这就让那个伙计别说了,伙计拿着东西就走了。"马掌柜怕知道太多惹祸上身,老江湖的操守,没准他知道的比这更多,好歹冯掌柜的死因已经查明,日本人豁出来杀人足以证明这盘子对他们是多么重要。
六爷不愿再等,嘱咐岳山这事不要再跟其他人讲,也没提做旧的事匆匆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说冯掌柜的死因二人有些发愁,日本人为这盘子宁肯杀人,想把它诓回来难度不小。六爷想想最近自己不太安全,不但有人盯梢,赵平还忽然出现,这些皆为大凶之兆,得回荒地沟喊老疙瘩护驾,再给庙里敬些香火保佑自己。
阿文让自己的汽车送六爷回去,傍晚时分进了温家屯,到温大姐家六爷下车安排司机回去,温大姐和老疙瘩陪着六爷吃饭。老疙瘩在家这段时间看样伙食不错,明显脸上长肉,席间温大姐又提给老疙瘩续命延寿的事,六爷拍胸脯说一定办妥。
常立身为救抗联折掉十年阳寿,这事一直卡在六爷心上,这次回来正好找土地爷商量这事。吃罢晚饭六爷和老疙瘩回小岗城隍庙,老疙瘩进屋烧炕,六爷进城隍庙上香祭拜,三注高香即将燃尽,六爷唤土地想商量下如何给老疙瘩延寿。
土地爷现身瞧着六爷有些不满,六爷也不细问,只说怎么才能把老疙瘩这事办了。土地爷知道六爷不懂规矩,可城隍爷的话又不能不听,拿出生死薄翻到写有常立身那页,用手中毛笔指点道:"六十有九,不得善终。"六爷没明白,土地爷解释说阳寿六十九年,可最后必是横死。横死又是什么意思六爷不懂,土地说如命中注定横死必生意外,虽有阳寿恐怕也难以如愿。
这到奇了,阳寿六十九却还不见得能活到那刻,土地说人生在世十年一运,每道运势必有一坎,过去了再活十年,过不去就得命丧九泉,老疙瘩若想延寿得在性命攸关之时立一奇功,冥府天界都会念其功德,到那时城隍老爷再上表为其邀功延寿才是正道。
土地絮絮叨叨这堆让六爷心烦意乱,自己贵为奉天之主却也无能无力,看样只能等锲机再了却心愿。送走土地六爷回屋休息,老疙瘩已经把炕烧热暖意融融。天色已晚二人准备睡觉,刚吹熄油灯便听见院子里脚步声响,随后有人敲门急迫,老疙瘩问声是谁,敲门人低声道:"英家屯英老耿拜见六爷,大事不好求六爷出手相帮。"
嗯?与此人并不熟络,他深夜至此,究竟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