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琳娜和那芊芊、李建伟下了火车,在车站吃了快餐,打车直奔长途汽车站,他们要从那儿乘车去密云,上午10点多就从台里出发了,到了下午5点,才坐上长途车。
袁琳娜刚想休息一会儿,电话响了,密云旅游局杨局长问他们到了吗?
“不好意思,刚换乘长途车,恐怕还要等……,”
李建伟在旁边比划个2。
“哦,2个多小时。”
对方说我们张县长率领常委班子成员等着接待你们,然后挂了电话。
袁琳娜没太当回事,之前到县里拍摄,县长们都会出面作陪,这次又是长期合作,她觉得县长重视旅游应该的。
那芊芊看着一件修身羊毛裙,外套盆领驼色羊绒大衣,齐刘海、比肩直发的袁琳娜,从见面就开始研究的眼神像两把小尖刀,随时准备深挖表象背后的实质:“中性小王子改日剧小公主了,一会儿我看看谁在等我们公主。”
其实,袁琳娜是听从了秦秘书的建议:改妆易容、多出差。
毕竟如果不是官方在追捕他们,那黑社会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袁琳娜得提防对方报复。
“芊姐,今晚看你的了,以你的名气帮我拿下这单,回头请你吃大餐,对了,姐夫那不缺大餐,请你喝咖啡,外带美女帅哥陪王伴驾。”
袁琳娜这次到密云,除了制作节目,双方还要签订合同,交付款项。虽然电话中已经沟通的差不多,对方也看过H省台播出的密云旅游专题片。可袁琳娜还想把准备工作做扎实了,把事情砸实,毕竟对她这20分钟的小栏目来说,8万元也不是小钱,何况袁琳娜还有提成拿。所以她把北京人很认的那芊芊带来了。
“行了,姐也不图你什么,就是帮忙,成全妹妹你……的事业还是姻缘呢?打个问号。” 那芊芊往后一靠,满脸八卦地看着袁琳娜。
“得,还没开始恋爱就成大龄剩女了,谢您老儿的惦记。”袁琳娜知道以那芊芊现在的名气,换个人这样的小节目是请不来她的。主持人都有个约定俗成:多大的名气担当多大的节目,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说说笑笑,时间倒是好打发,不知不觉3个小时过去了,这中间杨局长又打了好几个电话。
下了长途车打的直奔县政府招待所,看见他们,杨局长和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像看到救星一样,
“县长为了等你们到现在都没吃饭。”话语中透着丝丝抱怨。
袁琳娜一看表都晚上8点多了,刚要说几句抱歉的话,快人快语的那芊芊故意看看腕上的手表,
“喲,这都半夜了,为了给你们做宣传,我们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呢。哎,要不说记者就是高危职业,三餐不定,加班加点,有时还得冒生命危险。”
“这么辛苦,今天我们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劳苦功高的记者们。”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杨局长和办公室主任等人赶紧往两边一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笑的很不自然。
宽肩、挺拔,神采奕奕的张县长在下属的簇拥中走过来:
“欢迎欢迎!几位大记者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袁琳娜赶紧上前一步给那芊芊介绍,
“这是密云的张县长,非常重视旅游。”然后又转过头“张县长这是我们台著名的节目主持人那芊芊,专门来为密云的旅游宣传出谋划策来的。”末了,又真诚的加了一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谢谢。”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远道而来,岂有不等之理。来,先吃饭,饿坏了吧?……”
趁张县长跟李建伟寒暄的功夫,袁琳娜又把那芊芊介绍给主管旅游的副县长、旅游局杨局长和其他陪同领导,她知道此时一个都不能拉下,否则说不定哪位日后就可能给自己工作设置点障碍,县长不可能老跟着,长期打交道的都是这些基层工作人员。
人们大概都饿过劲儿了,步入餐厅的时候脸上都少了平日这种场合常见的兴高采烈、无比期待的热诚,相应地,坐下来之后也就没有了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友好氛围,袁琳娜总觉得有一种诡异不正常的气氛,好像除了杨局长张罗着敬酒,其他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漠然。
不咸不淡地吃完了饭,他们又到了旁边的舞厅,杨局长介绍张县长的交谊舞跳的非常好,撺掇着袁琳娜跟张县长跳一个。
袁琳娜把那芊芊推荐给张县长,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响起,看着张县长毫不扭捏的带着那芊芊在舞厅中央旋转,袁琳娜就明白张县长还真是个交谊舞迷, 这样的舞者会更喜欢跳探戈。
袁琳娜在大学有跳舞皇后的称号,探戈是她最擅长的,她知道张县长一定会来约她跳探戈,因为懂行的人一过手就知道那芊芊身材好,乐感强,但她其实不会跳舞。
果然当探戈舞曲响起,张县长毫无矜持地过来约请袁琳娜。袁琳娜的手一搭上张县长的肩,他就知道她是个好舞伴。
直行连步、直行侧步,摇转步,右扭转步,也就是一个回合他们就磨合了一套组合,游刃有余地翩翩起舞,慢慢地,场上其他人都停下来开始看他们俩人的表演,杨局长带头热烈地鼓掌。接下来的慢三尽管袁琳娜看出来张县长还想请她跳,她却声称累了,张县长只能约请了女下属,那芊芊和杨局长跳着,连木讷的李建伟都约了一个女伴在慢摇。舞会短暂而快乐,曲终人散,张县长和几个下属去游泳了,袁琳娜他们回宾馆休息。
住宿的房间温暖而舒适,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那芊芊边敷面膜边问正在整理资料的袁琳娜:
“你觉不觉得张县长和一般的官员不同。”
“什么意思?”袁琳娜生怕她又乱八卦,谨慎地反问。
“我觉得这个人活的很真实,不像有些官要么端着臭架子,要么虚伪的哼哼哈哈讨人厌。”
袁琳娜想想,点点头“嗯,好像是这样。”
“别假装你没注意,”那芊芊看她不感冒的样子,很不满,“他比你真实多了。”
“拜托,”袁琳娜从床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中跳起来,“你是谁的朋友啊?谈判还没开始怎么就投诚了?”
“哈哈哈,” 那芊芊仰面躺倒在软软的大小抱枕中,“谁让你整天跟个冷面女侠样把自己包裹那么严。”
“好吧,今晚我就是三线脱星,我脱,脱,脱,”
袁琳娜边迅速脱掉裙子,打底裤把衣服整理好挂进衣橱,边俏皮地做个鬼脸:“先说好,别吓着你啊。”
那芊芊捂着面膜讨饶:“别逗我笑,废了你赔我,这一张好贵呢。”
少顷她又正色道:“我说的真心话,你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小球都走了那么久,现在祸害他的人也都伏法了,你该放下了。”
袁琳娜呆呆地坐到床上,“其实我也想有人能走进我内心。”末了一声长叹
——“太难了!”
那芊芊走过来将袁琳娜搂在怀里,
“只要你真的敞开心扉接纳,就不难。其实,你和小球从没有真正开始,别那么重的负担,他也希望你好的。”
袁琳娜没说话,转过身默默地抱住那芊芊,将头埋在她怀里。……
~~~~
第二天起了床,袁琳娜刚洗漱完毕,前台就打来电话说县长在前厅等他们,才7点?这么早?
那芊芊说你去吧,我得化妆,就不去了, 他这是来看你的。
袁琳娜只能一个人下楼,见张县长坐在大厅角落的小圆桌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早安!”袁琳娜笑着坐在对面,“这么早,县长是有什么重要的吩咐?”
“早吗?”张县长看看表,“我都跑完步,该上班了。”
看袁琳娜惊讶地看表,他开玩笑:“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跟我们老年人正相反。”
袁琳娜“……,请问您贵庚?”
张县长终于憋不住笑了。
笑完关切地:“昨天又熬夜写稿了?看你那黑眼圈,像熊猫。”
袁琳娜赶紧拿出手机照“真的?能看出来?”她昨天不是写稿,而是被那芊芊的话搅的很晚才睡着。
“没有,逗你呢。”张县长见她什么都认真赶紧收回话题:
“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从今天起县里有个会,要开3天,可能没时间陪你们了。”
袁琳娜心里突然有了失落感,点点头,半天没说话。
“记者职业高危,其实就是饮食起居不规律,以后你可以试试早晨写稿,晚上早睡,头脑清醒,还美容。”
袁琳娜点点头,“你这么早出来,不用管孩子吗?”
袁琳娜其实就是没话找话,结果问完自己先脸红了。
张县长看她一眼旋即移走目光,仿佛怕她尴尬,
“女儿大了,学着自己做饭,将来我希望她能出国留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袁琳娜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的教育理念和别人很不同。”
“可能吧。不能独立就体验不到现实生活的乐趣。我们彼此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彼此喜欢这种方式,”袁琳娜边琢磨他的话,边脑补了一幅和孩子平等相待的好父亲画面。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刚毅、平静的国字脸,一双不大但睿智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
——等等,袁琳娜忽然看见昨夜那芊芊特别提到的张县长有美人沟,是的,张县长下巴正中间真有一道淡淡的长线,那条线衬的他整个下巴硬朗而富有线条感,像欧洲雕塑般耐人寻味。这么有男人味怎么叫“美人沟”?袁琳娜笑了。
“怎么?想起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张县长眼神温玉般投射在袁琳娜眸中,令她周身润泽温暖。
“没有,”袁琳娜摇摇头,这种女孩子的把戏……。
“那快上楼收拾收拾该吃饭了,哦,对了杨局长那里,你们自己订合同细节吧。”
送走张县长,袁琳娜还得谨慎面对那芊芊的八卦,避免被她八出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开自己的玩笑。
接下来的2天,拍摄非常顺利,早春的北方风景也不易细拍,抓拍一些全景,大气磅礴的远景加上资料光盘足可以先制作几期,第二天下午结束拍摄,那芊芊和李建伟回宾馆收拾行李,袁琳娜去旅游局办公室找杨局长签合同、拿钱。
旅游局是一座三层小楼,看着条件不错,40多岁的杨局长坐在2层的局长办公室的大皮转椅上,听完袁琳娜的汇报,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谢谢,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就是不提合作和钱的事。袁琳娜等的心急,今天还想赶8点的火车回台里,现在出发都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局长,能不能今天签合同,把钱给我带走?“
“什么钱?“杨局长惊讶地抬起一直垂着的目光。
袁琳娜有点懵。
“不是那天张县长、你、我都说好了,合作一年,8万元制作播出费用?“
“谁同意了?你说8万就8万?我没钱。“
袁琳娜愣在那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太突然了,杨局长不是一直是积极促成的架势。这是什么情况?
杨局长又接着说:“会计不在,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明天再说吧。“
不耐烦的说完,不再理会袁琳娜,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
袁琳娜下楼在旅游局门口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给张县长打个电话?不行,看样子杨局长对张县长下令合作的模式就很不爽,这样硬来,恐怕不行。
可袁琳娜也是个韧性很强的人,说好的事就一定要办成。
她回到宾馆,让那两人先回台里,自己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耗下去。反正县政府招待所的房费是旅游局结算。
吃完饭,她自己在院里散步,越想越憋气,觉得官场的人都这么阴险,你不同意直说啊,为什么要把火撒在自己一个不想干的人身上。
唉,官场水好深啊!
她有点为张县长担心,再想想都做到县长了,他自有自己的为官之道,用得着自己瞎操心。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会儿回宾馆了睡觉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