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太长,一生太短

最初开始赏樱时,以为早樱不是桃红就是粉红色的,温哥华常见的白色樱花(如白妙樱,太白樱,海猫樱,大岛樱等)大多出现在樱花季的中晚期。

上网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温哥华也有开白花的早樱:喷泉樱和复旦樱(Fudan-zakura)。喷泉樱越来越常见,复旦樱却是稀有品种,整个城市只有两三株,立于温东某条街道的两侧。

复旦樱是于19世纪早期发现的一种日本乡村樱(Japanese village cherry),因其在冬季和春季任何时候都能开花而闻名,‘Fudan-zakura’ 在日语里意为“不间断的花”。但到了温哥华,复旦樱只在三月份一次性开花,花叶同发,红色的花萼支撑着一朵朵单瓣花。遇到寒冷的天气,花梗通常非常短,整朵花看上去像牢牢地贴在树枝上。

每年去赏樱的时候,我会习惯性地记下各种樱花的花期、当天的气温,然后用手机拍下花朵的状态。有时风雨大作,自己的心随风飘动,随雨而落;有时晴空万里,躲在记忆深处的年少轻狂倏地跳出来,与成片飞扬的花瓣共舞…… 更多的时候,我会写下樱花季里发生的琐事,不知若干年后重读这些文字,初心还留有几分呢?

在第一篇记录复旦樱的文章里,我是这样写与老公的相处模式的:我是工作狂,业务成绩有目共睹。我外出的时候,他就做家务,带孩子,烧上几样美味可口的广东菜等我回家吃。他支持我到处赏花,开博客写文章,认为这是最好的减压方式。

三年前的那个星期天清晨,骤雨初歇,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我对老公说:“你看着弟弟,我出门赏樱花了。”

老公还在赖床,他冲我挥挥手,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前晚喝了几口牛奶后,胃疼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

我来到平时车水马龙的东区,在公车站的站牌边见到了一棵复旦樱。街道的对面也有两棵复旦樱,其中一棵病殃殃的,只余几根略粗的花枝,挂着一簇簇白色的单瓣花。

复旦樱的花朵比较大,花芯是浅红色的,整朵花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似心思单纯的少女,见到生人也不防备,咧着嘴开怀大笑。不少铜绿色的嫩叶从花枝间冒了出来 - 花叶同发通常是晚樱的特色,一般早樱是先花后叶的。复旦樱算是早樱中的异数了。

樱树的四周是一排粉红色的清香四溢的李花,我在吹面不寒的和风中,享受着醉人的花香和视觉盛宴,感叹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两小时后我回到家,发现老公满头大汗,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赶紧让他吃了胃药,继续在床上躺着,自己亲自下厨为儿子做饭,饭后收拾碗筷,又扔了一堆脏衣服在洗衣机里清洗。这些活平时全是老公干的,这回他生病,我只能一边在电脑前赶贷款申请,一边忙家务照顾孩子。

晚饭后先生剧痛难忍,几乎到了虚脱的地步。我打了911,救护车将他送到附近医院的急诊部。

医生说老公的胃痉挛是喝牛奶引起的,来势虽然凶猛,其实并无大碍。打了一针后,他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我问六岁的小儿子:“你能自己洗漱上床睡吗?妈妈还有三个贷款申请要赶出来,不能陪你了。”

六岁的儿子懂事地点点头,洗完澡刷完牙后,自己跑回房间躺下了。我不等他睡着,赶紧跑到楼下的书房赶工。半小时后,我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哭声。我跑进他的房间,只见他满脸泪水,对我说:“我想爸爸,哭得厉害,刚才吐了,床单湿了。”

我赶紧给他换了床单,哄着他睡下。夜半三更,先生自己坐出租车从医院回来了。

他的胃完全不疼了,但全身瘫软无力,在家里蒙头大睡了两天。他卧床休息期间,我像打仗似的,一会儿敲键盘,一会儿在厨房里给儿子准备晚饭,有时一边炒菜还一边给客户打电话。在书房、厨房和洗衣房里打转的我,既无时间也无心情写樱花记。直到老公痊愈,从我手中接过这些杂活,我才重新用我的长期不做家务养成的“纤纤玉手”,在电脑前记录流连樱花树下的好时光。

原来所谓的彪炳业绩,所谓的清新文字,所谓的岁月静好,皆源自身边为你承接了生活中艰难琐碎的那个人。他让你远离厨房的油烟,绝不以蓬头垢面的形象出现。他让你安心地工作,从容地赏花,自在地写诗。

爱你,三行太长,一生太短。感谢你送的这份踏实,感谢平凡的温暖,感谢让我拥有一蔬一饭的幸福。

 

 

香山秋枫红 发表评论于
幸福人,谢谢你的美文,真羡慕温哥华人,有那么多樱花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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