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白云山——五十军抗美援朝纪实（连载9） 2016-10-25 15:13革命/联合国/国民党【察网编者按：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五十军的前身，是1948年10月在长春起义的原国民党第六十军。就是这支起义部队，在朝鲜战场上，特别是第四次战役期间在“三八线”以南的汉江南北两岸，于“联合国军”主要进攻方向上，以极为劣势的武器装备顽强坚守五十昼夜，打出了令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司令员吃惊的骄人战绩。高戈里先生对此有深入研究。高戈里，著名党史专家，察网专栏作者。为抢救史料，截止2013年底，他已经采访230人。今天，高戈里先生将其研究成果独家授权察网连载发布。这篇成果，是高戈里先生在其长篇纪实文学《心路沧桑——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四川人民出版社2015年再版增加20万字)第九章基础上扩写而来。】第八章：血战白云山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经志愿军总部批准，志愿军第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七团被授予“白云山团”荣誉称号。在众多的参战部队里，享有如此殊荣的团一级单位，惟此一家。中国人民志愿军首任政治部主任杜平撰写的回忆录《在志愿军总部》中，有这样一段话：“第五十军连续在江南作战二十多天，……坚守白云山记大功的孙德功，刚走下战场，就躺倒地上，不省人事。”这位被志愿军总部首长挂在心头的孙德功，时任第四四七团第二营营长，他是在美军“磁性攻势”发起的第二天调到该营的。关于孙德功刚下战场就昏倒的事情，第五十军的所有军史资料均无记载，杜平的叙述全凭记忆。当年的孙德功营长确实在志愿军首长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1.坚守兄弟峰白云山，是“京釜国道”东侧的一个制高点。在白云山地域担任防御任务的第四四七团，将第二营部署在白云山主阵地上，其中第六连以海拔440米的兄弟峰及其以南的328高地、西南的263.5高地为依托，配置在最前沿;第四连配置在海拔588.6米的光教山，担任营的预备队;第五连和营指挥所配置在海拔550.8米的核心阵地白云山上。1月26日9时至17时，美军第三步兵师对二营前沿阵地进行了8小时的空、炮火力突击。27日拂晓，美第三师在1小时空、炮火力急袭后，出动了1个营的兵力，由坦克引导，分三路向第六连防守的兄弟峰前沿阵地发起进攻。为使兄弟峰前沿阵地不过早暴露并迟滞敌人的进攻，第六连派步兵两个组配属轻机枪一挺，前出设伏，待敌人进至距我伏击组百米时，突然开火，以伤1人的代价，毙伤敌20余人，将敌击溃。美军溃退后，恼羞成怒，出动飞机对我阵地又是一阵狂轰滥炸，并投掷了大量的凝固汽油弹。阵地一片火海。为打乱敌进攻部署，当夜20时，二营副营长李盖文率第四连和配属的第二连各一个排，由兄弟峰前沿出击，分三路袭击退守杜陵之美军营部，经20分钟激战，以伤2人代价，毙敌30余人，俘敌1人，缴获卡宾枪2支、望远镜1具、无线电台1部，烧毁吉普车5辆及部分物资，余敌狼狈溃逃。与此同时，六连连长郭嘉兴率该连第三排袭击佛堂洞以东之敌。被敌发现后，郭嘉兴带头突入敌群，边扔手榴弹边打驳壳枪，子弹打光了，就抡起步枪向敌人砸去，直至中弹牺牲。此次夜袭，又歼敌20余人。夜袭行动，打乱了美第三师的进攻部署，28日整整一天，敌人只以猛烈的空、炮火力压制我阵地，步兵未采取行动。29日和30日两天，敌人在飞机、坦克和火炮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对兄弟峰前沿实施了反复攻击，我第六连坚守的263.5高地和328高地等前沿要点多次失守，多数失守阵地又多次被反击夺回，战斗异常激烈。经过敌人连续5天的狂轰滥炸，兄弟峰上，所有树木被炸断烧焦，所有工事被轰塌埋平，只剩下累累弹坑，但兄弟峰阵地依然巍然不动。战斗最激烈时，李盖文用电话向营长孙德功报告：“放心，有我李盖文在，兄弟峰丢不了!”战后，李盖文被祖国慰问团的同志高高抬起31日，是兄弟峰争夺战最激烈的一天。8时，敌两个营在强大空、炮火力的掩护下，分三路对兄弟峰诸阵地发起一波又一波全面进攻。被打退后，于13时再次发起猛攻，六连终因伤亡太大，兄弟峰主峰被敌人攻占。六连指导员熊家兴带着3名战士(含1名重伤员)退至反斜面继续抗敌。2.反击白云寺当日午夜，为保持有生力量，巩固阵地，第四四七团调整了防御部署：坚守兄弟峰5昼夜击退敌人20余次冲锋的第六连撤出兄弟峰及其东西两侧阵地，第二营集中兵力固守光教山、白云山阵地;将左翼第三营阵地移交第四四六团，第三营调至白云山西南的白云寺一带组织防御，并以该营第八连两个排占领白云寺北侧高地。当第三营八连进入白云寺阵地时，已是2月1日清晨7时，正抢修工事，敌机临空，在一小时空、炮火力急袭后，敌1个营分两路向白云寺阵地实施进攻。八连指战员被迫卧于雪地激战3小时后，阵地被敌人占领。12时许，第三营副营长戴汝吉率该营的1个机枪排赶到，实施反冲击，夺回了左翼高地。13时许，敌人在坦克、榴弹炮的掩护下，再次对白云寺阵地发起猛烈攻击，激战半小时后，八连被迫转移至帽落山第四四三团四连阵地。白云寺阵地失守后，白云山主阵地右翼完全暴露，团政委卢昭接通二营的电话，提醒孙德功营长“唇亡齿寒”的战场态势，并要求二营组织兵力依托白云山对白云寺阵地实施反击。孙德功本来一肚子意见，谁丢的阵地就该谁来反嘛!但孙德功的不满没有发泄，因为这是战争。他没好气地对着电话话筒嚷了一句：“好嘛，我亲自带着人去把白云寺阵地夺回来!”嚷完，不等卢昭答复，就把电话撂下了。孙德功放下电话，正要离开营指挥所，被教导员杨明一把拉住：“营长，你留下，我去!”这是个“找死”的差事，要是“让”给教导员，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孙德功坚决不干，执意要亲自带队。二人你拉我扯，几乎“打”了起来。杨明抓住孙德功死不放手：“营长，谁都可以去，就你不能去!”这一嚷，孙德功愣了：“我为啥不能去?”“阵地上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你不在，阵地丢了怎么办?”孙德功后来说：当时，杨明几乎快给我跪下了。他的话没说透，但我心里明白，这批起义干部经历了控诉运动后，个人的觉悟和勇敢精神都没啥说的，就是带兵缺乏一个“狠”劲，有点迁就部队，尤其对那些战场动摇分子，心太软。反击白云寺阵地的任务终于被杨明抢去了。14时，杨明带领团里加强给二营作预备队的第二连1个排、三营教导员率领的第七连、转移到帽落山的第八连余部，乘敌立足未稳，同时从三个方向对敌人实施反击，并于15时30分恢复了白云寺阵地。七连反击白云寺高地同日，敌依托我主动放弃的兄弟峰，向四连防守的光教山进攻。由于光教山是个石头山，构筑工事异常困难，敌人又投掷了大量的燃烧弹，加之敌我力量悬殊，激战至16时，光教山失守。当日，团、师逐级上报了白云山守备分队浴血厮杀的战况，以及营长孙德功和教导员杨明抢着带人反击失守阵地的情况。若干天后，《人民日报》头版刊登了著名记者林韦根据师、团战报采写的一篇战地报道，表彰了孙德功和杨明的事迹。3.面对怯战的副连长晚年的孙德功，讲到这场九死一生的战斗，自然要联想到电影《上甘岭》和《英雄儿女》在银幕上展现的战争场面：“电影演得不对，导演没有上过这样的战场，山顶上根本不可能有整块的大岩石。我们白云山经过敌人10多天的狂轰滥炸，山上成片的大树全被炸成丝丝了，裸露的岩石全被炸成渣渣了，随便抓一把山上的土，少说也有三五块弹片。”四四七团二营营长孙德功和教导员杨明老人绷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瞪着铜铃般的双眼射出刚直锋利的目光不减当年：“战争残酷啊!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完全想象不出来战场是个啥样子。意志不坚强的人根本挺不下来!”沉思良久，老人讲了一段关于战斗意志的战场经历。光教山失守后，白云山阵地形势十分严峻。光教山主峰与白云山主峰水平距离1000多米，海拔比白云山高37.8米，敌人占据光教山后，可以居高临下直接威胁白云山。为稳定白云山阵地，孙德功命令第四连剩余战斗人员缩编成1个班，由四连程副连长带队，统归第五连穆家楣连长指挥，穆家楣再带上本连两个班，加强轻机枪两挺，于当夜向光教山实施反击。穆家楣受命后，命令所有参加反击的人员一律左臂扎白毛巾作为识别记号，由熟悉光教山的程副连长带四连1个班为前卫，穆家楣带五连两个班跟进，约定进至光教山山腰时，再展开队形实施反击。当反击分队进至两山鞍部时，前卫班突然停止前进。穆家楣上前询问缘由。程副连长坐在地上，磨蹭了好一阵子，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带队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回营。”穆家楣一听，不高兴了：“营长交代得很清楚，你率四连战士由我指挥反击光教山嘛!”见程副连长低头无语，穆家楣断定强留有害无益，说道：“你若坚持要走，我不强留。”说罢，回头命令本连二排副排长：“你率1个班为前卫，继续前进。”孙德功和杨明向穆家楣、程副连长交代完任务后，趁夜暗将全营阵地巡视了一遍。清晨，二人刚回到营部，早已等候在掩蔽部里的程副连长上前报告：“营长，我来向你汇报情况。”孙德功一愣，突然勃然大怒，上去就抽了个嘴巴子：“我要你回来汇报?老子刚从你那里交代任务回来，要你汇报个鬼!”此时的孙德功，虽然没问程副连长要汇报什么，但他知道战场上最基本的常识：指挥员未经上级批准，不得擅自丢下战士跑到后面去。危难时刻，指挥员若随意离开指挥岗位，很容易动摇军心。战士知道你是“汇报”，还是逃跑?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任何一支军队都有勇敢者和怯懦者，往往介于两者之间随大流者占多数，而一支部队是勇敢还是怯懦，很大程度取决于指挥员的意志。作战，不怕敌人狂轰滥炸，地动山摇，就怕内部情绪不稳，军心动摇。火冒三丈的孙德功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问：“你的人呢?”“在，在山后面。”程副连长被营长的威严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那你回来干什么?”“我，我回来是向营里汇报一个情况，我们没弹药了。”“发给你们的弹药呢?”“打光了。”“放你娘的屁!你们连才打几仗就没弹药了?想拿国民党那套来对付我?”孙德功越问越火，索性喊来营部通信班班长：“把程副连长的枪给我下了，绑起来!”程副连长见营长怒不可遏，急忙改口：“营长，我们的子弹还能找到。”果然，教导员杨明到四连一查，一位班长站出来揭发：四连的弹药全被程副连长藏在高地反斜面的大石头下面。4.关于战场纪律的争执孙德功向几位营党委主要成员征求意见后，将这一情况向团政委卢昭作了汇报，然后建议：“为严肃战场纪律，将程副连长就地处决。”第四四七团政委卢昭(左二)、副政委吕品(左三)、代理团长张振山(左四)在团指挥所电话那一头，卢昭想调查一下，并请示了上级再说，于是吩咐：“对程副连长先不要枪毙，押送到团里关起来，待战斗告一段落时再解决。”孙德功一听，当场顶了起来：“你们团里已经关了一名排长，还要关多少?要关，干脆把我一起关起来，战后一块解决算了!”原来，29日那天，第六连二排才打了两小时，二排长就擅自下令放弃最前沿的328高地，把全排带回兄弟峰。孙德功接到第六连指导员熊家兴的电话，对着听筒立刻咆哮起来：“这怎么行?阵地想丢就丢，这是临阵脱逃!问题这么严重，‘严肃批评’就能解决啦?革命军队平时是铁的纪律，战时是血的纪律。一个人怯战，可能影响整个部队的军心。一个阵地失守，可能导致整个阵线的动摇。阵地上出现第一个怕死鬼你不把他压下去，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你马上派人把他押到营部来。”随后，孙德功向团里请示：要对该排长执行战场纪律!卢昭没有同意孙德功的请求，只是在当晚派团保卫股将这位排长押回团部，禁闭了起来。这一次，卢昭还想像上次那样谨慎一点，但孙德功毫不相让：“反正这个人不处决，我这个营长肯定是当不下去了，你另派人来吧，我绝对不当!”二人正僵持不下，师政委兼代师长金振钟在电话里接上了话茬。主要防御方向第一线营的电话直通师指挥所，金振钟不吭不响听得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在电话里发话：“孙德功!你发什么疯嘛?”金振钟当年在东北大学读书流亡期间，加入中共外围组织并投身“一二·九”运动，之后加入中国共产党，1936年西安事变不久，受党派遣回北平组织抗日游击队。他学历高，资历老，有水平，有威信，又风趣，虽然只比孙德功年长11岁，但还是被尊称“老金头儿”。此时，孙德功以为“老金头儿”不同意自己的意见，立刻嚷了起来：“师长，我可不是发疯啊!这是个大是大非问题。战场形势这么严峻，再有几个这样的人，我还守不守阵地了?”见孙德功嚷了起来，金振钟换了个口气：“啊!既然你认为是大是大非问题，就按你的意见办。我看没啥了不起的，打仗嘛!”卢昭没再说什么。放下电话，孙德功还没来得及安排，敌人一枚炸弹落在掩蔽部出口，炸塌了掩蔽部，也炸断了程副连长右腿。负了重伤的程副连长还是没逃脱战场纪律的制裁。当晚，孙德功召集全营排以上干部，当众宣布了程副连长的罪状后，执行了战场纪律。枪毙程副连长后，五连班长施汝玉提升到四连当排长，四连又能打了。5.争夺光教山程副连长不敢去占领的光教山阵地，穆家楣带着两个班趁夜暗没费一枪一弹，一举收复。原来，敌人攻占光教山后，见天色已晚，山上又不好构筑工事，夜幕一降，就撤了回去。收复光教山后，穆家楣派二排副排长带着1个班防守光教山南端的小高地上，其余兵力部署在光教山主峰。穆家楣在阵地上一个一个地明确射击地段和掩蔽位置，待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时，天已放亮。没等穆家楣屁股坐热，小高地的那个班退回来报告：“敌人1个连摸上来了!”穆家楣来不及细问，吼了一句：“跟我来!”带着这个班跑步返回了原阵地。这时，敌人已爬到阵地前100米处。穆家楣一声令下，全班齐射，打得敌人抱头鼠窜。打退敌人后，穆家楣下令阵地上留一名战士观察敌情，其余人员一律退至高地反斜面，以防敌火力报复。果然，当敌人退后500米时，重新组织了空、炮火力急袭。穆家楣说，在光教山上修掩蔽部本来就不容易，此时也来不及了，只好靠躲。但是炮击好躲，飞机不好躲啊!那家伙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飞过来，扫射阵地，丢炸弹。没办法，只有和它在山顶上“捉迷藏”：飞机从东面飞过来的时候，穆家楣就带着战士们往西坡跑;飞机从西面飞过来的时候，穆家楣再带着战士们往东坡跑。好在敌人空袭的时候不炮击，否则全完了。敌人第二次攻击光教山增加了一倍的兵力，又被穆家楣他们打退了。14时许，营长、教导员派营部通信班班长送来半口袋炒黄豆、一小篮手榴弹，还特意给穆家楣带来四张白面饼和一包香烟。穆家楣回忆说：“直到这时，大家才想起整整一天没吃饭了。见生死关头领导还这么关心我们，比较在旧军队的官兵关系，不少同志都流下了热泪。”当穆家楣把炒黄豆、香烟和白面饼分给大家时，战士们都说连长比我们更辛苦，只接炒黄豆，说什么也不要白面饼。劝了半天，穆家楣只好自己先吃掉一张饼，然后，才把其他三张白面饼分下去。阵地上活跃起来了，战士们一边吃，一边议论：“前几天，看见兄弟峰战斗那么激烈，心里直发怵。这两天轮到我们，也不过如此。”15时许，敌人在空、炮火力急袭后，一改以往的打法，炮火延伸的同时，以6挺重机枪封锁光教山的山脊棱线。躲在高地反斜面等着战场观察员报告情况的穆家楣，看着不断从山脊棱线穿越过的子弹，心里一琢磨：不对头，敌人是在阻止我实施战场观察和进入阵地，有鬼!警觉之后的穆家楣再凝神一听：不好，高地右侧有动静!穆家楣起身正要去观察，被陕西籍战士张孝仁拉住：“连长，敌人机枪封锁!”随即，张孝仁越上山脊棱线，探头一望，喊了一声：“敌人上来了!”话音未落，被敌重机枪子弹打中头部，他“唉”了一声，栽倒在地，光荣牺牲。“进入阵地!”穆家楣一边下令，一边带头跃上山脊，先往山下丢出一枚手榴弹，再探头观察。这一看，吓了一大跳：敌人黑压压一大片，已进至三四十公尺处了。在穆家楣的带领下，五连战士先是一顿手榴弹，把敌人撵下去，然后，端起机枪和冲锋枪以火力追击逃敌。待敌人撤至四五百米处时，留一人观察，其余人员迅速退回反斜面继续隐蔽。黄昏时分，五连奉命撤回白云山。是日，为了加强白云山防御，第四四七团派二连、八连增援白云山。出发前，团政委与二连指导员艾维仁、连长蒋开泰商量：“团部的警卫、勤杂人员都补充下去了，你们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个班?”当夜，八连和二连对光教山实施反击，一举将1个排的守敌击退，毙敌10余名，缴获重机枪1挺、步枪和手枪3支，我无一人伤亡，夺回了光教山。2月3日是战斗最激烈的一天。敌实施了一小时的火力急袭后，以坦克掩护步兵，一路攻击光教山，两路攻击白云山;另有一路向白云寺阵地攻击。防守光教山的八连连续击退敌人四次冲锋，终因伤亡过重弹药耗尽，于14时失守阵地。防守白云寺的七连两面受敌夹击，干部全部牺牲、战士大部伤亡后，阵地落入敌手。16时，团派一营营长率一连对白云寺实施反击，经连续三次冲击，夺回了阵地。不料，敌迅即实施火力急袭，将立足未稳的一连大部杀伤。17时，白云寺阵地得而复失。是日，敌在空、炮火力掩护下，以两个营的兵力向白云山阵地连续组织了七次攻击，均被击退，阵地岿然不动!6.死守白云山鉴于汉江南岸阻击战已经10天，第一线部队伤亡、消耗很大，2月3日，第五十军奉命调整防御部署：留少量分队扼守第一线防御要点，军主力转移至第二线阵地，在内飞山、果川、鹰峰、国主峰地带继续组织防御。孙德功记得，这一天，二营接到上级命令：死守白云山，与阵地共存亡!面对这可能没有生还希望的命令，孙德功只向师长提出了一个要求：“能不能给我几箱手榴弹?”当晚，第二营在白云山阵地营指挥所内召开有排以上干部和党员骨干参加的营党委扩大会议，由教导员杨明做悲壮的坚守赴死动员：“同志们，为了彻底打败美帝野心狼，现在祖国需要自己的儿子献出生命，这是我们全体指战员莫大的光荣!我们一定要让亲爱的祖国人民，让伟大领袖毛主席，让敬爱的金日成首相放心，以一当十，奋勇杀敌，血战至最后一人，决不投降!”接着，营长孙德功调整防御部署，并宣布战场纪律。就在与会人员唱着《国际歌》结束会议的时候，金振钟派师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的三位科长带人来到阵地，慰问二营。慰问组带来了两军用水壶国产60度烧酒和在军铺里车站缴获的六大筒牛肉罐头，并转达了“老金头儿”的口信：“你孙德功要的，我金振钟没有，师机关不但自有弹药早就补充下去了，人也正往下补充。这酒，就是给你孙德功的‘原子弹’。”孙德功接过“原子弹”，豪气勃发，当众宣布：“罐头每连一筒，营部不留。酒，在场的一人一口，剩下的归我独吞!”慰问组走后，二营即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系，陷入敌军重围。连续两天，敌人对白云山阵地整日轰击，攻击不断。穆家楣记得，经过连续几天的狂轰滥炸，阵地表层的土全被炸泡了，烤干了，每一次火力急袭，阵地上都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米开外都看不见人。阵地上的机枪要用布或毯子裹上，不然，落下的沙土就会影响枪机润滑，导致故障。特别是陷入敌重围后，原来比较隐蔽的反斜面也受到敌火力威胁。五连在白云山阵地反斜面的一个掩蔽部，就是被进至原团后勤所在地板桥里的敌坦克，在空中校射机的指挥下用坦克炮炸塌的，七班长朱殿弼就牺牲在里面。穆家楣说：“那个朱殿弼，胆子大啊!4号那天，敌人的攻击刚被打退，炮击已经开始了，他竟然冒着敌人的炮火跳出战壕，捡回一支卡宾枪和一袋子弹。回到阵地上还满不在乎地对火冒三丈的排长张兴仁笑着说：‘你处分就处分!’”7.撤出敌军重围2月5日晚，孙德功派营部管理员徐福祥带4名炊事员下山，到没有被炮击过的沟里弄点积雪回来，给全营同志润一润嗓子。几天不吃饭还能挺过来，不喝水怎么行?徐福祥带人下山后，意外地在古风砚附近的山沟里发现了团侦察连的李永生和通信连的小刘。李永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条，徐福祥借着敌照明弹一看，是团副政委吕品抄写的一份上级电报。46年后，孙德功依然记得电文大意：你营已光荣完成了白云山阻击任务。我军二线阵地布防已经就绪，党和祖国人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撤出美李军重围。纸条末尾，吕品注明：“团在院基接你们。”孙德功说，白云山是整个战役的防御要点，二营打得十分顽强，在各级领导机关挂上了号。军主力完成第二线阵地防御布防后，上级立刻撤销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命令，要其撤出阵地。徐福祥回到山上，二营立刻召开了排以上干部紧急会议，传达了上级的命令，布置了撤退行动。此时，阵地上仅剩下161人，包括55名轻伤员和18名重伤员。当夜23时20分，孙德功和杨明带着全营，抬上重伤员，扶着轻伤员，趁夜暗隐蔽突围。与此同时，穆家楣带领五连1个班进至白云山和光教山之间占领阵地，掩护营主力突围行动。穆家楣等人坚守至凌晨1时方才撤退。回撤途中，在上谷里附近，由于踢响了一根铁丝，惊动了敌人，被敌机枪火力压制。穆家楣派出机枪射手颜世竹匍匐占领一座小土包，用机枪把敌人火力引开后，全班才得以脱身转移。清晨5时30分，白云山守备分队撤抵院基。1个小时后，穆家楣掩护分队也安全抵达。天亮时，他们从远处观赏了敌军对空无一人的白云山整整1个小时的狂轰滥炸。至此，白云山阻击战胜利结束。二营到达院基时，团主力已经撤离。原来，第五十军奉命撤至二线阵地继续组织防御后，鉴于汉江已经开始解冻，彭德怀司令员提出，将汉江南岸背水作战之五十军主力撤回江北，得到毛泽东主席的批准。第五十军奉命调整了防御部署，决定除留第一五○师四五○团和四四八团一营在广州附近控制山城里要隘，继续抗击敌人，保障左邻第三十八军的右翼安全，并以第一四九师四四五团在清潭里、宣陵、奉恩寺地区占领滩头阵地外，军主力转移至汉江北岸继续防御。8.拒受立功喜报就在二营继续撤往江北途中，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副团长王光炳。王光炳带来了上级机关给营长孙德功、教导员杨明记大功的立功喜报。然而，喜报，孙德功板着铁青的脸硬是不接!孙德功72岁那年，对自己当年拒绝接受立功喜报是这样解释的：“我们那时脑瓜子简单呀!一点都不懂立功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可以为自己升官铺个台阶。这不是瞎话，是真不懂啊!那个时候，就知道听党的话，服从命令。如果说，上级党委叫我孙德功肚子里怀上个孩子生出来，我都得想办法去完成任务，那没二话的。咱们那时就是这样一种人!”然而，脑瓜子不再简单，看破立功“门道”的孙德功依然无悔当年：“仗是谁打的?真正在第一线浴血厮杀的是战士，是那些连排干部!全营伤亡那么大，那么多好同志都献出了生命，上阵地七八百人，到最后就他妈的给老子剩下88人，我们营长、教导员有多少功劳?怎么把功劳记到我俩头上了?我们营4个连的建制还在，兄弟单位配属我们的人还在嘛!我要是贪天之功为己有，不好说话嘛，没脸见人嘛!”老人光濯濯的头顶上，虽然挂不住多少在流逝年华中霜染的银发，但圆盘大脸仍然要挂着自己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面子。这面子不仅挂在老人的脸上，也铺在弥漫硝烟浸透鲜血的阵地上：“这玩意，你没在战斗第一线呆过，你没这个体会，这要影响战斗情绪的，以后不打败仗才怪了!”血战白云山受到各级领导机关的高度评价，第四四七团因战功卓著，经志愿军总部批准被授予“白云山团”荣誉称号。9.四十五年后再相会四十五年后，孙德功和杨明去辽宁阜新看穆家楣。三人一见面没说上三句话，杨明和穆家楣就泣不成声：“白云山打得太惨了!”穆家楣边哭边说：他的副连长代学友，是个起义军官，在白云山上被敌机投下的一枚重磅炸弹炸中，炸得连巴掌大的肉都找不到了，硬是粉身碎骨。牺牲后，不知哪个王八蛋怎么搞的，消息传到他云南老家时，却说他“叛变投敌，跑到台湾去了”，害得一家人替他背了几十年“反革命”的罪名，直到他牺牲45年后才平反。年纪越大越伤感。自然，两人也伤感自己的命运：海城起义的士兵杨明和长春起义的军官穆家楣，后来都离开了第五十军。他们太留恋这支起义部队了，都是古稀老人，真哭啊!唯有孙德功，铜铃大眼依旧虎目圆睁：“老子没流泪。不管他娘的怎么说，这一仗我们打赢了嘛!”血战白云山45年后(左起)穆家楣、孙德功、杨明合影于辽宁阜新【高戈里，察网专栏作家】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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