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孩子》： 一个孩子的《天路历程》
今年三月份，我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忽然寿终正寝。在没有手机不能上网的这一个月，我读完了几本小兔读过的中文书。我一直想写一篇介绍文章，介绍《水孩子》（The Water Babies）。以前写过一些草稿，还有可做插图的照片，可惜永久封存在那个坏掉的三星手机里。每天都盼着俩娃早点去睡觉，然后我就自由了，或许可以趁记忆尚存，重新写点什么。不幸的是小羊断断续续病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晚上给小羊读睡前故事时，我就困顿不堪地陪着他一起睡着了，睡梦中还在想着这件事。
小羊这一个月来病了三次，生病了还照样玩得欢腾，自言自语拿着玩具动物编故事，把保鲜膜拧成一条绳，蘸了水，假装是鳗鱼，海蛇，薄片龙，一起游玩啊，打架啊，又遇到了别的什么鱼啊。。。。。。我惊异于孩童的想象力，不时想起那个在大海中的水孩子汤姆。
今天终于把小羊送进幼儿园，可以安静一会儿写点东西了。
去年的某一天晚上，我正在铺床单，小兔在床铺上蹦来跳去。忽然他说：“我人生中无数次地跨掉。。。。。。” 人生。。。垮。。。掉。。。 ？ 我惊得一激灵，学过的各种同理共情勉励疏导词汇瞬间涌上脑袋，对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挑哪个方式好呢？ 我定了定神，假装轻描淡写地问：“哦，你的人生是怎样垮掉的呀？”
小兔拿一块毛巾罩在脸上，从床上一脚踏空掉到放在地面的床垫上，说：“就是这样垮掉的！哈哈哈 。。。。。。” 我松了一口气，那些心理学词汇像泡沫一样消失了。我说：“你垮掉的时候，幸好下面有床垫垫着，而且妈妈还在身边。” 又问他：“你在哪里学到的‘垮掉’这个词？” 小兔想了想说：“是《水孩子》里面的。汤姆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
哦，只是掉下来而已。我很好奇，一本给孩子们看的书会谈到人生吗？
《水孩子》这本书，我最早在《世界童话名著连环画》里看过片段。我看了个开头，就不忍心看下去，以为是一个典型的狄更斯时代的悲伤故事: 一个可怜的扫烟囱的小孩掉进了水里，变成水孩子。后来因为在网上看见好几位姊妹推荐，就给小兔买了中文全译本，期望他十二岁以后再去读这类略显悲伤的书。不料小兔被书名吸引，拿起来就看，一年里自己读了足有七八遍。某天又看见他抱着《水孩子》蹲沙发上，我下定决心也要把这本书啃一遍，找出“人生垮掉”这一句的出处。
断断续续地，我花了几个星期，终于读完了《水孩子》。我读的时候，小兔不时探过头来跟我一起读，然后“剧透”后面的情节。自从他五岁半开始自主阅读中文书，我们已经很少有这样亲子共读热烈讨论的机会。
“人生垮掉”在第二章里，这段描述是这样奇特，只有一个大人才看得懂，可是也不妨碍一个孩子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它：
“汤姆还没有完全从石堆中间穿过，就又完全暴露在火热的太阳下面。然后，他掉了下去，非常突然，就像人们常常碰到的那样，根本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突然觉得自己垮——掉——了， 垮掉了。
“小人儿，你一生中会有几次垮掉的时候，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会有这样的生活经历，所以你要尽可能地强壮健康。当你碰到这种事情时，你会感到非常难堪，我希望那一天会有一个忠诚强壮，没有垮掉的朋友在你身边。如果没有的话，你最好像可怜的汤姆那样，躺在跌倒的地方别动，等情况好些再说。”
读完了整本书，完全颠覆了我先前的印象。这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本书与其说是一个童话，不如说是一个孩子的 ： 一个野蛮的不被爱的弃儿，在仙女们的暗中保护和引导下，在游历中得到重生，逐渐脱去蒙昧和罪性，在各种经历中成长，在饶恕后成圣，最后进入那永恒的天家，和所爱的人常常在一起。在故事的结尾，水孩子汤姆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在天家（完美的新世界），他当然也是有工作可做的咯，他成了一名大科学家。
这是一本父亲写给儿子的书。作者 查尔斯.金斯莱 （Charles Kingsley, 1819 – 1875）是英国的一个牧师，一个对海洋非常着迷的博学之士。他同时还是一个作家，一生中写过大量的杂文，诗歌和小说，其中只有一本书是童话，就是《水孩子》。查尔斯有四个孩子，他为每个孩子都写了一本书，《水孩子》是他为最小的孩子亚瑟写的。
“查尔斯是个天才的作家，他用最简单的字眼，最简洁的行文来叙述故事。文字读起来让人感到带着诗意，非常的美，像微风一样轻柔，像流水一样畅快。书中对于汤姆的各种遭遇的描述，都既生动，又充满温情，充满爱和慈悲。” （张炽恒 《译者前言》）
既然我们读的是中文译文，英文原文再优美，也需要一个对中文驾驭得心应手的译者来重新演绎。张炽恒先生正是这样的翻译家。他的译文优美简练，精确地展现出原著的神韵，特别适合孩子们阅读。张炽恒还翻译了很多其它的文学作品，比如《柳林风声》《绿野仙踪》，等小兔读过了这些书后，我会再写博客介绍。
《水孩子》是“青少年必读名著”丛书里的一本。这套书的编辑推荐者是儿童文学作家梅子涵先生。 所有梅子涵先生推荐或翻译的童书，基本上可以放心给孩子们买来阅读。我会在另外的博文里专门介绍梅子涵。
小兔录了一段语音，用中文介绍《水孩子》。前面几分钟还说得像模像样，后面三分钟就有些乱了！究竟才七岁，演说只能坚持五分钟。
小兔尽管读过很多遍，理解还是不一定很符合这本书的原意。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亲子阅读中，我最不在乎的就是所谓的“中心思想”“作者原意”。每次听小兔在讲述各种奇思异想时，我就想像着，他将来必定是个好父亲，会给他的孩子们讲很多故事，说不定也会给他们每人写一本书
（2019年5月6日，悉尼）
明天小兔就八岁了。他说：“今天我还是七岁。明天我的人生就不那么特别了！”我说：“你每天都很特别啊！我们每个人的每一天都是特别的，因为没有一天会重复。”小兔说：“这倒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