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我的小餐馆和多次旅游接触过很多内地人,特别是那些城市人和北方人(北京人),他们一听到我是偷渡出来的面目表情就带有一种惊讶像,表现出有一种很怪奇的样子,他们以为偷渡要经过枪林弹雨般的逃命,认为偷渡是一种极其严重的犯罪行为。也难怪,因为城市人和北方人他们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认为偷渡就是叛国,叛国是一种极其严重罪行,在当时政治气氛浓厚的时代,偷渡出逃叛国者必须死,我也赞同这类人该杀。其实偷渡者之中内存有各种因素,有所不同的是有些为生活而走、有些是犯了罪逃命,当然也有真正叛国者。
偷渡一方面也要看你向那里偷那里跑,那些犯了严重罪行投奔敌国的我支持杀无赦。敌国,谁是敌国?例如中越战争投奔越南、珍宝岛事变而投奔苏联,这类真正叛国者就该杀,就应该就地解决以免浪费粮食。而只是为了生活而出走的偷渡者,没有犯罪行为的普通人,就应该得到酌情处理。政府也的确是因不同地区不同性质分别处理,例如我老家那一带偷渡就不算什么大事,我老家那一带偷渡很常见所以政府处理方法也比较宽松。过去讲成分,偷渡如果被抓到,家庭分成不好的例如地主富农,通常劳改三几个月就可回家,这也是在比较严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如果是在62年前后那几年,地主富农被抓连劳改也不用,小孩就更不用说了。我第二次坐船被抓就有两人成分不好的,象征式在大会上自我检讨一下就完事。
在历史长河中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人外出谋生,方式方法不同而已,过去有像奴隶一样“卖猪仔”的、也有逃犯被政府追杀的。在外出谋生有几个人带着钱去的,自古以来汉人在小小中原地带为了生活不断向外迁徙,经过一代代繁衍、致使华人遍布全世界,经过一代代人的奋斗,成功者有的自立为王、有的雄霸一方。出去闯的也要有勇气的,胆小怕事只能窝在家里。老祖宗有说,人挪活,树挪死,为了生活出外谋生本来是一种正确生存之道,何罪有之?为何一定要加个叛国贼?我认为不能把犯有严重罪行的人和普通平头百姓混为一谈,同是偷渡罪名也有重轻,为了生活而出走这一类罪不至死,这些人能随便开枪打吗?
其实出走香港谋生早期已有,过去叫外出谋生也好、解放后叫偷渡也罢,绝大多数都是为了生活,这类外出谋生者在我家乡那一带很普遍也很平常。60年代初像我这种年龄的学生仔很多,他们纯属是随流跟风,而有家庭的人由于顾虑多想走的比较少。我那里从来没听说过偷渡分子被枪毙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偷渡是叛国罪,而且被抓到还要被枪毙。据我所知偷渡被抓最多是被送去劳动改造三几个月。如果被抓到要枪毙我本人62年第一次早就去见阎王了,就不会再有以后第二次,第三次了,如果被抓到要枪毙就不会有一天过好几次,如果被抓到要枪毙毙得过来吗?
我家乡人受“过番客”(包括香港客)回乡影响很大,农村生活任何时期都比城市人穷,老家每年都有“过番客”回乡,特别是在春节,老家人很重视春节这一节日,无论远近都要回家团聚。“过番客”回乡客再困难每次回家都会带点东西。“过番客”特别是香港人回乡要面子,死充显摆不下少数,当然也有例外。男女都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那时我们形容他们“西装马挂咯咕鞋”,穿皮鞋走路发出咯咕声响。女的穿着髙踭鞋打扮得妍姿妖艷,走在高低不平土路上屁股扭得难看死了。男的着皮鞋穿西装打领带还扣上袖口针,走路不可一世把路踏得咯咯响。
平时也好、节日也罢,一有港客回来小孩子围着看,港客顺手派点糖果饼干。农村人被香港客吸引着,单看外表就觉得他们有钱,特别是小孩只知道糖果饼干好食。这种影响何其之大,如有机会当然想去“天堂”闯一闯了。有谁知道这些回乡客在香港之艰难,大部分都是外強中干的一类。山头山尾山坑住木屋、市区住笼屋、“现在又出了个棺材屋”这类人在香港为数不少,(我说的是六十年代我见到的景象)。那里都一样走到香港又如何,有能力的那里都能发财黄金那里都有,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像我这种无能力又无本事的人,跑到香港又如何还不是过着餐来餐去餐餐清的日子。我有位在62年跑去的同学,据他说一家六口人(父新和三个孩子)有几年用豉油捞饭过日子过。香港是富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我们那一代有工作做,不被饿死街头算大命了。
我家解放前己有两位亲人在港谋生(叔叔和姑姑),他们在乡间也是因生活困难难以为生才选择到香港的,叔叔和姑姑自从到了香港很少回乡,我在老家20年从未见叔叔回过家,叔叔在港一生做海员(我们叫行船),叔叔没结婚在香港没有家庭一生在船上渡过。姑姑一家四口住在大坑东早徙置区,我在老家时也只见她回来过一次,我最记得有一次姑姑回乡,当时是中国最困难时期,大概是57年至60年之间。姑姑当时带了些面包皮,茶楼餐厅切下的边边角角、还有锅巴(我们叫饭焦)焖饭时紧贴着锅结焦成块状的一层饭粒)、除了这两种食物还有破旧衣服。
姑姑那次回来在家住了两三晚,临走前说了句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她说如果下次回来要等中了彩票再回,她的原话是“下次等我中了“马票”再回来吧”,最后姑姑到死也没有再回过乡。可想而知在香港生活如何之艰苦,我也身亲经历在香港十一年,住过8x8x8无电小木屋、沦落到要以走鬼摆街边为生,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60年代香港我最清楚,餐来餐去餐餐清家庭为数不少,这就是农村人向往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