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今天送老三去单位,回程路过附近最大的那家花市,非常震惊地发现,门口挂着明天就要关门的甩卖广告。感叹之余,进去逛了逛。
花市里基本上已经搬空了,七八个温室,两三个户外花圃,空空如也,一片狼藉。来捡漏的人在不多的花架上挑挑拣拣。我们绕了一圈,在被人挑剩下的盆景里,淘了一棵韩国千金榆(看照片)。花市里原本有很美的荼蘼花,我以前打算买几株种在后院里的,还没顾上,今天已经没有了。都说“开到荼靡花事了”。可如今,花事未了,荼靡已去。站在失去生机的花棚里四顾怅然。
说到荼蘼,文人墨客多有吟诵:“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一年春事到荼蘼。”“谢了荼靡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数卷残书香篆息,园花落尽到荼蘼。”……总之,都带着深深的叹息和伤感:三春已残,韶华已逝,美人已老。连带着荼靡花的花语都是“末路之美”。荼靡,又叫“佛见笑”,佛经里记载,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又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可我总觉着它和老家院子里爬满了墙的刺莓花很像,查了英文名字,果然都叫Rubus。只不过不同的颜色、单瓣、复瓣各有细称而已。老家满路边儿野长的黄色“马路花儿”(玛瑙花儿?),也是其中一种。那些花,在老家都是野花,漫山遍野,天生地长,春来秋去,花开花落,顺应自然。没人觉得感伤,也少有人采摘:都长满了细细的刺,香倒是香的,可单支也没什么景致,只有长成一片,看起来才有一些意思。老家的人,一般都把它栽在墙角、地边、坎边,以防顽皮的孩子爬墙,或者为了抄捷路去爬坡。对吧?
如此司空见惯、毫不起眼的野花,换了一个名字,立马高大上起来:名字神秘了,故事缠绵了,风格也变得柔弱忧郁了。我倒更喜欢它长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的样子,泼辣多刺,无忧无虑,清香悠长,自笑春风。
因此,所有关于荼靡的诗,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宋代杨冠卿的《归涂春晚》:“待得春归人亦归,风花缭乱扑征衣。清香十里荼靡路,零落珠幢对晚晖。”
就像我们暮春时节回老家,老远的,只要闻到刺莓花的清香随风迎来,就知道家不远了,翻过那道开满了白花的山梁,就到了。
真正是:待得春归人亦归,清香十里荼靡路!
希望我下次回去的时候,荼靡正欢花正香。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