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逝的红围巾(30) 绝崖救险

曼丽如坠入海中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俊波休假数月,宁山忙里抽闲,经查询曼丽无出国记录,我们便把焦点锁定在了国内。她的手机、信用卡和银行账户均无任何消费记录。两个星期过去了,始终无任何线索。
 
脑海中反复地播放着曼丽失踪前夜、酒吧那晚的情景,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她提及过与宁山订婚成亲的事,便去问了梅兰,梅兰说宁山奶奶去世前,为圆爷爷曾承诺的娃娃亲,依旧俗在老家为刚出生的曼丽和宁山办了场“虚拟婚礼”,宁山父辈对这种封建旧礼一笑了之,梅兰还说宁山祖上来自于一个鲜花盛开的贵州小镇,迅风的香衣料便取自那里的野花花蕊。
 
和俊波谈及此事,他一拍脑袋,好似仿佛恍然大悟,
 
“上回去死亡谷时,曼丽确实说过一座居悬崖之巅的、山花浪漫的中国西南异族小镇是她心中的梦幻之地。”
 
我和俊波决定去撞撞运气。
 
长途辗转于飞机、火车、摇渡、电动车和驴车后,我们终于到了这个叫周庄的小镇的山脚下。抬头向天,百步九曲的山路在岩石上迂回盘绕,高山绝壁上的一道铁索横空而下,徒手攀岩而上才可抵达山顶的村落,经过野战实地训练的俊波和我倒吸口凉气,感叹地势之险恶。
 
山顶景观豁然开朗,野花漫山遍野、斑斓绚丽,袭袭秋风送来缕缕醉人花香,远处山峦连绵起伏,隐隐约约间烟雾缭绕,如人间仙境,裂谷两侧悬崖峙立、古木参天、风光旖旎。二十来侗家族古老的吊脚楼点缀在其中。
 
我们一家一家地问、一家一家地找,不久有位童颜鹤发的老叔自告奋勇地把我们带到一幢类似庙宇的砖角楼前介绍说,
 
“这是宁家老宅,几十年前他们搬去外省做起了服装生意,生意非常好,衣服卖到了外国,征得同意后,我们把宁家旧宅改建成了寺院,约二十多年前,宁家老太回来给孙子按旧礼办过亲。前些日子一据称是宁家媳妇的年轻女子孤身来还愿,她将寺庙重新打理装饰一番,她本人就住在最里头的偏房。”
 
果不出所料。我和俊波相对一视、释然。
 
我环顾四周,香案上余香缭绕,满墙的喜贴、红绸和鲜花在斑驳破旧的木墙上尤显突兀。
 
“那女娃倔得很,定是一早出去采花去了,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老人一边走,一边指着漫花遍野的野花说道,
 
“那种淡黄色的叫梗石兰,那可不是一般的石兰花哦,离了我们这宝地便立马枯萎死亡,宁家买下了整幢山林,雇村民采集、定期收购,用其花蕊制成衣服的纤维,香气永久不衰……”
 
“不好了,有人掉下去了,快救人啊!”
 
一群边狂奔边呼喊的人群将他的话打断。
 
我还没反应过神,俊波突然转头朝着声源跑了过去,我和老叔紧跟其后。
 
跑到坡顶,侧身探头往下望,长百余米、约六十来度坡度的陡坡于底部处滑入汹涌澎湃的江水,野花矮丛点缀于坡面,衣着单薄的曼丽在距坡顶三十来米陡壁上,躬腰紧紧地抓着一棵一人见高的矮树,脚下的泥土滚石噼里啪啦往下滚动,滚进江水时溅起股股浪花,太危险了!那情形让人不寒而立。
 
据目击者称,曼丽从坡上滑落坠下后,在树丛上“浪了一下”,跌落在那棵梗石英树旁时,抓住了树干。
 
“哎呀,这女娃子,”老叔跺着脚着急地说道,“跟她说了暴雨后有泥石流,不要去坡上,她偏不听,这摔下去定死无疑,山里没信号,跑出去救援来回得小半天,不知她能否抗得住。”
 
俊波呼啦一声蹲了下去,趴在坡边,身体向前伸出一大截儿,双手拢在嘴边冲下喊,
 
“曼丽,不要慌,扶住树,站稳了,脚不要动。”
 
“俊波,救我!”曼丽扬头,抬起手臂擦拭前额,脚底不住地打滑,颤抖的喊叫声中充满了恐慌。
 
俊波麻利地站起,脱下夹克衫,看看四周,抓起旁边的救护绳,将绳子的一端拴在救护栏上,
 
“你要干什么?”,看出了他的企图后,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活不松开,“你不要命了吗?
 
“小伙子,别胡闹!你去就是白送死,那土块是松的、石头是活的,救护土绳根本不管用。”
 
“姐,我再不下去,她会掉下去的。”他急迫地推开我,“我有野外救生经验。”
 
我抱住他的腿,哭着求他,“要去,让我去吧,我学过悬崖攀岩,你要有了事,姑母怎么办?”
 
他不再理会我,甩开我的手,快速跑到坡度相对舒缓一点的地方,试探着踩下去,躬身沿坡下行。
 
我匍匐爬到坡边,伸出头看他,眼泪哗哗地淌下,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有种很不好的预兆,我手心冷汗淋漓、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迈下的每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
 
他边安慰曼丽,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接近她,滑坡体不稳定,鸡蛋大小顺坡滚下的飞石扬起滚滚尘土,短短的三十来米像三十年一样漫长,终于,他伸出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曼丽的手腕。
 
他岔腿站稳,将绳子一头拴到曼丽腰部,自己则站在原地,看着她用力抓住绳索,踩着陡峭的石壁,向上攀爬,随着她一步一步接近安全地,我的心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当大家合力将她拽出山坡那瞬间,突然轰隆一响,她脚底一块脸盆般大小的石块突然坍塌,滚下山坡时带动其他乱石,掀起滚滚红尘。她安全了,可是俊波……
 
我疯了一样地将身体探出崖边,泥石滚滚中有道白影翻滚而下,我大声地喊了一声俊波,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在直升机轰隆声中醒来后,我哭着扑向担架上的俊波,他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婴儿,白衬衫上血迹斑驳,医护人员将我拦开,把他抬入机舱内,送往最近的医院。
 
医生说因一巨石阻拦,俊波未滚进江水,侥幸捡了条性命,不过脑部损伤昏迷。医院做了降低颅内压处理,出血和水肿量介于微创手术与自行吸收之间,医生征求家属意见,我六神无主,求救电话打给了奈特。
 
奈特迅速联系了美国的医院,医生看了片子和诊断书后,建议静养数天后回美,救援飞机三天后将俊波运到最近的关岛机场。
 
我们对姑母隐瞒了消息,奈特和我留下陪同,玛丽莎男友贾瑞德因熟谙医务,一有时间他便会过来探视。
 
翌日晚我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曼丽,据说她辞掉了工作,飞了过来,她一脸悔恨地守在俊波床边,边抹泪边帮他按摩手指,见到我时她忙站起身来,双手十指交握、急促不安地拧巴在胸前。
 
我握紧了双拳,正想冲过去把她揪出病床时,被奈将一把拦下。
 
曼丽咬咬嘴唇,冲我们深鞠一躬,说了句对不起,转身看了眼俊波,依依不舍地径直走向房门,出门时正好与进门的医生打了个照面,医生满脸笑容,
 
“曼丽小姐,这是要去哪里?患者的拇指才刚有了针痛反应,这是好兆头。曼丽小姐的触摸和言语交流所产生的刺激作用不可估量,任何人无法比拟,黄金恢复期对患者至关重要,希望你能留下来。”
一群人边飞奔边的人群将他的话语打断大声呼喊
曼丽看了看我,悄然走回到了俊波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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