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儿子在同龄人中算是成熟得慢的,也渐渐经历了一些事,能够自己处理一些日常琐事。女儿已经看不上父母亲的慢手慢脚,节前全家一起去Costco买东西,一起装车旅行,都是她指挥大家如何摆放各个口袋和箱子。
双码工家里的俩孩子,坚定地与码工这个职业保持距离。丫头高中时学校老师给他们开编程课,写几句Python ,她非常警觉地说:太可怕了,居然有点儿喜欢。然后很理智地拒绝了任何与编程相关的学习机会。如果步父母的后尘,去做码工,在她看来,再失败不过了。
但她也明白,按照她自己目前的认知,将来从事非赢利组织的工作,年薪六万,她的孩子将无缘她自己的幸福成长过程。我劝她别担心,她的孩子会领悟到当医生律师工程师这些俗人的工作的价值的,他们会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
儿子升大学时多少被选择了数学专业。他逆来顺受地挺喜欢他的几年求学生活。先是紧张了两年,然后很积极地轻松了两年半,从一周参加五个课外俱乐部的活动,发展到最近一周七个俱乐部的活动,还身兼数个俱乐部的小头目,从扔飞盘、织毛活儿、泥塑、乐队到看动漫打游戏,他恶补逝去的少年时光。少年时,除了弹钢琴,其它良与不良的活动他都未曾参加,现在一次玩儿个够。
父母均为身在硅谷的井底之蛙,时不时地刺探他,你可喜欢AI啊机器学习啊这些东西?他屡屡告诉家长,对目前工业界的AI 并无兴趣。他说数学的博大精深是读了大学以后才了解到的。每当他这样讲,我就很迷失。
我知道我无法体会他说的博大精深,我学过的都是工程实用的数学,算算微积分,解解矩阵,演算一些变换。而他眼中的数学,是忽略计算的。他们学过两周微积分,然后就move on 了。我跟他说你练习一下微积分习题吧,他很鄙夷地说:我不喜欢。
他依旧想着从小喜欢的语言学。他想数学可能可以对他想象的语言学研究有所帮助,我很自作多情地跟他聊未来,说,数学也许像一个巨大的湖,你可以从里面舀水灌溉语言学里的植物。他说我是想往湖里加点儿东西,不过你这个“湖”的比喻太不恰当了。
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他的理想或者愿望。其实这些理想和愿望既不宏伟也不远大,只是闲庭信步慢慢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产生的想法。
他小时候听了一套语言史的CD,就像很多小男孩儿一样觉得好玩儿。后来申请大学时就奔着这个方向去,我朦胧间觉得他还是得先学数学,再朝着语言学的方向前进。就很霸道地告诉他本科学数学,将来再转语言学。他生性软弱,便从了母亲。
今天我问他,你知道你长大的过程中,对我来说最难的事是什么吗?他一头雾水说不知道。我说我忍着不给你做数学题,怕把你训练得跟我一样,喜欢解别人出的题,而耽误了你从真懂数学的人那里了解数学。
他觉得好笑,说,你真的双手颤抖地握着题,强忍着不给我做?我说差不多。他也想起来了:你确实买过习题集,但并没有让我做多少。我说你上五年级时让你做过5题10题,后来我就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