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所有,严禁转载】我接起方达克的电话,他告诉我说:“John辞职了!”
我一瞬间很是吃惊,但马上就从这样一个有震撼力的消息中回过味来。一分钟前John在电话里对我说的话还犹在耳边,我对他跟我说话的目的和他对方达克直截了当的评价的动机的疑问,联系到现在方达克告诉我John的辞职,所有的一切又好像一下子都变得顺理成章。刘翔昨天不是也在万众瞩目之下退赛了。
我问方达克具体是怎么回事,方达克说他也还不清楚,只是几个小时前刚开完亚太例会,他就收到John的给他但同时抄送给杰瑞和人事副总裁Kathy的邮件,正式提出辞职。他后来和John通了电话,试图了解John的想法并探讨John的意愿从而找方法挽留,John在电话上闭口不谈辞职的原因和他打算的去向,只是说可以配合方达克完成必要的工作交接。方达克已与John约好就趁方达克现在还在亚洲,他就在结束了日本的事情后,周末不回美国而先去深圳,并问我是否可以与他一同前往与John见面。
当时与方达克和杰瑞讨论把我派回中国时的计划,就是让我先接手政府业务,然后逐渐过渡到全面接管中国。但我们心里都明白计划仅是计划,从计划到现实中间还有许多的变数,公司高层已对中国业务和管理不满多年,却不直接用我替换掉John而采用这种渐进的方式,无非是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时间,公司也可以视我对中国的适应和我在中国的进展再决定下一步。但John的突然辞职打乱了方达克原定的步骤,他要我和他一起去深圳显然是他现在不得不把更多的责任提前给我,这是我想要的机会,但既然是他先提出来,我就不必表现得急切。更何况这里面真实的情况我还不知道,John对于方达克的评论我虽然不信可不能不想,我需要一些时间再观察一下方达克和John的动向,而且我还有一个绝好的理由:我已订好这个周末的机票要回美国上课。
我告诉方达克我希望他能够尽量挽留John,如果不成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他管好中国的业务,但考虑到是我突然空降到中国才客观上导致了John的降职,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已微妙,我此时再与方达克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恐怕会让他抵触,不仅不利于挽留他,还可能造成工作不能顺利交接,不如方达克先自己去与John交接工作,同时也稳定住华南团队,然后我再去把企业业务接过来,况且我还要去上课。方达克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也就只好如此。
在这一周余下的几天里,我抓紧时间安排好了Paul和孙自立联合拜访航天部几个院所,和针对航天领域客户的促销计划。我也通过视频会议,给成都的George速成培训了一些“战略销售”(Miller Heiman’s Strategic Selling)中关于DMU和KDM的基本概念,并要求他在下周一的例会上指导督促他的销售们了解每个案子的DMU和KDM(decision making unit and key decision makers),以便我们逐渐增强对华西地区的案子的把握。我自己则在周末飞回西雅图上课。
方达克周末飞去深圳,周一与John见了面,周二就从香港飞回旧金山,随即与我通报了他和John的沟通:John去意已决,且对具体原因和去向仍守口如瓶,但方达克与他达成了协议,让他暂时不对任何人谈及他的决定,并继续履行他的职责直到本周末。方达克还在周一晚上在香港见了Jordan,向他通报了John的决定。至于今后中国的工作安排,方达克要我在上完课后回中国的路上在旧金山停一晚,他要与我面谈,并且他要求我上完课后不要先回北京而直飞香港,下一个周一的一早到深圳办公室。
一周上课学习,周五中午与同学的小组讨论一结束,我推辞掉了我们惯常的周五下午的“欢乐时光”(happy hour)的聚会,赶紧飞往旧金山,方达克已经在机场等我,然后我上了他的车,前往他给我订好的就在乐波特硅谷分公司所在地圣塔克拉拉的万豪酒店(Santa Clara Marriott)。坐在万豪酒店的扒房Parcel 104里,方达克告诉了我更多他的想法:他知道我刚开始我的新工作还不到两个月,发现了许多存在已久的问题,有许多的事情要解决,但现在既然John已经要离开,他要我借此一下子把全中国接过来,可以统一协调全国的策略和资源,把我要做的改变在全国的层面上一起实施,无论对乐波特要在中国进行的改进还是我自己的职业发展,都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我问他既然杰瑞也知道John的辞职,杰瑞对中国的安排有何看法。方达克说杰瑞和他在讨论我重回乐波特时的长期考虑就是要我逐步接管整个中国,杰瑞也认为现在自然是个机会,只是不知我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在过去一周上课之余,我有充分的时间来思考和判断,我知道方达克此时别无选择,一定会把全中国的责任给我,所以我向他提出两点要求:一是为了更好地统一管理大中华区的P&L和协调渠道战略,把Jordan负责的大中华区的分销业务也统一到我的职责下;二是考虑到我家庭生活的现实问题,也是为了让我集中精力把中国的业务尽快做起来,我先让我的太太带孩子回去西雅图住,我自己每个月往返一次,兼顾上课和探亲,也可以暂时为公司省下国际学校学费等费用。方达克在北京与我家人一起在肥牛火锅晚餐时,已经从我太太的谈话中感到了她不想长居北京,所以他当即就同意只要我的家里觉得满意,他们住在哪里都可以,但是对于“大中华区”他却另有考虑……
John说方达克是可以让任何人都觉得他好的“笑面虎”或许夸张,但方达克的沟通技巧是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他说他也曾考虑过把大中华区一起交给我,并且也在香港与Jordan见面时探讨过,他的结论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他觉得大陆与台湾虽然同文同种,但客观的分离使得两岸是两个独立的市场,而乐波特的业务在两岸最多交集的生产制造业并不多,把大陆和台湾合并成大中华区事实上我就要管理两个市场和两个体系,不如先把大陆的分销划归回中国区,我可以集中精力统一管理。同时,他还认为大陆的台资企业的采购决策大都是在台湾做的,他要Jordan来一起负责港澳台加上大陆台资企业的业务,这样也是为了给予Jordan一定的挑战以保持Jordan的积极性。
同样是老销售,讨价还价已经是融入我们血液中的本能,谈判中衡量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否平衡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先提出要求的一方要答应对方的最后一个要求从而成交,也是给对方留有面子。现在既然方达克先提出要我承担更多的责任,哪怕这要求也是我想要的,我也要让他再同意我的最后一个要求。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因台资企业的采购决定而让Jordan统管海峡两岸的台资业务是合理的,于是我提出香港与内地联系密切,许多内地客户和代理商都把香港作为进出口的门户而设有驻港机构,应该把香港归在我的治下,同时为了保持Jordan和现在负责香港的黎伟杰Jeff的积极性,我建议方达克考虑让Jordan和Jeff去开发东南亚除了现在有新加坡的陈俊豪管的新马泰以外的越南菲律宾等二级市场。方达克会心地一笑,说他会再去与Jordan商量,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因为他不会回过头来再告诉我他的下属Jordan不接受他的建议,他这样说只不过是避免在他的另一个下属我的面前直接示弱罢了。
谈定了新的职责,方达克告诉我他会向杰瑞通报我们今天达成的共识,并会在中国时间的周一早上发邮件给全体中国员工和美国及欧洲的管理层,通知John的辞职和由我来全面掌管中国的职责。方达克要我周一一早上班就要出现在深圳办公室,待大家看到他的通知后,先要稳定深圳团队的军心,特别是稳定被John一手培养起来并跟随他多年的华南地区经理万富春Fortune。至于上海办事处嘛,方达克认为华东地区经理姚申波Henry才是灵魂人物,John的去留对上海的影响都不大。
这时我们点的菜上来了,我和方达克都不约而同地点了近生的(rare)的西冷牛排。方达克看到我切开牛排后迟疑了一下,就问我对我的牛排是否满意,我表示似乎稍微烤老了一些。方达克是这里的常客,他马上就让服务生把大厨Tony叫了出来,告诉Tony他的客人对牛排不满意,Tony看了我的牛排后承认有些烤过了,并解释说硅谷的亚裔客人不少,大多不太适应近生的牛排,所以他们上给亚裔客人点的近生牛排都会给做成半熟(medium)的。我谢过Tony的周到,也谢过方达克对我的关照,表示可以接受这份牛排,但方达克却坚持说只要我不是太饿,就要求Tony给我重做一份,我也只好遵从他的好意。
一边等着牛排一边品着旧金山北面那帕谷(Napa Valley)的特产的梦黛薇(Mondavi)解百纳,我试探着问起方达克关于那个“天使大单”。方达克端起他的酒杯轻轻摇晃着,欣赏着温暖的灯光下解百纳呈现出的醉人的紫红色,悠悠地说:“我们以后一定要找个时间详细地谈谈那个单子,因为那个单子还有些后续事情要处理……” 他呷了一口酒,把酒杯放下,看着我接着说:“但是那都不急,先说说你觉得John是究竟为什么突然辞职的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