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在慕尼黑的生活
陈应华走后,我这才坐在房间里,仔细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五平米的房间。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水池和一个煤气炉。另外一面有个衣柜,房间中间摆了一张桌子。这就是全部家具。墙上打了两个支架,分别用来放做饭用的佐料和当书架用。布置得相当简单,看来得在房间里做饭了。房间里没有冰箱,楼下有个厨房,里面有个冰箱,看来是大家共用的。房间里也没有厕所,只是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转弯处有个很狭小的厕所。看来也是共用的。我觉得这里的条件比在Murnau那里要差多了!
在Pasing的“家”
我走到屋子外面。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有两颗苹果树,上面已经结满了小苹果。屋子前面什么也没有。突然,前面车库的门开了,老太太Mimi驾驶着一辆枣红色的小汽车从里面慢慢地开了出来。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老的人开车。我真担心,像这样连站都站不稳的人还能开车?转念一想,她至少现在比我要强啊,我还不会开车呢。
周日,我开始在附近乱转,想熟悉一下环境。我发现附近就有个很大的超市,买东西还是挺方便的。这里离地铁站也很近,有S4、S5、S6、S8四趟地铁通往上班的地方,几乎一分钟就有一趟车。这里是郊区,四周比较安静,也没有那么多大房子。有很多田地和牧场,风景也不错。我安慰自己:嗯,房间不怎么样,环境还是不错的嘛!
周一一早吃完早饭,我就准备上班去了。地铁在Pasing一带还是在地面上走。由于有好几路地铁在市区走的是同一条线路,所以看起来非常忙碌。我看到居然同时有三列火车同向行驶,另外还有一列火车逆向行驶的壮观场景,确实感到非常惊讶:他们是怎么调度的?一会,列车钻到地下了。我在玛丽亚广场站下了车,牢牢记住陈应华说的:要转U6才能去慕尼黑大学站。刚进站台,一辆地铁刚刚开走,上面的指示牌写着U6。我放心了,就在这里等下一趟U6再上车吧,没错。不料,等我刚看了一下四周的广告,再把眼光投向指示牌时,上面竟然变成了U3!我吓了一跳:U6哪里去了?一会,一趟标着U3的车开过来了。然后再过了一会,指示牌又翻动成U6。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一段是几趟不同的地铁共用一条线路啊!靠不断翻动的指示牌告诉你下一趟是开哪里的车。虚惊了一场。
德国的公交基本上是不查票的,靠个人自觉买票并在打票机上打孔。但是也有流动抽查的人,一旦发现逃票,将罚款二百马克。更重要的是会在你的信用记录记上一笔,这可比罚款要严重得多。
我在大学站下了车,正当我沿着楼梯往上出站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斜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看着她。等我走到她跟前时,她突然冷冷地对我说:“Monat ticket, bitte!(请出示月票)”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个查票的。我非常高兴地拿出月票来给她看。倒不是因为她查我的票而高兴,而是高兴我能听懂她说的话。
走进Ahne教授的实验室,技术员和学生们也刚刚到。由于四个月前刚到慕尼黑时相互见过面,大家都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一会,Ahne教授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江,欢迎你来实验室开始工作。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同事吧。“说着指着高个子女士说:“这是我的技术员……”我点点头说:“嗯,Thomsen小姐。”Ahne教授纠正我:“应当叫她太太才对。”接着指着另外一个女士说:“这是我的一个博士……”我又点点头说:“嗯,Halder太太。”他惊讶地指着那个男士说:“那这位呢?”我笑笑:“这位是Kolmaya先生。”Kolmaya忍住笑,对Ahne教授说:“你看,他什么都知道,不用介绍了。”Ahne教授搔了搔头,奇怪地自言自语:“他是怎么知道的?”大家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Ahne教授带我到办公室领钥匙。秘书给我一把钥匙,要我在一张纸上签字。我看到上面写着:“注意保管钥匙,丢失后要罚款三千马克!”,不禁大吃一惊:“这把钥匙怎么这么贵啊?”Ahne教授给我解释:“这把钥匙能开这栋大楼的大门和所有房间的门。一旦丢失,每个人的钥匙都得更换,所以才会这么贵。”我想了想:“那要是有人丢了钥匙后不报告,而是自己再去配一把呢?”秘书很严肃地说:“在德国,私自配钥匙,不管是找人配还是自己做,都是违法的,会判刑。”我想到在国内,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自己拿工具锉一把钥匙。不由得感叹: 这里的规矩真多啊!
中午,技术员Thosmen带着我们几个,沿着大街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个很大的食堂。原来这里是慕尼黑大学的一个食堂。中餐分为A, B, C三类,价格也不同。我根本就看不懂菜单,只是听技术员的建议,他们买什么,我也买什么。这里的东西比在餐馆里便宜多了,饭菜的味道也不错。我很奇怪:来这里吃饭不需要任何证明,交钱就行,为什么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也来这里蹭这么便宜的午饭?
每天的早餐和晚餐就得自己解决啦。中国人都是节省惯了的,没有谁会想到天天上餐馆,都是自己做饭。早饭比较好解决,一杯牛奶,一个鸡蛋,几片面包,抹点黄油或果酱就解决了。晚饭则比较麻烦。其实,做饭这事对于我这个下过农村的知青来说,真是小菜一碟。问题是一个人的饭不太好做。这里的锅太大,一个人的饭就是在锅底薄薄的一层,一不小心不是夹生,就是糊了。而且做菜也很麻烦,炒一个菜吃起来很没意思,炒两个菜又吃不完,还想喝点汤呢……。总之,刚开始觉得这不是件容易的事。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我学会了做“微型”菜:半根胡萝卜,或者半条黄瓜,或者一颗小白菜,加上点肉末,都能做出一小碟菜来。这样就能一餐吃两菜一汤,倒也有滋有味。后来又试验做“混合”菜,就是把好几种菜都切碎后混合在一起炒,这样做一个菜就够了。经过反复摸索比较,我发现,其实很多菜都是可以混合在一起炒的,味道还挺不错哩。
那时候国内每周只休息一天。而这里每周有两天休息,工作日反而又少一天。所以在德国就觉得简直太舒服了。才上了几天班就要休息,而且是一连休息两天,真舒服啊!每到周末,我就到处乱窜,以熟悉慕尼黑这个城市。再没事就跑到陈应华那里去串门。他也感到很无聊,正好一起过周末。陈应华住学生宿舍,所以周围有很多中国学生。大家彼此都很友好,都很愿意互相帮助。不像后来,出国的人多了,有些人就专门在国外骗中国人。在慕尼黑大约有四百多留学生,在当时算是很多的了。这里有学生会,还有宣传委员、组织委员等,和大使馆也有比较密切的联系。学生会经常在一起举行活动,像中秋联欢会,春节联欢会等等。由于有不少人是带了家属来陪读的,所以甚至有时候还组织中国人旅游。在那里,我才感到不孤独,觉得还是挺热闹的。
一天,陈应华突然跟我说:“听说你们水生所又来了一个人,是个女的。也在学生宿舍里住。”我过去一看,真的,是技术室的徐颖也到慕尼黑来了。她来时给的钱较少,所以想方设法挤进了学生宿舍。徐颖看到我也非常高兴:“呵呵,有个伴了,有空休息时来玩啊!”
陈应华告诉我:“你真的运气不错啊!前两个月刚刚取消了要上交多余收入的规定,你现在每个月能有二千四百马克了。”原来大使馆以前有规定:凡是出国人员,不管是来自哪个渠道的资助,每个月给多少钱,自己都只能留下九百马克作生活费,多余的一律上交,由学生会派人按月收缴后交大使馆。那时候只有公派留学生生活费最低,每个月只有九百马克,而由外国资助的都远远高于这个数。但这事后来被外国资助部门知道后,对我国政府提出抗议。说给本人的费用是经过计算的合理数额,不应当克扣,否则他们无法和其他国家的留学人员过相同标准的生活。并警告说,如果继续这样克扣他们的生活费,将取消支持中国学生出国留学的计划。所以后来就不再收取多余的部分了。陈应华跟我开玩笑:“你每个月的收入几乎是我的三倍。”我想了想说:“是啊,不过我是访问学者,不能住学生宿舍啊。你们一个月房租不到一百马克,我可是要五百,是你们的五倍呀!再说你们学生怎么做也没有关系,我在外面可不能搞的太寒酸,否则会被他们笑话中国人的。”陈应华点点头:“是,所以才不再扣你们的钱啊。原来国内的大学校长来了都是千方百计的往学生宿舍里挤,就为了省几个钱。我们看了都觉得很没面子。现在好多了。”
一天,我和陈应华一起逛街。在等公共汽车时,我看到站牌上不仅写了这条线路的发车时间与收班时间,居然还写了一天要开多少趟,每趟到这个站的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我在武汉看惯了公交车可以半个小时不来一辆,也可以四、五辆车一起来的乱象,对这种描述感到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样清清楚楚地写在布告栏里,能准时到达吗?似乎可以当钟表用啊。陈应华肯定地说:“放心,他们肯定能做到的。”并开玩笑地对我说:“老江,如果到时候车没有来,一定是你的表不准。” 我看着手表,事实证明汽车确实能准时到达。我真的是从心里佩服日耳曼人的认真态度,连公共汽车都搞得如此准确和精确!
我们走近商店,巨大的玻璃门窗一尘不染,上面画了很多细小的条纹。我不解地问陈应华:“为什么干干净净的玻璃上要画上条纹?”陈应华看看我:“过些时你就会明白了。这玻璃太干净,一不小心就会以为没有东西而撞上去。我已经撞过两次了。”我大吃一惊,这样吗?谁知不到一周,我也在走出商店时直直地撞上玻璃门,好痛啊!幸亏玻璃很厚,否则我这么大个人,一定要把玻璃撞碎了。
我们这些从第三世界不发达国家来的人,是有些不适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