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临帖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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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思泉 号香谷先生、老泉。1963年出生,加拿大籍华裔。文学学士、语言学硕士。诗人, 书画家,职业网球教练。
学书习字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兴趣爱好,要有长期实践,循序渐进的思想准备,用一种持久的热情支撑自己。一时冲动学不成,急功近利也学不好。
学书没有速成,无捷径,而且还得走足够长的弯路,因为弯路让你历练,给你丰富的经验。纵然苦情多甜头少,也要始终带着欢喜心敢于不断试错 。一旦顿悟,冰山忽化,如遇灵感。
临帖是初学者必经之路,不临帖无以言学书。即使成了书家,临帖又是自我提升,更上层楼之阶梯。跑百米冲刺靠爆发力,跑马拉松却要凭耐力,而学书是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首先是选帖。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历代碑帖浩如烟海,名家灿若星辰。信手拈来,各臻其美。家家都好,帖帖皆善。但不可能每家都写,所谓生有涯而知无涯。故初学只能择一家一帖而习之。择帖犹如找对象,气味相投方能长久。尽管一时看不上的,也不要轻发议论,或许是尚欠欣赏能力。
字帖当选古人,现代人的字即使名气大也不宜临。老师的好处是传授方法和经验以及品行修养,不是让学生去临自己的字。
选帖后,坚持临习,深挖洞必有井水出,不要见异思迁,东一家西一家,横一榔头竖一棒子,好比攒鸡毛凑掸子,得之皮相而已。球要一拍一拍地打,字要一笔一笔的临。
临帖有对临,背临,意临三个阶段。对临是一个重复而悠长的过程;背临是建立在对临的基础上,对原帖有一定深度的把握,默记在心;最后到意临,这是在把原帖写得烂熟后参入己意,相当于创作前奏。这三个阶段是逐步递进的,越来越高难。未尝听闻有反着走倒着来的,恐怕舍本求末,落得江湖习气就难改了。
我不主张双钩填墨的摹写方法,容易造成依赖性,而且字写不活,影响以后的独立发挥。双钩填墨只适合于特殊需要,如为了对古人真迹进行拷贝,籍以流传,像唐人摹写的《兰亭序》等。
很多人忽视读帖的重要性,拿笔就写。好像刚刚接触一个人,就要急于亲近,结果事倍功半。其实了解原帖背景,研究原帖字体的结构特点,字形字势,印象在胸 ,有助于动笔。名家书体都有自己的结字规律,无外乎瘦硬宽扁,收放开合,欹正就让,内揶外拓,上紧下松,下紧上松,左高右低,右高左低。字体如人的形体,高矮胖瘦,各具姿态。有秀美的,也有壮美的。胖大的威武,瘦小的精神。
可用硬笔铅笔临写间架结构,先把原帖走一遍,得其形势大意。相当于阅读书籍的泛读,先了解故事梗概,对感受原帖神采有先入为主之利。
须知读帖和临帖不是一个来回就能解决的事,要反复读反复临,如同学唱歌,反复听原唱反复练习,一次比一次多一点体会,久而久之,眼光便提高了。
马马虎虎临不如认认真真读。
点画方面,先注重两头(即起笔和收笔),再顾及中间(即行笔)。转折顿挫和弯钩处是一个字的肩周和关节,是字的力道和精神所在,如果太弱, 一划而过,字就塌了。
学艺术,渐渐会变成有心人。常言道,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欣赏书法也是如此,一开始看不中的,到后来却发现越看它越好;反之,一开始觉得好看的,后来却觉得它少了某些味道,因为眼界提高了,所以能看出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
盖房子,要按图纸先搭架子,再砌墙垒壁,着手细节,最后装修入住。同样道理,临帖重在结体,初不急于纠结笔法,先搭好骨架,再做肌理细辨。笔法是后来的事,是紧跟着实践慢慢悟出来的。古人说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字临百遍,其法自通。倘若一开始就追求笔法,吹毛求疵,可能始终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间架结构是战略,用笔方法是战术。
临帖日课不同于抄写,不需要贪量多,乃至不求甚解,食而不化,离开帖又不会写了。出版字帖中每页的字数排列,是经过编辑们有意整理为之的,目的是便于读者学习。可抓住相邻的几个字,观察其间的关系。分块分组, 既看纵向又看横向,既看黑又看白,带着想法去写,较之囫囵吞枣的临,可谓事半功倍。
写得像不像,不是要和原帖一模一样,而是要表现出字与字之间的连贯关系。
试读一些书论,体会古人对书写的具象描述,提高审美力,培养对周围景物的观察意识,把自然物态与字形联系起来。
古人拟人拟物之语俯拾皆是,诸如点似高山坠石,横如千里振云,竖云万岁枯藤等等。字势有如公孙大娘舞剑,壮士拔山,寒猿饮水,担夫争道,摇橹荡桨等形而上的描述。
古人理论 ,作为书法知识的一部分不可或缺,旨在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但不必死扣字眼,刻舟求剑。历代评论家各有侧重,纵观起来也不乏矛盾之处,或有故弄玄虚之词,令后人无所适从。所谓万法本闲,唯人自闹。某些方面知道有那么回事即可。
书法人的内心是热忱的,精神世界是丰富的,如醉如痴,渐入佳境,以至于心追手摹 。古人以指画膝,以箸划灰,以锥画沙,一日不书觉思涩等等,都是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好像健身,练到肌肉酸涨才觉着舒服,也才有效果。否则,不痛不痒,徒劳无功。
临摹是学书人的私生活,是内功,不是表现给人看的,但可以多方交流,向高手明师请教,以求得提高为目的。否则即使有一时所领悟,也得不到印证,讲不清,看不透。
现在人学书,有的沾沾自喜的劲头代替了钻研,动动笔就晒出来求赞。此乃途中之乐,终未到家。
还有人能写多种书体,楷书像柳体,隶书像曹全,行书像米芾,写什么像什么,可是放在一起,却不像出自一个人之手,实际上就是没有融会贯通,不能以个人气质来引领,未注入个性“催化剂”去发生“有机反应”,这样就不可能有个人面目。
我七岁用毛笔,那时候称之为写大字,没有宣纸,把硬纸盒裁成方块片,一片上写一个大字,算是开始习书识字了。十一岁临汉隶,十五岁写柳公权《玄秘塔》,大学后溯本求源,在先生们的指导和同伴们的鼓励下,逐步进入到历代书家系统研习。四十多年临池,多数写在废纸上,或者在不成功作品的背面,没想着示人,重点在体悟心得,所以大部分作业写完就丢弃了。
然而,临帖毕竟耗时耗力,写的满意的自然可以保存,一可以作为学书旅程中的一段留作纪念,二可以供后来作自我比较,看到自己的进步和以往的不足。
总之,临帖是学书的手段,目的是要借鉴传统加以自运,进行创作。古人一札,后世千家。有了基础,懂了笔法,即可随临随创,不知老之将至。禅客云,法久成弊,年老成魔。入境之后,任尔一片神行,无迹可寻。
2020年春月整理于多伦多
(所示图片均选自作者临帖)
编辑 | 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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