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 别
元旦后,我向Ahne教授汇报回国后的研究计划,以及要在这里做的准备工作。
“是啊,要回国了。”Ahne教授感慨地说:“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两年多?我觉得你好像是才来不久似的。时间过得真快呀!。”他考虑了一下说:“好的,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你自己准备一下。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来解决。按照合作项目的规定,我还要去武汉一次。我想争取夏天去吧。”说到这里,他自己笑了起来:“我想顺便把夫人和女儿一起带来看看中国。”我高兴地说:“太好了,欢迎欢迎!”
我开始准备回国后的研究工作。首先我考虑的,就是一定要带一批质量很好的细胞回去。这是我们搞病毒试验的生命线。没有好的细胞,搞病毒研究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以前那么多年病毒研究出现的各种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细胞不好用。于是,我很仔细地扩增Ahne教授从美国重新买回来的细胞,并从每一种细胞中筛选出我认为最好的一瓶,准备带回去。
另外一个重要的实验材料就是病毒。在武汉,很多人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病毒是什么样子。在做病毒检测时也需要有已知病毒作为阳性对照来参考。如果没有它们,将是个很大的问题。所以,在临走时,我把各种已知的病毒一样也带了一管回去。
我看到实验室里有很多常用的小东西,如能自动冲洗吸管的冲洗器、装吸管用的金属吸管筒、染色用的小架子等。看起来不起眼,但非常实用,能解决实验中的问题,而且也不难做。于是,我就一一仔细画下了他们的结构图纸,以便带回去后找工厂加工。这时我在工厂里学会的制图和机械设计的本事充分地发挥了出来。对我而言,这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另外,我还复印了大量的资料,把他们实验室里的几本好的参考书都复印下来了。同时也复印了两年来我做试验的全部记录。
一天,Ahne教授找到我说:“江,我打算把我们从草鱼里分离到一个新病毒的工作写成文章发表。你看怎样?”我高兴地说:“那当然好啊!”他看看我:“关于文章署名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个工作主要是你做的,但也是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完成的,技术员也帮了很多的忙。所以谁的名字放在前面似乎都有理由。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我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立即对他说:“我觉得把你的名字放在第一比较合适,我和Thomsen太太就在后面吧。”Ahne教授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点点头:“是啊,这个工作是在你的指导下做的,我不过是在技术员的帮助下完成了一些具体工作。如果我没有来慕尼黑,你同样会在这个实验室里找别人分离出这个病毒来。但如果我不在这里,我没有这个机会学习和做这个工作。所以应当把你放在第一。”Ahne教授高兴地笑了:“好,就这样吧。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努力!”
于是,我把有关这个病毒的所有研究资料,包括各种照片都交给了他。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对我来说,我在这里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应当归功于Ahne教授的辛勤指导和教诲。同时,既然我已经学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会在意这篇文章。我非常自信,在未来的科研中我完全可能做出更大更多的成绩来!
在德国的两年多里,我不仅仅学到了实验技术,学到了科学研究的思路,更多的是学到了德国人那种严谨的作风和一丝不苟的态度。实验室的工作是那样有条理,每一件事都是做的那样仔细,他们的结果是那样可信。我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作风,后来也把它带回了中国,带回了水生所。它使我受益匪浅!
三月初的一个早上,刚上班,Ahne教授就找到我:“江,赶快去院子里。跟大家一起照张像吧!”我跑到院子里。同事们已经站在雪地里等着我。看到我来就都鼓起掌来:“江,我们来照张合影。”过了几天,技术员送给我一个相框,里面有张合影照片。相框上还有每个人的签名。
临走前和慕尼黑大学水生所同事们合影留念
几天后,Ahne教授又找到我:“希望你能在临走前做一次学术报告,把这两年的研究工作向水生所的同事们报告一下。行吗?”“啊,要做个报告?”听到这我有点紧张:“我的德语好像有点问题啊。平时说说话问题不大,要做报告恐怕有点不够。”Ahne教授笑着说:“那就用英语说好了,没有关系的。不要紧张。下周你不用上班了,你可以在家里准备一下。你做报告那天,我们顺便给你开一个欢送会。好吗?”
于是,我呆在家里整整准备了一周。在家里,我看着准备好的幻灯片,试着讲了一遍又一遍。等我用录音机录下自己的讲话,才发现我结结巴巴地把英语和德语混合得像一盆浆糊。直到一周后,我几乎能把我讲的内容背下来了,才觉得似乎好了一些。
到开欢送会那天。Ahen教授又跟我出了个题:“讲完后,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中国?这就不是学术报告了,可以轻松一些。”天哪,我不由得头皮发麻。但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准备了。
欢送会开始了。小樊和江苏淮也来了,会议室的桌子上放满了点心和糖果。我先介绍了我们这两年的研究进展。好在内容比较丰富,英语讲得不好倒问题不大,大家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研究内容。将近一个小时就介绍完了。可能是我讲得不是太好,Ahne教授随后做了一些补充。后面的气氛就很轻松了。我选出Ahne教授来中国时照的一些幻灯片,把它们拼在一起。放到哪里就讲到哪里,反正也没有对和不对。讲错了大家也就是笑笑而已。
在后来剩下的日子里,我想起原来曾经去过的那个巴伐利亚试验渔场,觉得那里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就试探着问Ahne教授能否再去一次。Ahne教授想了想说:“我给你安排一下吧”
几天后的中午,他找到我:“今天下午一点钟慕尼黑大学有个班车要路过渔场。我已经联系好了,到那里Negele会去接你,你就听他的安排吧。”
到了渔场,Negele带着我到处参观。那里养殖的虹鳟鱼密度非常高,几乎是一条挨着一条,如果没有大水量流动,鱼根本无法活下去。所以他们采用了水循环处理消毒系统,这样可以节省大量的水资源。我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实验室,也非常一般。但在来之前,我查阅过Negele的文章。以前,人们都知道,带有病毒的鱼产卵后孵化出来的小鱼肯定也是带有病毒的。但是病毒是在鱼卵里面还是在鱼卵的表面,这个问题却争论了十几年。而Negele只用了一些简单的试验就把它给搞清楚了:病毒是在卵的表面!能在这个小小的渔场里搞研究并得到这些成果,真叫人钦佩。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脑袋,不由得走了神。看来科学研究能否有收获,试验条件并不是最重要的,正确的思维才是第一位的啊!我对回去后的工作更有信心了。
参观完了,Negele把我送上火车,执意要替我买火车票:“这是Ahne教授交待我的,我一定要办到啊!”他和我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望着我说:“希望能再见到你!”Negele站在站台上,一直到火车开了,还在向我挥手。
好了,回国前的准备工作已经搞好了,该准备离开啦!
Negele博士在巴伐利亚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