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号早上七点我习惯性起床,下到楼下的厅里突然茫然无措。我杵在厅中间,然后转到厨房再回到客厅,面对着落地窗,,我双手平举舞动了好一会,很无奈的对叹道:“现在真的没我什么毛事了。”
茶几上没了那些写着不同时间的药罐。将近六个月里每天晚上临睡前,我的功课就是要把十几种药的用药时间用药量记录下来,四开的记事本用了两大本,这是家庭医生,主治医生和专业家访护士最称赞的本子,他们都说希望每位病人家属能做得和我们一样。写完了用药记录,再按照记录把第二天的药分装在罐子(酸奶瓶子)里,并按照用药的时间顺序把药罐子排好序。
每天早上从七点开始,我就得倒好果汁,拿着药罐把药片倒在一个玻璃广口瓶里,哄着佛爷把药片咽进肚里去。十一月底佛爷有几天抗拒吃药,我试图用哄孩子的伎俩诱惑他,他直言:“我不是小孩子,别把我当傻子哄,药太苦太难下咽。”他还说他的病让我和夏文没了自由,我什么也不敢说,就是站在他床前举着杯子和药瓶,我俩大眼瞪着小眼,最后佛爷不得不接过杯子拿着瓶子里的药服下。十一月佛爷在医院住了十几天,看着同病房的病友努力和病魔抗争,佛爷开窍了。虽然他依旧不同意打针,可是他不再拒绝吃药,他告诉我和夏文:“我比他们好多了,我不能等死,我还要和病魔抗争,I'm still fighting!"从医院回家后,如果佛爷醒着,几乎都是他提醒我给他服药。
佛爷的胃口一直是我的重点。早药后是一杯热巧克力,九点是燕麦牛奶,十一点要片蛋糕,中午餐土豆泥和浓汤,再加块三明治,下午芭蕉奶昔,加蛋糕,晚餐一周每日不雷同,牛肉派,爱尔兰羊肉杂蔬汤,酸甜鸡块,芝士意粉,排骨白菜浓汤,烟薰鱼,甜点,……,一不留神我成了英式家厨大师。
因为社区护理工作人员每天四次进家门,为了保持家里的清洁得每天吸尘拖地。每天开洗衣机,总有换出来的毛巾浴巾床单和衣物要清洗。佛爷也是不听问:“我们还有xxx?”于是我得等到佛爷小睡时候,快步到家附近的超市购买。每天晚上七点来钟夏文来看望佛爷,这是我用澡堂的时间,等我洗漱完毕夏文就回她家。晚上十点佛爷最后一次服用药后,佛爷就催着我去睡觉,可是等我把第二天的用药记录、分装完毕,我又担心佛爷要用厕所……每次向佛爷道晚安都几乎是十二点了。佛爷每天道了晚安,在我的额头上印个吻,然后拉着我的手说:“thank you gave me another good day,I love you!"
“I love you too"这句话以往我说时很勉强,也很少开这个口,佛爷也曾经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我那时竟然无耻地说:“说爱你又不能让你驱寒,饱肚,减痛,发财。我不说爱你,可是如果某天只有一块饼干,我肯定让给你吃。这是中国人的爱。”佛爷很无奈的摸着我的头,说:“你不说'我爱你'我怎么知道你爱我”我反叽“我每天给你做饭就是爱你哦”这就是佛爷之所以称我是他的dinner.“I love you too."每天回答着佛爷,说着说着就顺口了。
佛爷半夜起更是用电话呼叫我,楼下后厅暖气不足,所以我是穿着毛衣羽绒背心睡的。好几次我梦里依稀听到电话响,就直冲到老佛的房间门前,透过玻璃门窗看着熟睡的佛爷,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梦游。
佛爷住院时期,我得带浓汤和奶昔给他,还得自带晚饭。所以早上起床就得开始在厨房忙碌,然后背着大包拧着小包赶火车和公车。晚上回到家必须开洗衣机洗佛爷的衣物,清洗盛汤和粥的瓶瓶罐罐。
将近六个月马不停蹄的奔波,不知不觉间我习以为常了,此刻这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