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听友们的互动(代后记)
2020年6月7日第三十六期
朋友们好,我是李南央,现在是北京时间2020年6月7日,是我连播《我有这样一个继母》的第三十六期,也是最后一期。今天将“听友们与我的互动”的最后一节唸完。之后是丁东先生的代后记。
听友们送来的鼓励和支持
一位安徽老公安电邮:
春节至今,宅在家里,品读你的《我有这样一位继母》,无限感慨!对你更加刮目相看。20年前《我有这样一位母亲》曾经使我对李锐有这样一位女儿为他感到高兴。当时我也听到很多对你的非议,其中不乏李老的好友。但是我不为所动。因为你所写的不光是李锐的家事(家史),也是历史,家史折射国史,而且是真实的国史,没有被篡改的国史!李锐是伟人,也是最普通的人,不能被神化。伟人看起来是伟人,是因为很多人跪着看,站起来看就不是伟人。我是李老的忠实粉丝,但是李老也有失误,不是处理每件事情都是正确的。人无完人,不必过分拔高。你要继续写下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罢。
一位北京老师电邮:
……无论是母亲还是继母,都给了你太大的伤害,是你的坚强和自立救了你自己。不仅自己成功,更重要的是坚持信仰,完成了重大使命。其实你关于母亲和继母的文章。让世人能够了解到这个队伍里的一些真相。撕破一些人的面具。这是很有价值的。保重!
一位常州退休老教师电邮:
平民思维的红二代,我知您是独一无二,举国惟一。从生母,继母,您用同一个真善美,中华贤妻良母的普世标准来衡量,希望她们、要求她们,返朴归正,人同此心,心同此爱。
一位安徽退休老教授电邮:
李公的家事是党国大事的投影。让全世界读者看清这个打天下的痞子队伍是多么黑暗。这个忠诚的女战士,完全异化成了一个凶狠、恶毒、灭绝人性、不可理喻的乡野泼妇!对,是乡野泼妇,根本不是那种淳朴厚道的农妇。这个道理必须讲清楚。农妇是多数,泼妇是异数。
……大哉李公!你是我心目中的伟人。说一句民间大实话,你为什么如此苦命呢?你命苦,还带累你心爱的女儿遭了那么多的罪!受了那么多精神上的苦刑!李公呀,你以及我们为之献身的那个主义、那个组织,在当今进步人类世界上已经从道义上完全破产了。该异化的都异化出去了。你异化成白鹤,飞升天堂去了。虎女南央异化成白鸽,飞越大洋彼岸去了。这是令我们无限欣慰的。
通过“继母”节目找到我的儿时朋友电邮:
小妹,咱们虽然失联几十年,但凡见诸报端有关你或你爸爸的信息我都会关心,依稀感觉好像老人家的第二段婚姻挺幸福,新老伴虽然文化不高但把他照顾得很好,亲戚朋友赞赏有加。看了你的 《我有这样一个继母》开始都有点懵,以你爸爸的才学修养、经历见识,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自私贪婪、浅陋粗鄙的女人!而且竟然共同生活了40多年。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贫下中农自带光环,15岁就参加革命成了张玉珍一辈子的护身符。但是,中国农村小农意识的狭隘自私一旦攀附上了权贵,就变得肆无忌惮的贪婪,她善于钻制度中的各种空子为自己攫取利益,是天生的权谋家。她本能地知道一个被强制劳改多年的老鳏夫的软肋,无需谈情说爱直奔主题,一旦得手像你爸这样的高级干部,尤其还是最爱惜名声和面子的高级知识分子只能就范。有些人社会形象很好睿智强大,但是生活中比较低能软弱,张玉珍主宰了你爸的生活,控制了话语权“没我老头子早就没命了”。你爸为了有个安稳日子忍让妥协,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对她感恩戴德,她抢占道德制高点用亲情绑架了全家,甚至你的表姐无奈地对你说:“张阿姨好,你爸才能好”,哪怕你被泼了污水受了委屈!我想起鲁迅的话,损着别人的牙眼还主张宽容的人,切勿和他靠近!包装成老革命的村妇把什么都看成可以变现的钱财,她哪里懂得你爸和老友把玩古董欣赏字画,是进入审美境界的雅趣。那幕她夺过电话冲着你爸昔日难友劈头盖脸责骂的闹剧,就像一只黑粗的爪子撕碎一段美丽的丝绸,真是让人不忍和心疼!至于对你的仇恨,更是她高粱花子脑袋里无法理解的,你是唯一可以继承你爸爸精神遗产的人,你们父女间的默契和交流她永远不懂!
你的妈妈范元甄和继母张玉珍是共党队伍中的两极,一个是怀抱理想的青年学生,高级工程师,一个是痞子运动中的基本盘,草根官太太,但都是党的酱缸文化中人性异化的典型。
小妹,你在一个缺少爱的畸形环境长大,一定受过不少磨难和委屈,你不但顽强地走出困境,还以初中文化的底子自学成才,居然早在八十年代末就带队出国搞技术合作,后来又是美国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其中付出多少艰辛和努力只有自己知道。多年来你受委屈遭质疑,克服各种阻力为爸爸整理出版海量的书信和日记,这是非常珍贵的有历史价值的工程,你一辈子干了别人几辈子的事,所幸,上天眷顾你有一个充满爱的小家,很为你高兴,此生足矣!
“继母”连播最后的互动
冯老师电邮:
读这些文字,深感压抑,透不过气。设身处地,想您的处境,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为保存传承历史珍贵文献,呕心沥血,备尝辛劳。不阅读这些文字,无论如何不可理解锐老身后,您再陷诉讼泥潭,您的悲愤,您对张玉珍的不宽容。我私忖,诧异,您回敬长者的语言,似少了应有的温顺和谦让。现在方知,原来如此:您父亲的“政委”——您的后妈,犀利洞察您是涉嫌“里通外国”的奸细。虽然如此,令人抑郁,我觉得篇末,还是赦免其过失较好。因为,想来想去,我始终没有在《红楼梦》里,找到张玉珍辛苦恣睢,合适恰当的化身。那么,“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或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忠恕而已矣!
李南央回复:
谢谢来信。我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回复您最后的建议——赦免。
“假使此后光明和黑暗还不能作彻底的战斗,老实人误将纵恶当作宽容,一味姑息下去,则现在的混沌状态,是可以无穷无尽的。”
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文章的关注。我想告诉您:张玉珍这只共产党的鹰犬用她的利齿咬住我的脖子,不咬断我的喉咙绝不松口,我不但对她现在不赦免,将来也不赦免,永远不赦免!而且对所有那些指责我不应该写这本书,指责我对张玉珍不厚道,不宽容,说李南央不过掰扯鸡零狗碎家务事的人,我尊重他们的话语权,但以为他们是在纵恶。正因了这样的“老实人”太多、太多,鲁迅先生离去86年后的今天,中国社会的现状依然是无穷无尽的混沌……
我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五0后,环顾身边长我一辈,与我同龄的亲戚、友人,几乎无人能逃过运动的“关顾”;这本书提到的俞润泉先生则是劫劫难逃。而张玉珍自延安起便毫发无伤,她的家人也都活得顺风顺水。我想,我的这本书应该是说清楚了,共产党最信赖、最依靠的最基本的力量就是张玉珍这样的流氓无产者。流氓当道,流氓活得飞扬跋扈,在家里耍流氓,对国事也是耍流氓,处理世界大事还是只会耍流氓。所谓“厉害国”其实就是“流氓国”。面对“流氓国”输出的病毒夺去了全世界六位数以上无辜人的生命,我不宽恕中共队伍中的每一个流氓!绝不!!
下面是丁东的“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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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人李南央(代后记)/丁东
犟人李南央(代后记)
丁东
邢小群画
两个月来,人们的阅读焦点无疑是与疫情相关的文字。然而,有一个人与疫情无关的散文,还是引起了读者的深度关注。她便是李南央。
李南央的散文写她和继母的故事。她们之间不和,我早就知道。李老活着的时候,希望息事宁人,我也曾想起调和作用。李老晚年,我帮助他编发《九九感怀》和《百年回首》两文,都尽力在行文中体现李老希望家庭和睦的苦心。
然而,李老一走,矛盾很快公开化。围绕李老的日记到底是生前捐赠,还是身后遗产,打起了官司,而且是跨国诉讼。作为被告一方的李南央,只能面对。她撰写这篇长长的散文,将前因后果公之于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讲的是家务事,其间公共意义自在。李老的日记,是极有价值的史料。使人联想到赫鲁晓夫回忆录、蒋介石日记,要不要公开,怎么公开,的确不是私事。
李南央的性格特点可以概括为一个字:犟。她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底,几头老牛也拉不回头。
她今年70岁,我认识她有20年了。最早的因缘是《老照片》。我是山东画报出版社《老照片》的特邀编辑。李南央是《老照片》的作者。她当时在斯坦福大学的直线加速器中心任磁铁工程师。她也喜欢写散文,讲述家人和亲戚朋友的故事。一些篇什在《老照片》发表。她每次回国,都要约几个朋友一聚。当时我住在德内大街,把聚会地点安排在后海岸边的孔乙己酒家。参加者有《老照片》的编辑张杰,还有许医农、朱正两位出版家,他们和李锐是湖南同乡,也是李老最信任的朋友。李南央对他们特别尊敬,编书、写文章,都请他们指点。
李南央已经开始整理父亲的日记与书信,几乎全部业余时间都投入进去。最先编成的是《父母昨日书》,得到朱正、许医农的赞许。我也尽自己所能,帮她疏通出版发行渠道。这套书后来有两个版本。国内版被向继东纳入广东人民出版社的“新史学书系”,获得了和普通读者见面的机会。
我和她还共同完成了《李锐口述往事》。请李老口述生平是2002年的事。我先后和他谈了二、三十次。本来想用流水作业方式,整理成文一部分,就请李老定稿一部分,然后到媒体上选载。但登了一篇就没有继续下去。李老十分繁忙,客人川流不息。他每天写日记都要利用清晨时间。我整理的稿子他只改出一篇,就再也改不出来了。陆续发表的计划只好搁浅。2008年,李南央决定参与整理父亲的口述自传。我当时清点了一下,2002年口述的绝大部分初稿都在。我说,你熟悉父亲的经历和交往,和父亲沟通比外人近便得多。我也告诉她,最大的难处,是如何请李老抽出时间校订文稿。这项工作,几年前就是在这个环节搁浅的。李南央联系了一家杂志,连载这部口述自传。如果李老不能及时改出稿子,连载就要断档。这成为一个动力,让李老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不断挤出时间,校订经李南央整理的文稿。我深知李南央付出的心血。整理一篇口述所花费的精力,甚至多于撰写同样篇幅的文章。又要忠实于口述者原意,又要让文字流畅,条理清楚,并非易事。核对人名、地名和历史事实,更需要知识积累和考证功夫。在李老96岁时,这项工作终于收官。李老对这本书十分满意。但李南央为给父亲运送样书被扣,她执着地诉讼,持续数年,每月一呼,前后写了60多封公开信,李老去世后仍未停笔。
李南央也希望自己的散文能在内地出版。她的散文早就编辑成册,名为《雁过留声》。朋友黎学文曾在某出版社任职,问我有什么书稿可以推荐。我推荐了《雁过留声》。黎学文看了很喜欢,给李南央发电子邮件说,书的内容很好,但书名不合适,建议改成《那个年代那些人》,签了合同。李南央约我写一序,我在序言中说:
从体裁上说,这本书属于散文。从内容上说,这本书可以归入历史,讲的都是过去年代实际存在的人和事。所以我想定位为回忆性的散文。不止是辞章的华美,结构的精致,更有阅历的深厚,命运的沉重。李南央的人生,称得上起伏跌宕。曾经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又从谷底翻回到人间,尽尝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中年以后,李南央离开大陆,经欧洲而美国,在异国他乡重新奋斗,站稳脚跟,穿越大洋,回望故里,自有一番历尽沧桑的意味。特别是《我有这样一个母亲》一文,一经发表,便触动了无数读者的心弦,也引起过沸沸扬扬的争议,一度成为文坛的热点。“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是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以往的回忆性散文,基本上沿袭了这一传统。李南央接触了国外文化以后,挣脱了传统对精神的束缚,她在回忆生育养育自己的长辈的时候,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有什么写什么,不加粉饰,直抒胸臆,开启了一种已往汉语中少有的叙事风格,影响了同代的其他作者。比起那些没有机会重踏祖国大地的作家,李南央是幸运的。她回国出差,探亲访友,感受百姓的呼吸心跳。她获得了更广阔的天空,却没有失去原有的大地。所以,她以母语撰写的文字,保持了与故国脉搏的互动,得到了不少读者的青睐。
这本书后来还是功亏一篑。李南央一度对在内地出书已经不抱希望。这时,北岳文艺出版社推出了格致文库,我和小群都有文集入选。我们也推荐了李南央。内容为国外生活记述,书名《异国他乡的故事》。编辑马峻看了书稿,感到文笔上乘。提出作者在内地图书市场并不知名,可否将版税变为样书支付。李南央满口应允。我也不便提及《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曾经如何风行一时。这本书出得很顺利,李南央拿到样书,大感意外。
其实,她更有份量的作品,还在后头呢。
2020年3月
《我有这样一个继母》的连播到今天就结束了。这本书还有十二篇附录,都是就张玉珍,我的哥哥和妹妹在国内起诉我,及张玉珍在美国就斯坦福大学“澄清李锐资料归属权”一案,反诉斯坦福大学和我的“跟进报导”文章。因为这些文章牵扯到法律条款和法律文件读起来不大容易理解,就留给有兴趣的读者将来买书再看了。书中除了附录外,还有照片。这本书,与我主编的《三峡啊》,和新版的《我有这样一个母亲》都已经交给了美国的溪流出版社,这个出版社出版过三卷本的《李锐日记》,《云天孤雁待春还——李锐1975-1979家信集》和《俞润泉书信集》。这三本新书都是小批量印刷,出版社很快就会放到它的网页上,供大家预定。我也会在“明镜电视台”的节目中同陈小平博士就《三峡啊》、《母亲》、《继母》这三本书做一、两期节目。届时会把链接和音频文件发给大家。
好,今天的节目就播完了,跟大家暂时道一声再见。谢谢你们四个月来的收听和写给我的反馈。特别是80、90后的年青人,你们的收听和来信对我是最大的鼓励和鞭策。丁东先生在他的代后记中说:“其实,她更有份量的作品,还在后头呢。”斯坦福大学“澄清李锐资料归属权”的诉案将在2022年开庭,结案后,我会将案件的过程写成一本书,那是中共党法与美国国法的对决,谁胜谁负,如何取胜……我相信是另一本可以存史的实录。
溪流出版社的链接:https://www.fellows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