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国门卫士
(1996 – 2008)
船停在港湾是最安全的,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船最大的心愿是驶向大海。人躺在床上最舒服,但这不是我们活着的目的,生命的精彩在于不断地向我们的目标迈进的过程。经历的坎坷越多,越耐人寻味。只有不断地自我突破,自我挑战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
我为什么喜欢穿着制服?其实很多时候可以不穿。当我穿上制服时,头上顶着国徽,就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只要人民需要,就什么事情都敢做。这和那些戴着大盖帽就敢骑在人民头上拉屎的人完全两码事。
深圳,我来了!
八月五日上午,飞机平稳地在深圳机场降落。我拖着大箱子走出候机楼,深圳局技术中心的几个领导早就在那里等候。他们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我的箱子:“江老师,终于把你给盼到了!好事多磨啊。”在经过进入特区的同乐关检查站时,哨兵仔细查看了我的调动证明后,很客气地把我放了过去。中心主任从前排座椅上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来后赶快换深圳特区的身份证吧,否则每次进出特区会很麻烦。”他还告诉我,局领导开会决定在我全家来前,先安排我暂时住招待所,这样我生活上比较方便一些。
我被安排在一个标准间。这个招待所实际上是个可以同时对外的酒店,房间里什么都有,每天还有人负责打扫房间。院子里就有食堂,只是到了周末要另外找地方吃饭。开始我想买点砂糖早上好喝牛奶,但连商店在哪里都不知道。连续几天晚上到处转了一遍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是罗湖最热闹的地方。院子门口就是闹市区的大马路,稍微走远一点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商店,吃饭的地方也挺多。生活上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安心工作。
第二天,他们就带我去见各位领导,也有领导自己跑来见我。所以有的领导可能见了几次,分不清楚谁是谁,也记不得谁是否已经见过了。不过每个人都对我很客气。贺局长那天请外单位的人吃饭,特地把我叫上,坐在他旁边。一开始吃饭,他才发现我滴酒不沾。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唉,怎么你一口酒也不喝,太扫兴啦!”陈副局长是科研出身,他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江老师,你来后要好好指导他们做实验,把你的经验传授给他们。动手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叫他们年轻人去做好了。”我惊讶地望着他,心里想:难到还不到五十岁就开始“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吗?童弟周老先生七十多了,还亲自在显微镜下做细胞核移植哩。再说有些生物技术不动手光用嘴巴也讲不明白啊。管后勤的处长拍拍我的肩膀:“江老师,这里空房子有的是,等你家属到了马上就分你一套三室一厅。放心吧。但还得装修,所以你可能还得在招待所住一段时间。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好了。”人事处长接过我带来的材料,催促我赶快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其它事情我们来办,工资要等搞定了才能一起发给你,先克服一下吧。有什么困难找我,钱的问题好解决。”从这时候起,对我的称呼就正式改为“江老师”了。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好像比“江先生”、“江教授”或者“江主任”要受用多了。
我赶快到派出所上户口,办了个深圳的新身份证,再去办理粮油关系。办事员看了看我:“现在粮油关系证明还有什么用?办不办都没有关系啦。”我想想也是,粮票油票等各种票证已经取消多年了,粮油关系已经形同虚设。不过我笑了笑,还是把那张转粮油关系的证明递给他:“还是给你吧。说不定哪天国家发了疯,又要发粮票。”那人打着哈哈接过来说:“不会的啦。现在粮食都吃不完,还会发粮票?”
几天后,工会的人找到我:“江老师,裁缝来给你量衣服,要做制服啦。”一个老裁缝认真地给我从上到下地量着。工会的人再三嘱咐他:“师傅,给他放宽一些啊,要不然过几个月就穿不下了。”他转身对我呵呵地笑着说:“凡是来深圳的人都会长胖,没有一个例外。我如果不叫他给你放宽一点,几个月后这做好的制服就浪费了。”我不禁大吃一惊。看着自己瘦瘦的身材,疑惑地问:“我这个样子还会胖起来?”那人点点头说:“放心吧,还没有谁来这里后不胖的。你就看吧。”她的话不幸而言中了。这里的人比较会享受,吃得也好。出差都是乘飞机,很少像在水生所那样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平时也是开车,很少走路。所以不到两年我就胖了二十斤,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胖过呀!有一次,我走进肉铺,看到一块正好二十斤重的排骨。我惊讶地看着这么大的一块肉,心里想象着自己每天要背着它,连睡觉也不能卸下,感觉真的郁闷极了。这块肉我背了十几年,一直到退休后才卸下一半。
经过一周多的折腾,各种手续基本上办好了,我也逐渐稳定下来。工资也最后搞定了,我才发现这里发的奖金,居然有一部分是发的港币。同事们告诉我,以前连工资里都有一定比例的港币,现在才全部是人民币了。原先去国贸买东西时,那里根本就不收人民币。啊呀,简直有点到了外国的感觉。
周末,我无事可做,无聊地坐在门前的草地上。前面就是高架桥,那是通往香港的铁路,从那里可以一直开到九龙。我仰着头,看着高架桥上匆匆开过去的火车,仿佛在说: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啊,这里一切的节奏都是这样的快。我不由得想到了还在武汉的江苏淮和小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深圳?会怎么安排他们?他们能适应深圳的快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