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学者的狂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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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月光皎洁。

我不见皓月当空,已有三年多了;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年多,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一叔家的狗,何以多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门,一叔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又怕我看见。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其中最凶的数疯牛,张着嘴,吐着白沫,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凉到脚跟,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前面一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同一叔一样,脸色也都铁青。我想我同小孩子有什么仇,他们竟也这样。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们告诉我!”他们可就跑了。

我在想,我同一叔有什么仇?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思前想后,只有自2016年以来,把川老员外的陈年流水簿子,愤愤地踹了几脚;也把他新近的MAGA所为,狠狠地黑了几把。川老员外如果知道,肯定很不高兴。一叔虽然不认识他,一定也听到风声,代抱不平;约定路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但是小孩子呢?那时候,他们还在蹒跚学步,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娘老子教的!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在母国也有给赵家人掌过嘴的,也有受过衙役棍棒的,也有挨过城管拳打脚踢的,也有房子被强拆的;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可怕,也没有这么凶。

最奇怪的是昨天街上的那个女人,训斥儿子,嘴里说道,“小祖宗呀!我要咬你几口才出气!”她眼睛却看着我。我吃了一惊,遮掩不住;那青面獠牙的一伙人,便都哄笑起来。山东钝人赶上前,硬把我拖回家中了。

拖我回家,家里的人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眼色,也全同别人一样。进了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鸡鸭。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从巴里沙村来了个驼倌,对我大哥说,他们村里的一个大恶人,叫‘八哥大弟’的,被川老员外放出的恶犬给逼死了;几个村民便挖出他的心肝来,用油煎炒了吃,说可以壮壮胆子。我插了一句嘴,驼倌和大哥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凉到脚跟。

他们会吃人,就未必不会吃我。

你看那女人‘咬你几口’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人诡异的笑,和前天驼倌的话,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就像一叔家的狗,全是白厉厉地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

照我自己想,虽然不是什么恶人,自从砸了川老员外的场子,可就难说了。他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全猜不出。况且他们一翻脸,便说人是恶人。我哪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吃的时候。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驼倌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睛看我。

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吃我了!


早上,我静坐了一会。山东钝人送进饭来,一盘菜,一碟蒸鱼;这鱼的眼睛,白而且硬,张着嘴,同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吃了几筷,滑溜溜的不知是鱼是人,便把它兜肚连肠的吐出。

我说:“钝人,对大哥说,我闷得慌,想到园里走走。”山东钝人不吭一声,走了;停一会,可就来开了门。

我也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果然!我大哥引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慢慢走来;他满眼凶光,怕我看出,只是低头向着地,从眼镜横边暗暗瞧我。大哥说:“今天你仿佛很好。”我说:“是的。”大哥说:“今天请郎中先生来,给你诊一诊。”我说:“可以!”。其实我岂不知道这老头子是一叔扮的,白胡子也是粘上去的,怎么看都有点歪!一叔无非借了看脉这名目,揣一揣肥瘠:因这功劳,也多分一片肉吃。我也不怕;虽然不吃人,胆子却比他们还壮。伸出两个拳头,看他如何下手。一叔坐着,闭了眼睛,摸了好一会,呆了好一会;便张开他鬼眼睛说:“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几天,就好了。”

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养肥了,他们是自然可以多吃;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会‘好了’?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接下手,真要令我笑死,我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有的是义勇和正气。一叔和大哥,都失了色,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

但是我有勇气,他们便越想吃我,想沾光一点这勇气。一叔跨出门,走不多远,便低声对大哥说道,“赶紧吃罢!”大哥点点头。原来也有你!这一件大发现,虽似意外,也在意中: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

吃人的也有我哥哥!

天刚微微亮,院子外的枯树上,就有乌鸦在呱呱乱叫。

是凶?是吉?我心里忐忑不安。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山东钝人一路狂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驴党控制的村民委员会这几天要弹劾川老员外了!”

我喜出望外!

嘿嘿,只要川老员外一倒,一叔、疯牛他们一帮青面獠牙的家伙,也就‘树倒猢狲散’了,我也就免了杀身之祸。

我再看钝人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蠢笨了,粗旷的线条也柔顺多了;连家门口悠哉走过的母猪,看着仿佛都是双眼皮的……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一叔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警觉,狐狸的狡猾……

驴党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村委会地下室有牢房,为什么不把川老员外直接逮起来?

我现在有点凌乱了。

唉,驴党需要豢养一支自己的军队了。

中午打了一个盹,却被一阵嗡嗡声惊醒,像是无人机的声响。我慌忙中光着腚钻进了地窖。听说就在昨天,川老员外用无人机放出了‘血滴子’,在万里之外的伊拉克机场,斩首了伊朗老冤家苏莱曼尼,随后又放了一把‘地狱火’,把他烤成了BBQ。

想那人肉必是香脆的。

记得我四、五岁时,坐在堂前乘凉,大哥说爷娘生病,做儿子的须割下一片肉来,煮熟了请他吃,才算好人;母亲也没有说不行。一片吃得,整个的自然也吃得。

再退一步想:假使一叔真是郎中,也断逃不脱吃人的嫌疑。他的祖师李时珍做的‘本草纲目’上,明明写着人肉可以入药煎吃;作为郎中,难道他不曾私下尝尝么?

至于我家大哥,也毫不冤枉他。他对我讲书的时候,亲口说过可以‘易子而食’;有一回偶然议论起一个不好的人,他便说不但该杀,还当‘食肉寝皮’。我那时年纪还小,心跳了好半天。前天巴里沙村来的那个驼倌,说起吃心肝的事,他也毫不奇怪,不住地点头。可见心思是同从前一样狠。

我只是黑了川老员外几把,量他也没有这般歹毒,会放‘血滴子’杀我。但主流媒体说,他是个情绪不稳定的员外;我党也说,川老员外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所以我还是谨慎为好,地窖还得再挖深一点。不过,我还是要用我的凛然正气警告他:一个热衷于搞暗杀的员外是危险的。

但那一伙笑得诡异的青面獠牙的人,张着嘴、吐着白沫的疯牛,还有一叔家的狗就难说了,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今天乌云笼罩,遮天蔽日,我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多年的红颜知己宁宁扬言要与我分道扬镳,我悲痛欲绝,哭晕在厕所。

她说:“在旧金山耳闻目睹了几次对于华裔老人的暴力行径之后,我对谁是种族主义的牺牲者也有了新的看法。……如果放在1949年,这是不是就是我们这对老朋友就此分道扬镳的分水岭了,像很多老电影里演的那样——你留在大陆拥抱光明,我就要随着蒋匪的残兵孤岛逃亡了?“

哼,新的看法?‘黑命贵’、‘暗剃发’的打砸抢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这次有什么不同吗?我看宁宁是叛变了吧,不知道川老员外私下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吓!难不成宁宁也要加入一叔他们一伙,分食我的一片肉?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恰似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从顶上直凉到脚跟。

昨晚夜黑风高,我观天象,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奇怪,一叔家的狗怎么没有叫?倒是疯牛凄厉的长哞在风中回荡。我嘱咐自己要加倍小心。

一夜难眠。早上山东钝人就带来了噩耗:爱泼斯坦夜里在牢里‘被自杀’了。

我知道,绞索离我的脖颈愈来愈近了!

我之所以还能活到今天,是我晓得他们的方法。直接杀了,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有祸祟。所以他们大家连络,布满了罗网,逼我自戕。试看前几天街上男女的样子,和这几天我大哥的作为,便足可悟出八九分了。最好是解下腰带,挂在梁上,自己紧紧勒死;他们没有杀人的罪名,又偿了心愿,自然都欢天喜地的发出一种呜呜咽咽的笑声。否则惊吓忧愁死了,虽则略瘦,也还可以首肯几下。

他们是只会吃死肉的!——记得什么书上说,有一种动物,叫鬣狗的,眼光和样子都很难看;时常吃死肉,连极大的骨头,都细细嚼烂,咽下肚子去,想起来也教人害怕。鬣狗是狼的亲眷,狼是狗的本家。前天一叔家的狗,多看我几眼,可见它也同谋,早已接洽。一叔假扮郎中,眼看着地,岂能瞒得我过?

最可怜的是我的大哥,他也是人,何以毫不害怕;而且合伙吃我呢?还是历来惯了,不以为非呢?还是丧了良心,明知故犯呢?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

百无聊赖,上油管看了几个录像,看看有没有解脱目前困境的法子。

喜见瞌睡舅的精力和智慧,和川老员外相比,有天壤之别。瞌睡舅健步走上西点讲台,而川老员外则颤颤巍巍挪下台阶。在昨天的集会上,川老员外连能喝水都成了一项了不起的神迹了。

好,川老员外败相尽显!

只要瞌睡舅击败川老员外,我的一身五花肉便可保全。否则,还要苦熬四年,期间还不得有一点闪失。再想想一叔、疯牛他们一帮青面獠牙家伙的得意劲,我都要疯了!

老天爷啊,救救我吧!

 
注:本文根据《狂人日记》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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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聋 发表评论于
图大有才! 鲁老有后!

看那小小环球,还有九只苍蝇 :)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喜清静' 的评论 : 作家过奖了:)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应物兄' 的评论 : 不太懂心理学;貌似有一腚盗理:)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Sailor19' 的评论 : 看他7月6日的博文,最早留言的那位:)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云之岚' 的评论 : 唉,好好一个学者,都是川老员外害的:)
喜清静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图样图森破' 的评论 : 岂止几分:)
应物兄 发表评论于
哈哈,新狂人日记。我懂点心理学,他应该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一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眼光,因为造成心理严重扭曲,你这篇文章应该可以满足他吧,哈哈哈。
Sailor19 发表评论于
c是学者?我还以为c是个跳大神的呢,总是自言自语房倒屋塌,嘿嘿。宁宁是谁?
大图有才。
云之岚 发表评论于
什么学者,就是一唧唧歪歪期期艾艾的笨蛋!

本文刻的出神入化,插图也精彩。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高斯曼' 的评论 : 狂人日记,真假莫辨:)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aunt4' 的评论 : 四阿姨赏识,不胜荣幸:)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喜清静' 的评论 : 模仿鲁爷风格,还有几分相似吧?什么时候得空,也去府上欣赏作家的大作。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简泥' 的评论 : 鲁迅的功劳:)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nightrider' 的评论 : long time no see:)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firstuncle' 的评论 : 鲁迅版权已经过期了吧? 一叔老中医扮得像不像?:)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madox' 的评论 : 疯牛举止描述,渲染气氛耳:)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qing_us' 的评论 : 疯子的日记,还像吧?:)
图样图森破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iaoerlang' 的评论 : 时机成熟的话,还是要去走一走的:)
高斯曼 发表评论于
哈,逗!
aunt4 发表评论于
笑死了,有才
喜清静 发表评论于
哈哈,风格迥异,当真有趣。
简泥 发表评论于
太油菜了 :-D
nightrider 发表评论于
Wow, bravo!
firstuncle 发表评论于
哈哈,小心告你抄袭
madox 发表评论于
本两眼通红,口吐白沫之猥琐老疯牛来了!太好笑了,而且本牛戏份不少,图编导功劳大大滴 :)
qing_us 发表评论于
笑死了,有才
diaoerlang 发表评论于
老图改行了,不再干南书房行走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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