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軍旅袍澤情深

憶軍旅袍澤情深                         

                                 卜一                                                

       我在臺灣於1966年大學畢業後分發到空軍高炮部隊服役一年。首先到屏東報到,任營部修護官」,在屏東北機場駐防了半年多,再調往金門前線。

屏东山地門风景区

初遇谢老士官

       猶記我深夜抵達屏東營部。第二天一清早就見到了我屬下的修護士官長,一個中等個子的胖子,一口四川話,一個大字不識。初遇之際,他十分嚴肅、緊張不太友善。後來我才知道他與前一任的修護官處的水火不容,是以見到我們這種大學畢業生就討厭。

      他首先就給了我個下馬威,說道:我姓謝,四川人,你別看我一個大字不識,但跑的路,見過的世面可比你們唸個狗屁大學的要多多了!我立刻用四川話答道:那當然了,我們只是紙上談兵,你老大是真槍實刀啊!他微笑,來了勁,提高嗓門說:格老子的!我十幾歲就被抓兵,離開了四川老家。抗戰、剿匪,路可跑多了,活人、死人也見的多了!」

被士官長當作「自己人」

       我問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大哥可曾到過那些地方打仗啊? 謝士官長緊盯著我,神氣十足地說:我去的地方可多了,譬如有個東九省,你可能沒去過!那就是江蘇、山東、安徽幾個地方。我恭維他道:太了不起了!這個東九省,我不但沒去過,連聽也沒聽過啊!從此謝士官長就把我當作自己人」了。

       當時我每個月的薪水是360元台幣,也就是九塊錢美金。但考託福(TOFLE)或GRE的報名費就要十塊美金。有時還要回臺北去拜訪如今的老妻,總得請她到王樣冰店(在台大新生南路側門,現已改稱臺北牛奶大王)吃碗刨冰,錢老是不夠。但謝士官長總是慷慨地借款給我,解我之急,令我終生難忘。當然我總是儘快還他 , 而且每次從臺北回部隊都給他帶點好吃好用的。

年輕士兵擔心參加越戰

我手下有一個管庫存的年輕台省籍士兵(充員兵),整天愁眉苦臉。與他相處一陣日子後,我問他:你為什麼整天愁眉苦臉?他悄悄地對我說:修護官,我的命和你一樣苦! 我嚇了一跳,問他:這可是怎麼說? 他說:我們這個營很快就要被派到越南去打仗了! 我低聲對他說:你放心好了,絕對去不了的!他說:計畫都定好了,還調集了那麼多車輛和裝備,你怎麼說不會去越南呢?我告訴他:你看,我們管的四十輛車,其中有二十輛是二十多年老的GMC十輪大卡車,全是酒乾倘賣無,走三里一小修,走五里一大修;十輛小吉普,除了營長的座車和輛公務車,其他都是走不動,上不了場的;還有十輛豐田式中吉普,雖然比較新,但全營總共只有兩個適合這種車的電瓶,八部車開不動,只好擺在那裏。你想想,這樣的裝備在屏東湊合、湊合還可以。但越南那裏越共可不是好惹的,現在大老美在那都搞得焦頭爛額,讓我們帶上這樣的裝備去可不是越幫越忙嗎?老美肯定不會要我們去瞎整的!你可別對別人說這是我說的啊!」後來我們果然沒去越南,這小傢伙可真佩服我了。

高炮的作用

我們的營用的高射炮是40毫米機槍,謂之小炮,另外有的營有90毫米炮,稱為大炮。謝士官長告訴我:共匪的米格機飛又高又快,不管是大炮還是小炮,早就沒用了。我問:那我們還在這機場跑道頭擺一座小炮幹什麼? 謝士官長說:這完全是防止我們自己的飛行員不聽話,想擅自駕飛機跑到共匪那邊去,那時這些小炮、大炮就派上用場了。

40毫米高射机枪

90毫米高射炮

難忘的營長鼓勵

我們在屏東,沒有共匪的飛機來,自己的飛機也沒曾擅自起飛過,是以大多時間都沒事幹。有幾個軍官好多天都不來上班。士官、士兵也常擺龍門陣。我的辦公室在營部百米之外的一間車材倉庫裏,旁邊只有那個管庫存的士兵,天高皇帝遠。

我當時為了準備考託福,得以經常在那唸英文,還借了個舊留聲機,練習聽英語會話。不料有一天營長突然親臨倉庫巡視,我正在聽英語會話,措手不及。但營長只點了一下頭,一言不發就走了,這可把我嚇壞了。誰知道第二天在朝會時,他對營部官兵訓話,說道:你們大家沒事的時候,不要亂跑,應該向修護官學習,多唸點書! 著實把我表揚」了一番。

幾個月後我去考託福,其中最難的一項就是聽力測驗。考官當堂放一張唱片,有一個好幾分鐘長的故事,大家聽後看卷答題。其實那時我哪能聽懂好幾分鐘的老美講話,但那次的故事是《鐵達尼號沉船》。這個故事發生在哪裏?在哪一年?死了幾個人?活了幾個人?我因為曾看過許多書和一兩部電影,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當然就考了個高分。不過營長的鼓勵總是令我感激不盡的。

老兵個個思慮敏捷、能言善道

我手下有幾個台省籍的修車年輕士兵,還有幾個老修護士官,另外就是幾十個老士官駕駛。這些老士官全是抗戰或撤退來台前夕被國民黨抓兵入伍的 (:蔣介石把這些離鄉背井的老兵,一律升級到「士官」,正如同老共的紅軍長征幹部,哪怕不識幾個大字,也撈到個將級或大校)。他們大多不識幾個字,僅能像畫拂一樣寫出自己的名字;也只記得兩個日子,一個是自己的生日,另一個就是被抓入伍的日子。那時他們大多已四十多歲,除了極少數娶了山地姑娘做老婆外都是光棍,軍隊就是他們的「家」。我發現他們由於長期軍旅生活的磨煉,都是思慮敏捷、能言善道。特別是擺起龍門陣或對壘辯論,個個生龍活虎。就連我手下的一個有智障的矮子,他話講不太清楚,他的渾身解數只有打黃油」,也就是向車子底部的軸上擠點潤滑劑。但每當辯論或罵人的時候,他總是義正嚴詞、妙語如珠,令我刮目相看。

難忘的團長訓話

一日天剛破曉,我們正在朝會,團長突然乘小吉普親臨營部,並上台對全體官兵訓話,他告訴我們:反攻大陸就快要成功了!我們大家的希望都在大陸。大陸有兩千多個縣,回大陸後你們個個都可以做縣長! 那一天,營部裏大家情緒十分高昂,特別是那個保防官,也就是專管思想打小報告的小矮子,他真以為他很快就要回大陸去當縣長了。吃早飯時,他就一直樂得和幾個軍官笑著談著還問我想不想當縣長? 我很謹慎地答道: 我是學工的,命中註定只能打工,不像你保防官,有政治頭腦,一看就是做縣長的好人材! 他可樂狠了! 肯定沒寫我的「壞材料」。謝天、謝地、謝他這個保防官,以後我出國時,警備司令部那一關安全通過。

五個原子

我吃完早飯,離了保防官後,走到士官的「中山室」(聚會廳)門外時,聽到裏面正在激烈辯論。論題乃是「到底反攻大陸是不是馬上就要成功了?」 這個議題非常精彩,但我絕對不能參加,卻是好奇心唆使,我就站在門外靜靜地聽。

贊成的一方由一個八面玲瓏、能言善辯的四川小個帶頭;反對派以一個山東大漢為首他們反正沒認識幾個大字,保防官也犯不上打他思想有問題的報告是以無所不言。四川小個首先用時勢分析道:前幾年大煉鋼鐵、大躍進、人民公社,弄得天翻地覆,餓死了幾千萬老百姓;最近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文化大革命,大陸同胞過得水深火熱。只要我們大軍一登陸,老百姓都會立刻響應,共匪很快就會垮了。 山東大漢反駁道:人家原子彈都有了。我們軍隊一上去,人家一個原子彈丟下來,那就全完蛋了!」

四川小個非常機靈立即就說:原子彈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清華大學有個原子爐就是用來造原子彈的,而且已經差不多了! 山東大漢不認輸,大聲說道:清華大學搞了個屁!聽說弄來弄去,只造出了五個原子!哪裏夠做原子彈?! 這一下可把四川小個弄得啞口無言。山東大漢得理不讓人,看到我站在門口,乃對著我大聲說:修護官,你是學科學的,我說的沒錯吧?」我心裡想到保防官,沒敢啃聲。

伙夫与狗肉

他們這幾十年都是隨軍流離,以軍作家。一方面是無可奈何,另一方面也只得隨遇而安。就拿我們的伙夫頭來說,他是個很機靈、風趣的人。我常到廚房去同他聊天。那廚房裏有一個很大的磚造子(窩子爐),上面擺了一個一兩米直徑的大鍋。他炒菜是拿著一個挖地扒土用的大子(羊鏟),人站在爐子上面的邊上,向下拿著大鏟不停的鏟。我時時替他擔心,常提醒他要小心,不要掉到鍋裏去了。他卻總是露出一嘴黃牙,笑著對我說:那就好了,你們就有肉吃了。」

當時我們的確很少有肉吃,儘是冬瓜、南瓜,油都不多。但他總是炸一大盆辣椒好讓大家下飯。他炒完菜從不洗鍋,加幾瓢水就是我們的」了。有一次我出外回營,看見營部大門口來了條大黑狗。當天晚餐時,全營部加菜吃狗肉。營輔導長(相當於共軍的政委)夠意思,特別買了幾大瓶太白酒(有點像大陸的二窩頭),大家猜拳、敬酒、擺譜吹牛,還有人借酒裝瘋發牢騷。那頓飯足足吃了兩小時,還醉倒好幾個人。

後來附近老百姓跑來問我們有沒有見到他家的一隻大黑狗,全營一致告訴他們,我們只看到一隻小白狗匆匆跑了過去。

奔赴金門、戰地炮聲(請見續集——憶金門戰地烽火)

謝士官長的夢想

老士官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成長、從軍、殺敵、逃難的動人故事。謝士官長告訴我,他十多歲被抓兵離家,但時時在想念家人與故里。他們四川在外當兵的曾有些線路。大家都盤算著,想好好攢點錢,弄夠了就回家,討個老婆,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他屬於技術兵種,先開車,後修車,機會不錯。譬如每次碰到開車下坡就放個空檔,省出點油;修車弄些舊零件;打仗時,死人總會有些皮鞋、金戒指、金牙等等。這樣點點滴滴的,他攢了一些錢,算算也夠了,於是決定衣錦歸鄉」。先換了黃金,綁在貼身的圍袋裏,趁部队鬆懈,開了小差,自己單個上路去找四川朋友的線路」,踏上歸鄉之途。

我打斷他,問道:你既然衣錦歸鄉了,為什麼又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他一副苦臉,對我說:哎!這都是命啊!我一路躲躲閃閃,走了幾天,後來經過一個山道,突然跳出來幾個土匪,手裏拿著大刀,當場把我全身搜得精光。我當時又難過又害怕,就哭了。 我緊張地問:他們沒有捅你一刀吧?」

謝士官長說:土匪們問我:你哪來的?我告訴他們,我是四川人。 他們說從來沒聽過什麼狗屁四川。突然有個土匪對他那幾個同夥說:兄弟啊,這小子說的話,難聽得很,想來這個四川大概遠得很。這樣好了,我們留他一點金子,讓他回家去吧。 我感動地說:看來這些土匪還很有義氣!這就是盜亦有道啊!但你為什麼不回家,又跑到這來呢? 謝士官長歎著說:不是我不想回家,可是他們留下的那點金子連走到家都不夠。出來那麼多年,空著手回去,哪有臉見人啊!於是我只得再投奔一個部隊。哎!就這樣地跑到這鬼地方來了!」

思念

我與謝士官長已分別五十多年了,時時在思念著他,回台多次,卻一直沒能找到他。真不知他還在人世否?也不知道他可曾回到他朝思暮想的故里!

 

 

 

 

 

 

 

 

 

 

 

 

 

 

 

 

 

 

 

 

 

 

 

 

 

 

 

 

 

 

 

小溪姐姐 发表评论于
生动好文!非常同情那些去了台湾,一辈子盼着回家乡,孤身到老,也终回不去的大陆老兵。
BananaeEggs 发表评论于
二戰時,德國的軍中有納粹黨官監督指揮官,而蘇聯軍中有完善的政委系統,這一套不是毛痞子發明的,而是抄襲蘇聯的。黃埔軍校當初是靠蘇聯的貸款,蘇聯運到廣州的槍枝和蘇聯派遣的教官,而得以成立發展的,在孫中山的「聯俄容共」政策下,周恩來得以當上黃埔軍校的政戰部主任。
boyi0127 发表评论于
谈谈台湾军队的政工制度: 毛泽东於1927年带了千余残部上井冈山,走到一个小小的三湾村。当时军心散涣,毛泽东就在三棵大枫树下弄了个“三湾改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党支部放在连上”,在每个连里都放个政工人员监视军士的思想。当时国民党没搞这一套。
等到跑到台湾后,才知道老毛这一招还真管用,而蒋经国又是正牌共产党出生,于是亡羊补牢,就在台北北投设了个“政工干校”,专门培养军中政工人员。而在每个营、连都设“辅导长”(后称政战官)控制官兵思想。 最初蒋经国担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军队的政战由他掌管。思想工作不止在军中,其他在学校、机关都做得很严密。 譬如一直到六零年代中期,大多数人都相信“反攻大陆一定成功”!
BananaeEggs 发表评论于
當年台灣的野戰師,即使佈署了政工體系,在每一級的一指揮官的左右(從師長,營長,一直到連長身邊都有政治作戰的輔導長),中央仍然不敢完全相信這群槍桿子。於是,中央派駐在每個師中,有一個監視小組(兩個兵所組成),直屬國防部,每天唯一的任務,就是用電話向中央報告軍隊有無移動開拔的徵兆。他們像是師部的客人,誰也管不了他們,那時覺得這種工作真輕鬆,但話說回來,軍隊若真要叛變,這個小組首先被滅。當然,他們和中央必有暗語,在槍脅迫下,向中央的報告必定不同。
兵团农工 发表评论于
很难得见到一个台湾来的,写的那么生动,
谢谢分享你的故事。
BananaeEggs 发表评论于
軍中的輔導長,別號叫「拆信官」,凡是送連部的信件,他都要拆開過目。野戰步兵師中,軍紀最鬆的部隊,當屬衛生營,醫官醫兵每天用紅藥水紗布,敷衍了事,其它像操練點名等,根本就不存在(真的打起戰來,他們才會忙)。軍紀最嚴的部隊,當屬步兵營,我在通信營服役,步兵營就在隔壁,每天看到他們操練,佈哨站崗等,完全是一絲不苟,讓我懷疑,自己若在步兵營當排長,能否熬得住。我的連長,喜歡在自己的軍服領子上,掛步兵軍種的標誌(兩把交叉的步槍),雖然這是違法犯紀的行為,但營長也管不了他這陸軍官校畢業的「軍中痞子」。由這點亦可看出通信營的軍紀,就散漫。
boyi0127 发表评论于
我服役是在上世纪六零年代中期,那时候台湾经济虽比五零年代进步一些,但一般人的生活还是很差的。部队里就更差了。所以我们的伙食不太行,每天早上是一个馒头,加一碗豆浆,咸菜都很少。有些台省籍的充員兵在家习惯吃米饭,吃不惯馒头,很多人吃不下,但只好忍了。当兵混日子,等退伍就数馒头,数够了就可以回家了。中餐、晚餐,肉类、油水都很少,每到节日“加菜”,有些鱼、肉吃。晚饭常常吃不饱,晚上还到附近面摊子吃碗面。
政治教育和考试都有,但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蒋总统万岁”搞错,其他倒也没太多名堂。我那时正逢大陆在搞“文化大革命”,大家连辅导张(政委)都搞不懂他们在搞什么玩意?我记得那时政治考试有一题:“毛匪泽东是不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继承人?”这一题把大家都难倒了,连辅导长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对外通信,来回保防官都要先看。当时我有个同学从香港写了封信给我,那个保防官就找我去他房子里“个别谈话”。
我们每天早上要升旗、早会,还要喊些“蒋总总万岁、打倒朱毛匪帮、反攻大陆”之类的口号。我们的高炮部队,士兵出操,其他人办业务就行了。其他陆军野战部队就常要出操。每天旁晚也要集会,喊口号,最後唱《领袖万岁歌》:“领袖!领袖!伟大的领袖!你是大时代的舵手,你是大革命的导师,让我们服从你的领导,让我们团结在你的四周,- - - - -,领袖万岁!领袖万岁!我们永远跟你走!我们永远跟你走!“把我脑子洗得至今还能唱得出来。有趣的乃是,有一年我在大陆碰到一位史学家,他兴趣很大,一定要我当面唱给他听。盛情难却,我也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唱了一遍。唱完后,他笑着对我说:”真有意思,这和我们歌颂毛主席的歌几乎一模一样!“
BananaeEggs 发表评论于
在七十年代,台灣的部隊都要養豬種菜,部隊配給下來的麵粉,營部廚房用來做饅頭,而黃豆,則用來榨熬豆漿,剩下的豆渣以及廚餘,用來喂豬。每天早上,部隊在晨跑完後用早餐。那早餐是豆漿和饅頭,加炒花生米和白糖(用撕下的饅頭去沾白糖),僅此四樣,永不改變。我吃了一年多,也不會吃厭。
香槟球 发表评论于
非常有意思的往事。恭候续文。
欲千北 发表评论于

fonsony 发表评论于
好文
BananaeEggs 发表评论于
我從小在台北長大,除了市郊,外地都没去過,交往的人都是同學。等到被「下放」到部隊當預官,不但待在南部,而且遇到社會上三教九流的義務兵。部隊每週有一天是「莒光日」,那天不用操練,而且伙食特別好,但要被政治洗腦,大家成七,八個人一個小組,每人輪流唸政治教條,有些兵是半文盲(小學放牛班畢業),唸得很吃力。最可笑的,是教材中說,當年大陸同胞打日本人,羸得了台灣光復,現在,輪到台灣同胞去打共產黨,去解救大陸同胞。
BeijingGirl1 发表评论于
写的真有意思。 台湾的军旅生涯原来是这样的。 你们出操,练枪,体能训练什么的吗?
期待下篇金门。 收藏了。 谢谢分享。
飯盛男 发表评论于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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