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一次我Anxiety attack之后的紧急session只说了一部分的问题,Brogan便在接下来的一次例行session开头的时候建议我们继续。
“Terri,”Brogan拿着笔敲敲小本子,说:“谈谈你跟Carter的通话。”
我回想了一下,无奈地说:“当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一个派对上正忙着。然后,他让我take care,就完了。”
“后来还有过通话吗?”
我点头轻声道:“有,但他看到来电显示又不肯接了。我想,他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弟弟说得有道理,他是在生气。”
“很有意思,不是吗?”Brogan忍不住笑起来。
“哪儿有意思?”我不解。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或许就会容易看通透一些。”Brogan正色道:“有很多时候,不说话不等于没有交流。我倒是觉得,他一直有在对你表达想法。你仔细想想呢?”
“他想让我知道他在生气?”
Brogan摇摇头,又问我:“如果你总是联系不上一个人,会怎么做?”
“去找他!”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说:“他想让我去找他。”我用手掌捂着脸,说:“我总是被他赶我走这个举动给蒙蔽了,以为他是真的不想我留下,当然也就不会想要我回去找他。他说我不属于那儿,所以应该选择回来。他说,他永远不会把我拴在的cross ring上。”
“所以,你要回去的话,必须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然即便你留下也会有问题的。”
“Carter在训练98的时候就特别注重基础,”我回想着说:“他一直告诫我,放过任何细小的漏洞不补好,以后都会变成大问题。是不是因为这个想法,所以他也不愿意我带着没解决好的问题留下?比如,我妈妈就会去吵闹,就会去把我硬拽回来。。。”
“Terri,你的‘自我(self)’是一个最强大的工具,你一定要学会使用它。”Brogan点点头,说:“虽然Carter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心理医师,但是因为他对训练野马有着很多经验,从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来看,我觉得他还很有天赋,所以,实际上你的self治疗是从他带你训练98开始的,并不是我。”
我赞同地点头。
“不过,今天在说其他事情之前,我要抓紧时间先谈一下Jason。”Brogan看着笔记对我说。
“首先,你说了很多你母亲的事情,当然我很理解因为妈妈负责你和弟弟的一切,对吧?”Brogan低头认真看笔记,然后说:“但是你很少说起父亲,就是因为他很忙吗?很忙,也多少有交流吧?通常,女儿会跟父亲有特别的亲近感和依赖感,但是我好像没有从你的叙述中感受到。”
“因为他从来没有帮过我们,一次都没有。”我告诉他:“他总是默默地站在妈妈那边,甚至连他自己的事情都不曾反抗过她,你叫我怎么去依赖这样的人?我觉得他再怎么能挣钱,也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而我在这点上像他,让我很沮丧。”
“举一个例子?”
“我们搬入新家之后,爸爸带他的同事和朋友们来家里唱过一次卡拉OK,”我很快地说:“吃完饭唱歌,大家都玩得很高兴。然后妈妈把他拉到厨房里,说:差不多了吧?你唱,两个孩子就赖在这里不去学习跟着唱。你带他们到外面的地方,随便你们唱多久。然后,我爸一声没吭就带着朋友们走了,其实,我和弟弟都眼巴巴地等他说一句:难得一次半次,也让他们玩一会儿。就这么一次半次,他也没有为我们争取过。”
说完,我看了他一会儿,问:“这跟Jason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觉得你成长过程中缺少了一位人生导师,通常来说,你父亲的事业颇为成功那么他很可能是你的第一位导师。”Brogan推推眼镜,接着说:“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成为这样的角色,而且,你期待被人‘拯救’,他也没有成为拯救你的人。”Brogan低头仔细读了读以前的笔记,说:“Jason,充当了这个角色。你说,他一下子开阔了你的眼界,走进大自然接触到以前完全被忽略的甚至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一朵花一片叶子一只野菌菇都能让你们兴奋不已。所以,你对他的离开格外难以接受,不仅仅是作为即将共度一生的爱人,更是你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导师。”
我咬着嘴唇,轻轻地但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接触过很多失去亲人爱人的病人,”Brogan说:“Bereavement 的形式各不相同,你的深度抑郁以至于想到take your own life,我认为根基应该比简单的爱恋来得深一些。”
我接着他的话说:“我内心觉得Jason是拯救我的人,他走了,我又回到了过去。”
“In a way,yes. ”Brogan慢慢地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人提携,提升我们的思想和境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忍不住说:“那么Carter更是我的导师。他教我学会自信,不然,98立刻就能感觉出来,压根就不会给我信任和服从。在那以前,Jason的意外网络的攻击和身在异乡的孤独感,给我很多精神上的创伤,我一下子没有归属感甚至从来没有找到过归属感,总觉得我没有其他人有价值,值得过上好的生活。我常常想起幸运饼干上的那句话,认为我不是the right person,也许再也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right person. ”
“对,这也是我想说的,”Brogan赞同道:“他在教你认识self这个概念,it is really important. 焦虑的来源,很多时候就是不自信。哪怕你成绩再优秀,也会不敢放轻松。”
“就是这种感觉。”我说:“Like swamp lily. ”
“Swamp lily?I like it. ”Brogan笑了:“很形象,美丽的花朵漂在水面,感觉底下的根基不够牢。我觉得我现在能更好地去理解为什么你拼命想留下98,你的所有自信都给了她。”
“还有Carter。”我加了一句。
Brogan对我笑笑,说:“我们下次再聊。”
爸妈的签证下来得很顺利,我提前预约了斯坦福医疗中心的医生,倒也不需要去麻烦Eden。随着时日将近,他似乎感觉到我有些紧张,安慰我道:“这种手术小得很,你别想复杂了。”
“我知道。”我松口气,道:“也不完全是紧张手术,他们来了我就会紧张。”
“噢,我也是,父母一来会带来很多批评和指责。”Eden高兴地说:“同病相怜。”
我看他一眼,说:“我高度怀疑这点。”
Kraig看到我请假的申请,东一天西一天的,过来找我核对,问道:“每周都得去吗?不是做完休息几天就行了么?”
“对,有几个其他的医生要约见。”我对他说:“不过,我只是人不到而已,在家里我会工作的。”
Kraig对我一向直截了当,收起了手里的纸凑到我耳边问:“你跟Eden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了?他最近对你很关心啊!冲浪冲一半还给你送披萨。”
我猛然想起那八个避孕套的插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Kraig说:“办公室里谈恋爱很烦的,你不知道啊!”
“谁跟他谈恋爱了?”我瞪他一眼,说:“我有男朋友的。”
“没听你说过啊?”Kraig怀疑地看着我。
“你也没问过啊!”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而已。”
“那就好,可别搞得你又不干了。”Kraig再次凑过来神秘地说:“Eden订过一次婚的,最后没结,后来就总换女朋友估计是不想结婚了。你别被他哄骗到,咱们俩一起工作干得好好的,不能被他拆散了。”
“Kraig,我答应过你一年就是一年,不会做失信于你的事情。”我对他说:“但是,咱们合同到期后,我也许就不干了。”
“为什么?”他问我:“去找男朋友?”
我点点头,不由自主地说:“如果他还要我的话。”
“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说不定,”Kraig高兴地说:“人家早把你忘了!”
我懒得理睬他,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句实话。只不过,我认为Carter不会,就像我不会去喜欢别人一样。
我爸妈很快就过来了,就住在我和Dylan的公寓里。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旧金山该玩的地方都已经玩过了,对公寓周围环境也挺熟悉的,没几天就过得自在起来。我抽空带着他们来我住的地方看了看,他们觉得除了远一些,其他还都不错。我知道他们俩都怕狗,就把Keanu临时委托给了Eden。
“不影响你们俩的工作。”我妈坚持不让我们休假,在等待医生约见的时间里,他们俩每天都自己出去走走,买菜做饭,周末我就过去看他们。
我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连搭桥都不需要只是放支架,医生都说没必要在美国自费做这个。不过,想着来都来了,费用预算出来后的数字不是想象中那么夸张,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做了,然后趁着这段他不需要考虑工作的日子里,让我爸爸彻底放松休息。
我特意咨询了一下医生,他的说法和Eden问他父亲后给我说的一样,做完了就是正常人,完全可以适当运动,甚至打羽毛球网球都不是问题。于是,在他休息了一个多月之后的某天,我和Dylan在事先没有告知他们的情况下,带着他们去了Dr. Brogan的办公室,进行第一次session。
他们俩刚开始有些疑惑,等到Brogan请来的中文助理进去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妈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要出来找我说话。
Dr. Brogan和我并排站在门口,对我说:“这可能会是一个tough battle,你要有心理准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