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林散之

学者,诗人,书画家,一级美术师。职业认证网球教练。现任“北美中红书院”主席,”中华文化交流大使“等职。号白水道人,老泉,画泉(多用于画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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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前排左三)、萧娴(前排左二)、高二适(前排左五)

 

“当代书圣”林散之在“文革”期间曾避居扬州,蛰居其女儿林荇若位于太平巷的陋室内。虽然生活清苦,穷困不堪,但他仍保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视扬州为世外桃源,与当地文化人多有交往,并潜心研究诗书画艺术。

 

1966年8月24日,林散之的老伴因病去世,他万分悲痛,精神几近崩溃,双耳聋得更加厉害。当时正值“文革”风暴骤起,南京已无安身之处,林老决定到扬州女儿家暂住。他拎着藤篮,篮内放着毛笔、砚台,还放着《江上诗存》手稿,拄着那根棕红色的拐杖来到扬州。女儿林荇若家只有两间不足20平米的平房,且简陋不堪,挡不住风雨。林老在《荇庐雨居》一诗中,描绘了当时的情景和心境:“新雨浥秋晨,寒绿荣庭木。小屋如渔舟,尚容人五六。人生贵自得,随分宜知足。羡彼小麻雀,双双檐前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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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安顿下来后,林散之便感到斗争的火药味。一天夜里,几个造反派突然推开林荇若家的门,打着手电筒查户口。林荇若从床上爬起来解释说:“我妈刚去世,我爸心情不好,接来住几天。他的单位是省国画院。”林老拿出省国画院证明才免遭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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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辈绕膝课读成了林散之在扬州的心灵寄托。当时,外孙女李不殊已上中学,林老便教她作古诗,“平平仄仄仄平平”“一三五不问,二四六分明”。林老还常常大段大段地吟唱太白、东坡的古风,节奏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一次,他见外孙女看连环画,便说:“我出个对子给你对——‘小人书’”,外孙女对以“红旗渠”。林老说:“平仄不调,虚实尚未弄懂。有个现成的词可对——‘大字报’”。在那间漏雨的小屋内,林老还教外孙和外孙女写毛笔字,自己写成小楷给孩子们临摹。外孙女印象最深的是看外公临《张迁碑》。1968年夏,林老应学生王冬龄之请,为其临写了《张迁碑》,每天午睡后,外孙女就在一旁研墨,林老便开始临帖,凝神运笔,每一笔仿佛都倾注了全部的精气神。在那个特殊年代,林老借教孙辈课读排遣心中的郁闷,抒发对艺术的钟爱之情。浓浓的亲情,对于当时身处恶劣政治环境和艰苦生活条件之下的林老来说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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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气氛紧张,文化人的日子自不好过,但扬州的印人、诗人、书画家视文艺、友情为生命。林散之避居扬州后,蔡易庵、黄汉侯、孙龙父、桑愉、魏之祯等一批艺术家与林散之亦师亦友,常常雅集一隅,吟诗作画,谈书论艺。他们还常到太平巷拜访林老,切磋艺术。林荇若不大的屋子里,常常挤满了人,连板凳都不够坐。林老耳朵听不到,他们就用纸卷成筒状,对着林老的耳朵说话,后来改用笔交谈。从林老留下的诗稿和墨迹中,可以看出“一代草圣”当年与扬州文化人情浓于水的关系。林老看了蔡易庵的印存之后写道:“今观易庵先生八十余印,和平敦厚,刚健婀娜,虽出入秦汉,而能自具机杼,不图以形式炫人,实能悟入书家用笔之妙。”并题绝句:“能从笔法追刀法,更向秦人入汉人。自有精灵成面目,百花丛里笑推陈。”林老在《赠邗上孙龙父》诗中写道:“有友孙龙父,维扬一篆人。殳书繙史籀,垂露更悬针。气得江上助,才随日月新。瘦西湖内水,端为洗凡尘。”在那个年代,林散之和扬州印坛、诗坛、书坛的几位前辈常常串门聊天,你来我往,情深意长。这一段日子使林老寄居他乡而不感寂寞,读诗论画而倍觉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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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读书无用论”的年代,扬州却有一批青年学子醉心于读书习字,他们见到林散之,立即就被他身上那种儒雅和书卷气深深地吸引。扬州已故书法家卞雪松与林老的相识颇具戏剧性。1967年夏,爱好书法的小青年卞雪松早晨挑水经过扬州市第三民办中学操场时,见到打拳的人群中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便觉得他一定是位高人。第二天,他早早挑完水来到操场,挤到老人身边,有意攀谈。从此,彼此既成师徒,又成了忘年交。早上陪林老去瘦西湖打拳散步,然后临案学书,下午携字求教,晚上练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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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女儿家的隔壁住着一位退休老人何瑞生,既懂书画更是位太极高手。当年林老身体瘦弱,女儿就劝他跟何老先生学打拳。于是,林老每天下午随何老打太极拳,一段时间下来,两人结下了友谊。其间,何老的朋友,在扬州工学院当老师的吴老又成了林老的朋友。他们经常串门聊天,每天下午打拳过后,三人轮流“做东”吃茶,每次请客限在四角钱以内。他们最喜欢到甘泉路的共和春餐馆,泡一壶绿茶,点一碟干丝,买几块擦酥烧饼,边吃边聊天,当然,谈得最多的仍是打拳和书画诗词。一天,林散之忽然想回南京,便告诉何老、吴老,何老说:“明天我做东,去冶春茶社为您饯行。”第二天早上,林老如约而至,但后来又推迟了回南京的行程,原因是他舍不得离开扬州这一帮朋友。过了些时间,他又提出想回南京看看,这次,吴老发话说:“这次我请客为您饯行。”送行酒吃了,但又未能成行。又过了些日子,林老收拾行囊,准备回南京了。林荇若对老人说:“阿爷,这次您走就不要惊动何老、吴老了。”林老听了哈哈大笑,习惯性地用手挠了挠光光的脑袋,吟出一首诗来:“辞行不是为揩油,几度南归几度留,吃了干丝和馄饨,阿聋犹自在扬州。”尽现童真童趣的心态。

 

尽管外面“风雨飘摇”,但林散之在扬州却渡过了一段闲适恬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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