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在异乡为异客 （回家日记 三）
01-27-2021
岂只是每逢佳节，睹物思人，触景情生，山河虽不依旧，我依旧。
这个说不好温泉大酒店就在马路边上，
倒是这棵大榕树让我有些亲切感，像我的家乡。
我有两个老家，都在福建，一个在厦门，一个在金门。
村里有个祠堂，顶塌了一小半，有两头牛在里面吃草，墙上有字，
和表哥坐在院子门口的石阶上数星星，偷偷抽烟，
广州过去常来，比厦门大气，冬天我喜欢，对我来说不冷。
丛化也来过，二十几年前，一天去找个朋友，
一个地方和人一样，穿上新衣容易，
桌上放着的杯子，是儿子上小学时在父亲节送给我的礼物，
中午叫了一份外卖，正果云吞，一分钱！
西出阳关无故人 （回家日记 四）
01-28-2021
渭城我原以为没去过，后来百度了一下，说是咸阳，如果准的话。
渭城曲和阳关从小就知道，阳关三迭是高中时语文老师教的，
说起旅途艰辛，比起父辈，我是幸运者。不惟未经过战乱，
阳关我曾去过，那是一九八五年。
我从北京乘火车赴兰州，一天一夜，抵兰州即有人接待，
彼时甘肃穷困，鲜少大学毕业生愿意去工作，
全营分若干个团，这和我军的建制相违，共四百多人。
从兰州往敦煌走了几天不记得了，一路上浩浩荡荡，
一到驻地开晚饭的时候，十个人一桌，谁也不许先动筷子，
俱往矣，虎文兄，你还好吗？
我们的这个团，是一路过欢声笑声歌声最多的团，
营里具体的负责人，大约是秘书长的角儿，是兰州本地人，
那时甘肃的老乡极为纯朴，这有天然的原因，也是世风未开之果。
早年间没有卫星导航，我们也没有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
甘肃人的思维和我们相左，走过几次冤枉路，
通常路上是没有厕所的，停车后男左女右，
但如果有公厕，
我们一路参观了不少的地方，夹道欢迎是常事，
县里面带着我们去乡下参观，迎出来的干部社员都是男的，
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感慨良多，容后叙。
长河落日圆 （回家日记 五）
01-29-2021
古人的诗写的好，得益于环境和意境。不象今天世俗的诱惑太多了，
酒泉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源自城下有泉，其水若酒。
有一首诗，甚为贴切：
琵琶长笛曲相和，
羌儿胡雏齐唱歌。
浑炙犁牛烹野驼，
交河美酒归叵罗。
三更醉后军中寢，
无奈秦山归梦何。
干年前的古风，民族的矛盾与融合，
我们在酒泉受到了当地隆重的欢迎，酒泉最大的企业，
除了酒钢的表演外，规定每个团都要出节目，宾主要一起尽兴。
出什么节目呢，我们没有专业人士，但也不能让人笑话。
集体的节目也要有，文革时的样板戏深入人心，但未免缺少新意。
小吴的骏马是极为考验功力的男高音，
告辞了酒泉，我们奔嘉峪关而去，重头戏是莫高窟。想起来了，
敦煌壁画蜚声中国，闻其名也久矣，但我对艺术是门外汉，
世间事对我来说，惊奇和惊喜尤为可贵，
我的观点一定是不正确的，肯定受到许多有文化的人耻笑，
比起来鸣沙山和月牙泉更对我的胃口，因为有互动。
九十点中的晚上天空彻亮，远处还有太阳的金光。沙山看着不高，
下山容易，滑就是了，月芽泉不深，也不太凉，赤足进去踩踩，
越写就越往事如见，似乎还听的到当时的笑声。
阳关之行是我此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造反行动，留待明天吧，
羁旅聊忆少年狂，
卅五年，
不能忘。
羌笛胡歌，
大漠月如霜。
星移斗换思故乡，
万里奔，
念爷娘。
四叠阳关 A （回家日记 六）
01-30-2021
阳关曲该是三叠还是四叠，我不清楚。唐诗和宋词比起来，
在嘉峪关吃午饭的时候，营里宣布：由于时间的关系，
回到宿舍，我们开始商量对策，决不能忘记初心。计策已定，
晚饭的时候，我们把司机师傅请到了我们的桌上，好烟好酒好人情，
半夜二点，各宿舍悄悄起身，不点灯，没有一丝响碰，
我们心里的那个乐呀，好比越狱成功的逃犯，又像当年冲过封锁线，
歌声又响起了，向前，向前，向前！
面包车在无灯的黑路上疾驶，让我们忘记了司机也没去过阳关，
车在十字路口迷路了，一左一右百分之五十的机率，
我们把车停在路中间，半夜三更上哪儿找人问路去？天无绝人之路，
困难不断地考验着年轻的战士，西北以戈壁和沙漠闻名。
我们是风云激荡的年代淘冶出来的浪子，这点麻烦算什么？
四周漆黑，西北天空的星星和月亮是那么的遥远，我们又彷徨了：
发现路边上黑乎乎的有一片低矮的房屋，应该是村子，
一盏灯也没有，悄无声息，家家院门紧闭。砸门！轻轻的，
良久，一盏微弱的火从门缝中的屋闪亮起，
迷路了，找您问问路。
听见是女声，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大爷，请问阳关怎么走？
阳关？老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没听说过哇。
就是古时候的城门，城墙。
噢，就是那个土堆吧？从这往前走，不远，
谢谢，谢谢！但是我们长记性了，看见土沟过水泥瓦往左拐。
阳关就是一个土堆，四周有两米多高的铁栏杆围着，大门紧锁，
我们哪管的了这些，男托女攀一瞬间都站在了土坡之上。我们笑，
往事越千年，阳关的原貌不见，但这土堆的遗址前留下的诗歌，
这个世界没有公理，只有强权，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仅向为了保护羊群牺牲的将士们致敬！
再续狗尾 （回家日记 七）
01-31-2021
中国有句成语，叫狗尾续貂，我写的玩意儿自然不是貂，
人关的久了，通常会有两个症状，一是变抑郁了，
朋友刚给我准备了一瓶酒，有点意思，看不出属于白酒还是果酒，
少年时轻狂，自己并不觉得，因此铸下了不少错误，
这两天我又想起了一件小事，曾经也内疚了一阵。
随团有个名人家乡的亲戚，负责联络和照顾我们。人很热情，
今天回头想想，不知是否耽误了那位老兄，心里不安。
岁末将近，病毒犹在肆虐，检测病毒的手段也由喉咽子到鼻咽子，
人类与自然的争斗从古就有，而人类总是居于下风，
刨者刀乎 （回家日记 八）
02-01-2021
忘了带水果刀，于是想托酒店的后勤帮我买一把，答复是：
我不是上飞机，是在酒店关禁闭，门也不能出，
自从人类走出了石器时代，刀与人类的生活就息息相关，
刀还是一种美，可以美到极至。
刀还是一种权威，握刀把子的人谁也不敢轻视。
刀还是一种依靠，人类没有獠牙利爪，刀就是力量的延伸。
中国历史上也有过毁刀销剑的王朝，但那是战乱后销毁兵器，
日本国尚刀，一把好的刀为传家之宝，就是厨刀菜刀指甲刀，
过犹不及，不能买水果刀，只能用水果刨，不知是谁的创造？
荒唐的事总是因为荒唐的人，荒唐的人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
事实上真正敢孕妇过独木桥的个人和群体防不可防。
关了八天了，世上好象也没有太大变化，就是无聊到浑身不舒服，
无论如何，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也要每天做广播体操。[抓狂] 中学时上体育课有两句口号：提高警惕，保卫祖国。锻炼身体，
楼道里传来了狼嗥般的歌声，一味的干嗥，没有音乐，
杞国人 （回家日记 九）
02-02-2021
每天早晚两次把头从门口伸出去，让太空人举着枪，对准脑门，
站在拉着防护绳的阳台向外望去，楼下是马路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
我留意到，街上往来的机动车辆中，
我想多了，操了不该操的心：我看着疾驶在大街小巷的快递车辆，
青春和力量不能永驻，微薄的收入不足以维持今后的生活，
科技的进步导致劳动力的剩余，
我不担心有一天中文取代英文，也不担心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的是杞国人瞎操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出这句广告词的人脑子少了根弦。
胞波情谊（回家日记 十）
02-03-2021
图中是一起隔离的群聊截图，隔离三个十四天不知真假。
大家鼓励我，帮我算日子，怕我不够坚强。
身困斗室，放眼世界，激亢有力的高音喇叭回响在田间地头，
说身在斗室，放眼世界是真的。今天资讯发达，
缅甸政变了，
其实我家与缅甸有着两代人的渊源，尽管我至今没有去过，
父亲青年时期的好友，生死的交情都出自滇缅一带，至今尚不能忘。
家里放照片的盒子里有一张穿西装的英俊青年头像，
父亲毕生的好友，我后来都极为熟悉，鲁迅先生曾有：
我对父辈们的住事所知甚少，当初不曾问及，但昔人的音容笑貌，
十天已过，但我更加心急如焚，并不是因为被关没有自由，
往事如风 （回家日记十一）
02-04-2021
岁末困羊城，
東风暖意增。
拂面心思远，
催梦耳闻声。
时疫绊归旅，
旧船破尘封。
桨摇人聚散，
提篮影无踪。
朋友让我讲讲过去的故事，凡我末亲身经历的皆为传说，
昨天说起了父辈的往事，今天再说一段亲历加传说，
有一次我从幼儿园回家，在我哥的床上翻到了许多巧克力包装纸，
这是我过生日，张伯伯给我买的。我哥不无得意的说，我有点妒忌。
张伯伯在云南，
有一天，父母都上班去了，张伯伯一个人坐在籐椅上抽烟，
我们欣喜地接受了赏赐，还帮我们点着了香烟，一人吸了一口，
我们那里是机关的宿舍，人杂，一个外人来住久了到底是不安全，
都说大隐隐于市，灯下黑，可有一天送饭时发现人没了，
北京那时外地逃来的走资派，反革命到处都是，
张伯伯在圈内被称为秀才，一手蝇头小楷，他来北京爱逛琉璃厂，
下面的一段可能是传说，为了彰显革命者的英雄气概吧。
话说张伯伯被揪回了云南，关在拘留所，整天就蹲在号子里不说话，
张伯伯旧交甚广，在朋友圈口碑极好，
我在七九年曾去昆明在他家中住了一个月，每天访客不断，有朋友，
我哥初中毕业后，因父亲的原因，不能上高中，被送往昆明就读，
每赴京开会或有人出差，则带些云南的土产蔬果，
不唯故交新友尊敬他，
惜哉，张伯伯殁于一九八九年末。
在张伯伯的追悼会上，众多的花圈当中是他的遗像，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人情往来并无稀奇，
梅 （回家日记十二）
02-04-2021
仰头望星空，
何处寻宿主？
茫茫苍海夜，
声声杜鹃苦。
无意爱争春，
任由群芳妒。
寂寞黄昏晚，
只有香如故。
02-05-2021
光头在广东丛化隔离酒店第十二天凌晨父亲在北京病逝
在隔离的11天里，每次电话里他都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更多的要求，
难舍你千般的好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父亲去世两天了。合上眼，
我不敢想象回到家里，看到写字台前那张空空的座椅和那寂寞的台灯
再也不能推着轮椅陪你晒晒太阳，再也见不到你颤巍巍地推着助行器
爸爸你走了，让我想起你千般的好，就连我儿时的委屈怨愤都化成了
快过年了，窗外不时传来烟花和爆竹的声音，
你那么喜欢朋友，而你的至交好友多都先你而去了另一个世界，
还记得七三年左右，你应朋友之邀，先福建，后广东，然后云南，
更神奇的是你从云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两只虎皮鹦鹉，
虽然你只上过私塾，但你自学成了一个旧式的文化人，金钱既是生活
朋友有困难的时候，你会寄钱帮助。
你在还能自己行动的时候，会去邮局寄给你认为需要的人，
你们兄弟姊妹曾经每年团聚一次，住在香山饭店。 2012年你因
可你对自己却近乎吝啬，那年冬天我们回家，看到你的棉衣都破旧了
你或者认为这一切已经很好了，财富不是你此生的所求，钱应该给需
我还记得上高中时的一个下午，我要出门，那次好像是初春的时节，
我明天就要结束在广州的隔离了，这让我又想起你在广州工作时曾经
你总是念念不忘帮助过你的人，这些也时你晚年的一个主要话题。
你一生当中帮助过多少人我不知道，两年多前一个百岁的老人整理照
爸爸，我想对你说的话千头万绪，更多的还藏在心里，有些你知道，
甘棠
午夜泪阑干，
梦中忽相聚。
人间仍有不了情，
眼前空寥寂。
话音在耳边，
遗爱藏心底。
蜡炬焚己待天明，
甘棠树犹绿。
2021年2月7日凌晨
只有香如故 （回家日记 十三）
夜不静，每一点声音都被放大了传入我的耳朵，辗转反侧，
监狱的苦也许我能受，隔离的困我也能忍，
这疫情颠覆了人间的许多价值，我不思考人类的未来，
星空是那么遥远，银河如此灿烂，
我忽然领悟到：人算不如天算是一句多么深刻的教训。
有无之间的变幻世人看不透，譬如花开花落，你看到的是枝头的，
生命也许没有真谛，无论凋盛，皆是世人眼中的像，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