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花园:心暖意暖日子暖

和老公Canadian Tire的苗圃意外地发现了三两株矮化的溲疏品种,花朵是粉色的,可爱的星星状,每株才8.99加元,很便宜。平时见到的溲疏多为白色花,或者花瓣的背面略带红晕,眼前的奇特品种让我们大为惊喜,赶紧掏钱买下了。

(罕见的粉花溲疏)

老公把溲疏种在前院,每日欣赏片刻,有时还喃喃自语:“这么美的花,为什么叫‘溲疏’这个怪名字?”

这也是原先令我大惑不解的问题全世界有60多种溲疏属灌木,五十多种分布在中国和日本,花瓣五枚,也有复瓣品种,花朵排列成圆锥花序、伞房花序、聚伞花序或总状花序,可中国的文人似乎十分吝啬对它们的赞美。溲疏大多出现在古代的药书里,“溲”意为尿,“疏”为疏导顺畅,“溲疏”的意思为利尿,表明溲疏的根、叶、果均可入药。

此花在日本被称为“空木”,取其小枝中空红褐色,别称有卯の花(因在卯月即农历四月开花)、雪见草、夏雪草(因花色雪白)、垣見草。日本平安时代的女作家清少纳言的随笔散文集《枕草子》里提到了此花,周作人翻译成“水晶花”。她说:“水晶花的品格比较低下,没有什么可取, 但开着的时节很是好玩儿, 而且听说有子规躲在树荫里面,所以很有意思。”

溲疏多见于山谷、路边、岩缝及丘陵低山灌丛中,不择土壤,不怕日头暴晒,也可以在树荫下生长得好好的,而且耐寒,春末至初夏一树的花,在女作家的眼里是平凡的、不足可取的,不过也有几分意趣。

直到十八世纪,溲疏的园艺价值才被欧洲人挖掘出来。荷兰律师兼植物发烧友Johan van der Deutz在日本的一次植物探寻之旅中发现了溲疏,溲疏属便以“Deutzia”命名,十九世纪成为风靡欧美的园艺花。

没有被古人歌咏过或许是件好事,我的思维可以不拘一格,行文如天马行空,在温村遇见的各种溲疏都被我比拟成自己喜欢的各种形象。

比如,儿子的校园门口种了一排冰生溲疏(Deutiza Gracilis),枝条多而柔软,万千朵白色星状小花极其茂盛,几乎覆盖了半球形的树冠。我一直喜欢星星花,它们一定是穿越了浩瀚宇宙,然后散落在草丛树丛中的吧?或者,是地上的花木向往遥远的天界,努力把自己长成星星的模样?天上的星星有不同的颜色,其颜色与表面的温度有关,所以地上的星星花也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星星的温度越高,它发出的光线中蓝光的成分就越多,看上去这颗星就呈蓝色;如果这颗星的温度很低,那它发出来的光线中红光的成分多,看上去它就是一颗红颜色的星星了。我们可以根据星星的颜色,来估计一颗恒星的表面 温度大约是多少。蓝色星星的温度是五万度左右 , 蓝白色是两万度左右 , 白色是一万度左右 , 浅黃色是七千度左右 , 黃色是五千五百度左右(太阳) ,橙色是四千五百度作左右, 红色是三千度左右 。

(冰生溲疏)

以此类推,白色的星星花表面看起来高冷,其实内心蕴藏着浓烈的感情,超过了外表热烈的红色星星花。

这不禁让我想起俄罗斯美女,受传统的东正教文化影响,她们的性格较为保守,大多神情严肃,举止高雅。初次接触,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远不如西班牙姑娘那般热情奔 放,让你有与她共舞的冲动。可我从俄罗斯的文学作品中,见识了安娜的狂野,马斯诺娃的哀愁,娜塔莎的纯真、哀愁与发自内心的忏悔......俄罗斯女人内心之丰富强大,加上独有的美貌,她们的魅力摄人心魄。

如果用一种花来形容俄罗斯美女,冰生溲疏最合适不过了。

还有,这里常见的白花重瓣溲疏是男人中的“名士花”。它们可以长到三米多高,数十朵莲状花井然有序地凑在一起,似一把朝天举起的塑料刷,透出一股硬质的阳刚气。它们的雅致细腻兼容几许桀骜孤高,让我想到了梁羽生笔下的白衣侠客。梁羽生的创作风格与金庸大不相同。金庸喜欢长篇叙述屌丝逆袭的励志故事,郭靖、令狐冲、杨过等无不是身经百劫后破茧成蝶的。而梁羽生笔下的侠客爱穿白衣,大多甫登场便是人中龙凤,文武兼备潇洒风流。主人公大都有着显赫且复杂的身世与很深的学识修养。他将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儒生”作为武侠小说的主角,开创了武侠小说发展史上的新天地。从此,知识分子的亦哭、亦笑、亦张狂的性格,复杂深邃的思想和远大追求,在梁老细腻生动的文字间慢慢推展开来,情节波澜壮阔。

(白衣重瓣溲疏)

我最挚爱的《萍踪侠影》里的张丹枫,唱着“哪知卉木无情物,叹尽长江万古愁”,在烟波浩渺的太湖中央决然隐去。李逸的一生,付与一首《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眼前的这株白花重瓣溲疏,不知最终归落何处?

其他品种的溲疏却选择了平实的生活,因为它们深知,悬崖上展览的,舞台上演绎的,无不是轰轰烈烈波澜迭起的短暂的爱情。它们情愿保持闲淡的本色,守在熟悉的风景身边,任风吹过耳畔,捎来黄鹂的婉转。有的小花纤秀如可爱的女人,花瓣薄薄的素素的,体内散出一种暖香,漫过我的眼。有的溲疏品种随便捡一个角落,一袭和风,几场春雨,就能茁壮成长成一棵两米多高的灌木,在你不察觉的瞬间,开出明净的小花,素怀幽幽。小花儿们簇簇拥拥地挤在一起,特地半掩着姣好的脸孔,不张扬,不耀眼,很朴素的模样,像是乡下人家的丫头,幽着,野着,没有城里人娇生惯养的毛病。它们是那种耐看的花,如细水长流的爱情。若是恋上了那个人,便相看两不厌。它们率性生长着,不在乎没有人将它们入画入诗。

当我经过时,角落里的溲疏笑着说:此刻阳光明媚,春末夏初的温哥华没有恼人的雨水,只有漫天遍野的暖,心暖,意暖,日子暖,花草香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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