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说,香港记者确实是“图样、图森破”。像我这种二十出头、诸事懵懂、不过因为能够写通顺句子的青葱,被推到要闻政治版第一线,腿脚能够飞跑,脑袋却跟不上速度。但是,这群人里面也有心眼成熟早、愿意豁出一切挖新闻的记者。
明报和信报是香港中文报纸里水平比较高、口碑比较好的。明报的记者是一个男士,姓杜,年纪比我们这群姑娘大,常常一副不很看得起我们的神情,不大和我们说话。有时候在酒店大堂遇见他从外面回来,想着他可能去哪儿挖掘到什么了,就试探着问他:“有没有料啊?”
他就一脸糊涂地反问:“料?什么料啊?没有啦!”嘴里说着,脚下走着,赶紧去按电梯,怕我们追着他问。
我们不屑又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他“鬼”,说他“阴”。其实人家如果独家挖到什么好料,那是他辛劳的成果,有什么义务和理由要让你分一杯羹?
信报的记者是留学英国的洋记,自觉和我们这些没喝过洋水的土记不在同一个水平,极少和我们交往,习惯于独立地默默地挖掘。有一次在睡觉前,她敲开了某个港方男委员的门,堵在门口不让关门,开始问问题。那男委员穿着三角内裤,十分尴尬,她倒是镇定坦然,选择无视。我报社的北京办主任和我们提起时说:有需要这么来吗?
东方日报的报格不高,但是销量最大,他们的记者很拼。有一段时间是一位姓潘的姑娘上京,比我大几岁,有点神经质。一次,她和成报记者同住一房,正好商务中心送来一封信,是成报香港那边传真上来给记者的。潘姑娘开门接收,并不交给收件人,而是拆开自看。成报记者是个文静秀丽的姑娘,事后很委屈地和我们诉苦,说潘姑娘总盯着她,她听了一个电话,也要究底是谁打来的,说了什么,怕得了什么信息不和她分享。
我和潘姑娘也算熟络,常有聚谈。有一次会议结束,港澳办设宴联欢,记者也参与。我看见主席台坐着港方成员罗德丞,随口说:为什么罗德丞能够坐主席台?潘姑娘坐在我身边,听见了,大加赞赏,说我这一次的观察很有政治敏感度,弄得我既受宠若惊,又惭愧难过,可知我一贯的政治敏感度,在她眼里,是何等光景!
南华早报向来是香港独大的英文报纸,后来出现竞争,有了一份英文虎报。虎报的记者是大陆长大、留学海外、然后到香港工作的任姑娘。她有飘逸的长发,风情的眉眼,柔软的腰肢,动人的步态,在我们这群天真幼稚的姑娘中间,别是一道风景。政务组组长梁振英会后出来简报,任姑娘提问的时候,不忘秀发一撩,眼风一抛,斜眼望着他,嘴角微微含笑,梁振英就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这场景自然也成为我们吃饭时无聊时的谈资。
电视台记者是另外一群,他们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出出进进永不停息,扛着笨重机器的摄影记者,总是跟在后面跑来跑去,非常辛苦。每个电视台都有一个记者长驻北京,那就是号称“等死队”的一群,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等候邓小平的死讯,确保能抢在第一时间报道出来。等死的过程漫长,所以,他们都在漫长的等待中变成了老北京,有时会和我们通报一些不很重要的信息。但总体上,我们和他们的交流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