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丽,我是你中学的同班同学J。1965年我们一起踏入上中的大门,相遇在初一6班,度过了将近四年的难忘时光。最后二年我们同住一个寝室,朝夕相处,直到69年初上山下乡,天各一方。
我于九十年代初来美国求学,后在美工作并退休。在离校四十多年后的2014年,我从网上通过乒乓好手女同学J的博客找到了她,知道了不少同班同学的情况。听说我班有四人在美国,一人在加拿大。国内国外大部分同学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当年的两位班主任老师也经常和国內同学一起聚会,其乐融融。2019年我回沪和他们相聚,女生只有你一个人杳无音讯,令我十分想念。
文化大革命给我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你的遭遇也令我难忘。记得那时因为香港的归属问题引起的一件事。你提到以前中国和英国签订过一个条约,说香港在那时是属于英国的领地,要过很多年条约解除后归属才可以变。没想到你的这一说法立刻遭到了同学们的反驳,并在班上开了个批判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你批判了一顿。我当时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中英之间有什么条约,在会上没有发言,但会下大概也会随大流跟着嚷嚷的。现在想来,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么多,有思想、会思考,真是了不起。但那个年代有思想的人是要倒霉的。还好我们班的同学没有太过份,没把你打成反革命之类的,但这也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你。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恩恩怨怨大部分已烟消云散。那时班上带头批斗班主任老师的同学已当面向老师道歉。如果你回来的话,我想他们也会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还有同寝室的Y同学,她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就被批为上海某高校的“三家村”一员。因受不了屈辱,没过多久她的父母就一起双双自尽了。她的外婆为此哭瞎了双眼。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她从寝室里消失了,你告诉我,她去新疆了。原来她在大串连期间认识了几个从新疆来上海的维吾尔族大学生。那时候,失去了父母的上海对她来说是一片辛酸地,新疆的雪山戈壁在对她招唤。她离开上海,去了遥远的边疆,16岁就早早嫁了人,在最最偏远的戈壁滩上度过了不一样的岁月。我每次想起上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那是在复课闹革命的日子里,我们除了看看大字报,到课堂上学学毛选,无所事事。不少时间我们在寝室里四个人围成一桌打扑克。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校园里挖马兰头,然后拿着搪瓷碗钻进废弃的大水泥管里煮来吃。忘了是怎么烧的火,但记得烧得很开心。一段时间里,我每星期六去宿舍后的树丛中捉知了,然后带回家给弟弟玩,你们则听着知了在我的帐子里面此起彼伏地叫。记得有一次,我看见你坐在床上看你哥哥的数学课本,觉得不能理解,就问你:“你怎么还看这种书?”并说:“我是不要看的,我不喜欢读书。”你当时几乎是叫着回我的话的:“哎哟XX,你说你不喜欢读书?你的学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那是我第一次在中学里听人说我学习成绩好。我想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回答:“我不喜欢读书,不要看这种书。”你感叹了一阵子。确实,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66年到72年的六年多时间里,我没有看过一眼教科书。现在回想起来,你是有先知先觉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要用功读书,目光远大。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一定圆了读书梦,跨进了大学门。
2015年上中150周年校庆,我因为家里有事没能前去参加,但我做了一张纪念卡送给班上的十六位女生。我为你在国内和美国各保留了一张。今将卡片背面的图象在这儿附上,上面有我们熟悉的大理石旗坛的底部和大钟,但愿你或你的家人或朋友能看到并识别。卡片的正面是我97年回沪时拍的女生宿舍和我珍藏的十六位女生当年的个人照,希望你也能早日看到。不管今日你身在天涯海角何方,我都祝愿你身体健康,合家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