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奉天府调兵捉拿革命党
尚三旗被郎桐带进班房最里间那屋,三柜和小伙计关在另一间。张树倾、郝如春还有二柜站在当院。
腊八节真是个劫,冰天雪地的得罪谁了这是,摊上这么件倒霉事。
张树倾看着郝如春,一点章法都没有。郝如春知道汤耀珍会去跟尤知府求情,倒是不太在意。
天合当与盗贼没有刮连,还主动报与官府,应该无罪。可这件事坏就坏在三柜给盗贼写了当票,白纸黑字。虽说大家都明白这是无奈之举,不这么做稳不住盗贼,一旦盗贼恼怒,搞不好就得出人命。
柜上豁出命来拖住盗贼也是为了清白,没曾想弄巧成拙,反倒说不清了。郝如春寻思有汤耀珍的面子,大不了破费些银两消灾免祸,想不花钱恐怕是不成了。
整个天合当几乎都在衙门口扣着,买卖黄了。
“东家,汤先生一定会去跟尤知府求情,咱们没有过错,您甭担心。”郝如春说。
张树倾没吭声。
郝如春忽的想起了三柜,额头就见了汗了。这三柜与盗贼有当票,想把这事解释清楚难了。
万万没想到三柜是这种人,危难面前缩了。倘若过了这道坎,此人留不得,日后必定酿成大祸。
“东家,今天的事只怕要破财,到时候您可别舍不得。”郝如春小声说道。
张树倾年过半百,经历的事多了去了,今天的事他自有安排。三柜和小伙计必须捞出来,倒不是怕他们坐牢受苦。天合当的人不可能是贼,花钱救人只为这个名。
此时二柜像个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也是,他又没进班房,破财也轮不到他,用不着紧张。
夜至亥时,大概十点前后。
天气越来越冷,张树倾和郝如春都是半大老头了,哪扛得住这个。
郝如春对二柜道:“进去问问,什么时候能保释柜上的人回去。”
二柜还真听话,径直进了一间班房。
不大会儿,二柜出来请张、郝二人也进屋。
这间房不大,里面一个碳火盆,两条板凳。墙上挂着些刑具,什么锁链、大眼枷、压棍、碳火钳子……
有两位差役坐在条凳上烤火,见张树倾等人进来也没起身。其中一位道:“张老板,坐下烤会儿火吧,瞧这大冷天,可真能冻死人。”
说完这句,又扭头对身边那位道:“梁头,缓过来点没有,今天这差事差点把命搭上,图什么许的呢。”
差役抱怨辛苦,这是在讨赏。张树倾和郝如春都明白。
街面上官差永远大三分,不管多大的财主都得看官差脸色,除非你老丈人是知府、县令。就算你跟知府相熟,只要进到这里的时候知府不知道,你就得受着,这是规矩。
张树倾坐到条凳上,郝如春和二柜都没坐。
“二位老爷辛苦,出来的匆忙也没预备着。”张树倾边说边侧过半边脸:“郝掌柜,兜里宽绰吗,孝敬二位老爷些酒水。”
郝如春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约摸有十两,放在对面的条凳上,一言不发。
姓梁的差役一看银子连忙拿起来,掂了掂:“足两。”说完又递给条凳上那位。
那位一接银锭,脸上有了笑模样:“张老板,看您,还这么客气。”
俩人春心荡漾,脸上一点冤种劲都没了。
姓梁的差役拱拱手:“张老板,他叫岳鹏,我叫梁山。我们哥俩都在郎捕头手下当差,有什么用得着的只管开口。能办的绝不含糊,办不了的帮您想辙。”
没说一样,能办不能办都是你一句话,场面话而已。
张树倾叫郝如春也坐下烤火。张树倾微微低身表示谢过,也坐下了。
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俩差役知道天合当的人想干什么,但他们做不了主。天合当的人送了银子,差役理当主动做事,用不着废话。
僵持片刻,二柜一看气氛不对便开口说话:“二位老爷,才刚在下代东家过话,咱们天合当的人与盗贼无关,我们东家想把人保出去。”
二柜开口是为了证明自己刚才把该交代的事交代完了,别让东家误会自己没做事。
张树倾盯着二位差役,先礼后兵,钱花完了,再不办事就拉下脸造吧。
梁山满脸的为难,瞅瞅岳鹏,又转向张树倾:“张老板,不是我们哥俩不帮忙,天合当的人怎么能和盗贼有关联呢,可是……”说到这又看向岳鹏。
岳鹏没说话,从里怀掏出一张纸,抖开在张树倾和郝如春面前缓缓的晃过,随后又折好揣进怀里。
梁山又道:“有这东西,我们哥俩没辙呀。郎头不说话咱们不敢放人。”
刚才岳鹏拿出来就是天合当与尚三旗的当票,虽然尚三旗还没有画圈,但前面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天合当收了这颗珠子。
俩差役一个红脸一个黑脸,配合的天衣无缝。张、郝二人知道没办法,刚才花的钱只当保三柜和小伙计不受皮肉之苦。
“也罢,只求二位老爷别让我们伙计受苦,他们经不起这个。”郝如春道。
一听不提保释的事了,俩差役眉开眼笑。连说不能不能,又没定罪,哪来的受苦。
看来这事还得郎头首肯。那么郎头忙什么呢。
郎头啊,正诱骗尚三旗呢。
珠子在哪丢的是整件案子的关键,郎桐最想听这个。他猜不到为什么知府大人丢了珠子不找,他必须知道原因。如果这事知府大人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么他也算摊事了,想全身而退,就得灭口尚三旗。
如果是因为知府大人压根不把这个当回事,那就敲诈天合当一笔,这蠢货打一顿放了就是。弄堂上过审,倒是个麻烦。
“尚三爷,只要你说清楚盗珠经过,我保你没事。这珠子虽是官家物件,但不值钱。我敬你是条汉子,还真舍不得取你性命。”
一番假话把尚三爷说的热血沸腾。本来嘛,一颗破珠子能值什么钱,当铺的掌柜说是鸡血石,八成靠谱。
这位官爷说的实在,把珠子还上,挨顿打也就完了。
于是,尚三爷就把怎么走投无路,没吃没喝,以偷盗为生。又怎么经过四人抬轿子时顺手就摘了帽子上的顶珠,开始自己还以为是戏班里的行头呢。
接着又把在中街几家当铺被拒,最后有人指点才到天合当。没想到被天合当陷害才落入法网。
整件事诉说的挺完整,虽说尚三旗看着是一莽夫,但讲故事还是把好手。郎桐全听明白了。
听是听明白,可没想明白。
知府大人跑那儿去干什么,还把帽子落轿子里了。府里有八人抬的轿子不假,平常时候大老爷都是坐这顶,八人抬只有朝廷要事时才用,这事尚三旗不明白。
想来想去郎桐糊涂了,他不敢放了尚三旗,敲诈天合当的事也搁在一边。
“就这点事啊,我还当你刺王杀驾了呢。”郎桐笑着给尚三旗吃了颗定心丸。
尚三旗也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可不是吗,珠子也还回来了,您打我一顿得了,狠点也行啊。”
打你一顿?郎桐心中冷笑,莽夫,你的罪过岂是一顿打就能挨过去的。
心里起了杀机嘴上可不带着:“尚爷,没别的,我得跟上头招呼一声,说几句好话也就结了,你再忍会儿,我去去就回。”
郎桐转身出屋门,告诉守门的兵丁把人看紧咯,想越狱直接宰了。
这事不能直接报给知府老爷,得先找龚师爷,内府的事郎桐不知道,万一真有什么隐密龚庆有必定知晓。就是他不知晓也能帮忙拿个主意,绕过龚师爷就是隔锅台上炕,得罪人。
郎头到后院马厩里牵出匹马,搬鞍认蹬乘跨坐骑,双腿一夹马肚子,又挥上几鞭,这匹马四蹄蹬开就跑下去了。
龚庆有的家也在城内,离衙门不远。从绍兴过来一直就自己一人,没有娶妻生子,也没听说有什么相好的女眷,烟花柳巷他也不去。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做些家乡菜,不然就关在房里读书。
与他相伴的只有一个佣人,三十多岁,也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名叫连生。这名起的好,可傍着师爷也没连升的机会。
这一次过节,俩人做了几个家乡菜,喝了点小酒。几杯下肚都有些微熏,各自早早睡了。
郎桐到了龚庆有家门口,大声砸门,不知道以为是报丧的。
进到内宅把拿获尚三旗的前前后后一说,龚庆有也挺为难。大老爷纳妾的事用不着瞒着郎桐,郎桐嘴严,跟大太太也没有接触。
郎桐听罢其中详细也傻了眼,差事办砸了。他要是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就不会带尚三旗回衙门,取回珠子再找个没人地方宰了也就完了。
现在不成,不但人犯在班房押着,还带回来天合当的五六口子,尤其是那个汤先生,保不齐已经去找尤知府了。
俩人一时都没了主意,他们知道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人过来请龚庆有。那位汤先生不是好惹的,他如果出头尤大老爷就不能不闻不问。
汤耀珍有路子通朝廷,若是让天合当的人吃亏,没准汤先生会找人参尤知府,告他遗失朝廷官饰不究,且欺诈商贾平民。
这罪过可不小,上下都得罪了,尤知府一倒,这哥俩可就没了饭辙。
所以天合当的人不能碰,得赶紧放咯。至于那个盗贼……
龚庆有沉思片刻,对郎桐招招手,附在郎桐耳边说了几句。郎桐频频点头,连称妙计。
随后出院门上马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 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