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传(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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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巧审革命党连升遇险

龚庆有打大北营回来,马上就跟尤知府禀报。尤知府听完龚师爷的讲述心就算凉了。
张作霖一身傲慢,根本就没把革命党放在眼里,如此轻敌定成大患,奉天城指望他救危难于水火,恐已无望。
龚庆有也觉得张作霖妄自尊大,一小小巡防营统领目中无人,张狂自恃。就好像东三省的总督不是赵尔巽,倒是他了。
尤仲文有些担忧,问龚师爷怎么办。龚庆有说虽然请柬送了,礼物也收了,但张作霖未必会来赴宴。
眼下兵荒马乱,盗贼四起,有枪就是草头王,朝廷的官印没有枪好使,有朝一日四品知府没准都得看他统领脸色行事。
尤知府虽然久居关外,可同僚同学大多都在关内,平日里少不了书信来往,南方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革命党搅的南方各省乌烟瘴气,清廷却无法剿灭,这倒不是下手不狠,力度不够,实属抓不干净,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好像人人都是革命党。
两广巡抚是尤仲文的同窗,多次来信提醒尤知府,轻易不要与革命党结仇。那些不要命的亡命徒杀人不眨眼,你杀他一个,他灭你一家,没了没完,得罪不起。
故此,尤仲文很少在奉天缉拿革命党,大多时候是作作样子。他知道奉天城里有朝廷派出的官员暗访,假如不搞出点动静,只怕朝廷问责。
他每次都差手下人虚张声势,把革命党轰出奉天就行,从没想过抓几个送至京城擎赏。他是汉族官员,不如满族官员吃香,倘若大清亡了换个汉人当皇帝,没准自己还能升一级,何乐不为呢。
前几日衙门里抓回来俩革命党,这让尤仲文头痛不已。
朝廷有密令,捕获乱党斩立决。尤仲文深怕得罪革命党,他告知手下要报奏刑部才可问斩。
斩立决这事使不得,能拖一日拖一日,能拖一宿拖一宿,万一这期间大清倒了,自己还有个呵护革命党的功劳,到那时也算些立功的筹码。
龚庆有说张作霖狂傲,尤仲文早有预料。此人土匪出身,虽说有点小能耐,但巴结上司拉帮结派尤为擅长,整个东三省都有他的支脉。
傍不上张作霖确实有些失落,从而只剩一条路,那就是千万别得罪革命党,这条后路得时刻留着,凭此或可保全性命。
所以在奉天府的天牢里,待遇最好的就是革命党,有吃有喝,不挨打不受骂。正如郎桐所言,大不了发配充军,并无性命之忧。
至于说要杀尚三旗,这位爷冒名革命党,杀了讨好朝廷,又不得罪革命党,两全其美。
时下尤知府和龚师爷想到一处,首要大事就是先把牢中的革命党发落了,别哪天朝廷颁旨斩杀狱中革命党,那可惹上祸事了。
龚师爷洞悉知府老爷心思,率先开口道:“大人,张作霖本一小吏,目中无人,恐无可依托,咱们还是自食其力早做主张。”
尤仲文道:“求人不如求己,行武兵痞本不可交,我等无奈才出此下策。而今无望,还是另辟蹊径。”
此言一出龚庆有就明白了。
“大人,牢里有人犯两名,咱们择日升堂从轻发落,只要尔等不认,咱们顺水推舟释放了事,大人意下如何。”
龚庆有的意思是说,升堂问案的时候,只要人犯拒不承认是革命党,咱们就把他们放了。
尤仲文想想也好,可这里面有一个好像真不是革命党,是给自己添堵的盗贼,这人不能放,必治他死罪方解心头之恨。
“师爷,人犯两名,有个乃是偷盗之徒,此人也要逍遥法外不成?”尤仲文问。
龚庆有一听大老爷还真不糊涂,这事还记着呢,微微一笑:“大人,此人愚钝,若在堂上他认了革命党,咱们就把他放咯,若是不认,咱们就治他个畏罪抵赖,杖毙于公堂之上。反正革命党里也没他这号人物,料也无妨。”
您说哪有这么断案的,都知道革命党杀头。自认革命党还没事,不想认这死罪的反倒丢了性命。
俩人商量好了,龚庆有安排过堂事宜,这才有狱卒提审马前卒。
马前卒过堂可有乐子,咱们后面再说。

连升领了龚庆有的令,骑快马去给高才承送信。早上四点多钟出发,快马加鞭奔辽阳界。
连升三十出头,小个子,又黑又瘦。他本是龚庆有家的佃户,龚庆有看他机灵还勤快,就把他带出来了,一直跟随左右。
辽阳距离奉天不远,一百多里地,骑快马有半天工夫就到了。
连升到在辽阳城的时候已是晌午。
辽阳城本是繁华之地,当年罕王努尔哈赤建女真国时都城就设在此处,后一统关外才在奉天又建新都。
那高才承的老巢远在鞍山,辽阳距离鞍山还有一段路程。连升须在辽阳与响马接头,龚庆有的书信只能转交,并不要上山面呈。
连升轻车熟路,看样不是头一回来这。
进得辽阳城内三拐两拐到在一间杂货铺前,拴得了马才进去。
这间杂货铺店面不大,里面摆放着百货日杂。连升先掏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上下。
店门框上悬挂着一个小草筐,连升把银锭往草筐里一扔,草筐内好像有个铁盘,银锭撞击铁盘当啷一声。
这时从里间屋走出一人,看见连升也不说话,从里怀掏出个小纸筒,约有两颗念珠那么大,递给连升。
连升也不说话,接过纸筒,将信纸折叠几个来回,大小刚好塞入纸筒。
将纸筒递还给那人,那人握着纸筒转身又回进里间屋。

少倾,那人又转出来,手里拿着两只高香。连升接过高香,在店内的佛龛前找到洋火,将香点燃,高举过头,口中念道:“两日后求得神谕,重奉香火。”
说完,将高香插入香炉,拜了几拜,转身出了杂货店。
刚才折腾这么热闹,都干嘛呢这是。
这间杂货店就是高字号响马的联络站。关东界内响马众多,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伙。
高才承的绺子人数最多,装备也好。且有能人好手帮衬,故此万儿响,买卖好。
其他各派绺子雄据一方,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并无越界。只有高字号的胡子才可以纵横辽东,无人敢于阻拦。
但凡有大买卖,其他帮派都得预先告知高字号,或合伙或抽水,只有高字号不爱干的,别人才可以独自动手。
就这么霸道。
连升进门扔了一锭银子,这是买命钱。
守杂货店这位是拿命当差,杂货店赚不了几个钱,整日守在这里却风险异常。不但官府欲治响马于死地,其他绺子也可能上门寻仇。
尤其是那些苦主,只要知晓杂货店主是高字号的人,必当以命相搏。可怜这店主孤身一人,哪能抵挡,定会性命不保。所以,凡来传信之人都会重金相托,这都是玩命的买卖。
而店主拿出的纸筒,是为了飞鸽传书。来人把信件塞到纸筒里,店主把纸筒绑到信鸽腿上,放飞鸽子信儿就传到了。
那两只高香是告诉连升,两天之后过来听信。二人并无言语交流,只是害怕隔墙有耳,多说无益。
连升来辽阳不是头一遭,也算熟悉。出杂货店牵着马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
客栈掌柜认识连升,忙给安排上房,将马匹由伙计牵去饮喂。
连升在外面吃过午饭,回到客栈准备睡觉休息。
那客栈掌柜见连升进来,就想讨好几句。这类肯花大价钱的客人不多,奉迎客套也是常情。
“客官,累坏了吧。看您那马累的够呛,定是路程不近。小的让伙计给您倒洗脚水,您烫烫脚,好好睡一觉。”
连升点点头,并不答话。
客栈掌柜又说:“客官,小的多句嘴。近来辽阳城内不安稳,您要是没事就在小店里歇着,街面上这几天准出大事。可别误伤了尊驾。”
嗯?连升心中一颤,小小的辽阳城能出什么大事,看样还有血光之灾。谁敢在城里闹事,这倒是奇了。
客栈掌柜只是卖个人情,以示关爱,没想到惜字如金的这位客官话还多了起来。
“谁敢在城里闹事?”连升问。
掌柜的这下想不说都不行了。
“您不知道,前两天城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有个买卖皮货的富户被胡子砸了窑,那富户报了名号,说受高字号护佑,还插了令旗。没想到这伙胡子不买账,不但将富户洗劫一空,还抢走富户的独女。”
连升听到这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说这是哪伙胡子,胆也太大了吧,报高字号没用,看见令旗也不当回事,还抢了女眷,这到底是谁呀这是。
土匪抢劫本是份内之事,就这职业。可盗亦有道,按理说苦主报上同行的字号就该收手,倘若不信有情可原。但人家把令旗都插门上了,那就如同颁旗者亲临,这还不给面儿,又把人家女眷劫了。
胡子劫财天经地义,顺手抢女人便为同行不耻。难道说高字号招牌倒了,还有比高才承更厉害的角色?
“敢拔高字号令旗的却是何人?”连升问道。
客栈掌柜将头凑至连升面前,压低声音:“听说,是奉天统领张作霖的老乡,海城的绺子。人家说了,谁家的旗也没有张家的旗面大,不服就出来比划比划。”
“怎么比划?”连升问。
“那伙绺子没走,住在富户家里等高字号的人前来寻仇,您说这街面还能呆吗。”
啊?!如此看来,此番两伙见面之时,必当是血流 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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