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致幻的植物和药物一直心存好奇,但对循规蹈矩或胆小怕事的大多数人而言,仅仅是好奇而已。英国大文豪阿道斯·赫胥黎无疑有一颗更好奇的心,而且因他对人类面临的社会问题有非凡的洞察力,以及对心理学、哲学以及神秘主义的兴趣,便以身试毒了。
1953年春天,步入晚年的赫胥黎应一位渴望获得一些毒品资料的朋友之邀,亲自尝试了麦司卡林(Mescaline)——一种从名为佩奥特的仙人掌(Peyote)中提取出的活性成分。
南美洲印第安部落的人在举办宗教仪式时会摘取佩奥特掌,并服用。一位西班牙诗人曾写下这么一句话:“他们吃一种根茎,称之为佩奥特掌,且敬之如神灵。”那些印第安人,就其习惯来看,在食用佩奥特掌后欲望减少,变得平和安静。
赫胥黎写道:“于是,在一个明亮的早晨,时值五月,我饮下半杯溶解了0.4克麦司卡林的水,坐下来,静待反应的到来。”他随后出现了许多幻觉。赫胥黎充当了一只豚鼠,他的朋友和他的妻子在旁录下了整个过程。
有了幻象的经历之后,赫胥黎内心无法平静,他反复重听录音中自己的喃喃细语,根据脑海中的回忆,以及自己对于幻觉的思考,写下了《知觉之门》一书,通过对幻觉的解读,探讨了超越时代的终极问题:人脑有没有极限?当利用外部因素打开大脑的神秘之门时,人会不会成为无限?
从赫胥黎的体验里,LSD药物产生作用后早期反应是:情绪不稳,幻觉多变,视觉增强,但会产生极速不规律变化,听觉提高,嗅觉和触觉更敏感,周围物品成了幻想的东西,轮廓外形夸张,距离拉长或缩短,明暗对比立体感增强,鲜花的颜色变得真实,比宝石的光彩更迷人,物体充满了几何的无以名状的美。“清除一切迷障,知觉之门将开,万物显出本相:如其所是,绵延无止。” 但同时这种美也会让人惊慌失措,因为我们对于世俗世界之外的美是如此陌生。
这种感觉使作者重新思考当时社会状况,思考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有限,对自身心智的认识和开发有限。他认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如此之低,是因为我们的大脑为了保护我们,关闭了知觉之门。在服用麦司卡林这种药物之后,降低了肾上腺素红这种激素的分泌,减少了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带来的一些影响。麦司卡林抑制了经验的作用,让我们摆脱观念的窠臼,同时它“打开知觉之门”,让我们看到事物本身。
致幻剂能让我们感受到另一个未被感知的新世界。在知觉层面,心智直接洞见事物本质,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的感官是如此的敏锐,有了各种奇妙的体验,我们会感受到时间似乎消失了,万物不再有世俗世界所赋予的各种功利作用和属性,只是简单“存在”着,而在细节之处看到了极致的美——超现实的白光、色彩、形状,即使是最普通的石头、桌子、衣服,都散发着最纯粹的色泽和迷人的光芒。这种美带给我们纯粹的感动,如此让人迷醉,以至于对世俗世界的一切琐事、人际关系、必要的责任丧失了兴趣,日常生活和社交变得琐碎无趣,难以忍受,也不会再有邪恶的欲望和行为。
专门研究LSD的 Carhart-Harris博士指出︰“通常我们的大脑有多个独立网络来处理特定功能,例如视觉、动作及听觉,甚至更复杂的如专注。但在LSD影响下,各个网络的分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更整合、统一的大脑。”Carhart-Harris博士还说:“受LSD影响的大脑就像回到我们幼儿时期︰自由、不受限制。”
作者还认为我们对事物的感知受到人类自己创造的符号、语言、智力、经验的限制,我们的认识往往是片面的。
赫胥黎后来又写了续篇《天堂与地狱》。《天堂与地狱》偏向于作者对人类心智的理论描述,并讨论了能像致幻剂一样把我们带到“新世界”的东西,诸如艺术、光、宝石、宗教壁画、祷词、瑜伽、冥想、打坐等等,通过它们我们可以去感知知觉层面的存在,改变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看法。
作者说麦角二乙酰胺这玩意儿既不上瘾,对身体也没啥危害,人类服用历史已经有5000多年了。英国精神科医师、神经科学系教授纳特(David Nutt)分析了20种世界上最流行的娱乐用药物,并为每种药物“对于自己和他人的伤害性”评级,合法的酒精位居第一,香烟则排名第六, LSD位于倒数第三。LSD对使用者本身的伤害性极低,对他人的伤害性更几近于零。
虽然生理上安全,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使用LSD可能会让人感到恐惧或不安。滥用LSD的人会出现心动过速、恶心、头晕、血管扩张、震颤、手掌出冷汗,精神方面会出现极度的恐惧、焦虑等幻觉。
使用药物会上瘾是个不争的事实,浅尝辄止无可厚非,问题是有些人回不了头,要长期持续服用,成了瘾君子,滥用的结果会损坏大脑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因此,LSD在世界各国都普遍被认为是一种危害甚大的毒品而加以严厉查禁。
这次试毒体验令赫胥黎终生难忘,临终时赫胥黎已经无法言语,但他通过手写向妻子劳拉写了一句话:“麦角二乙酰胺,100微克,肌肉注射”。根据劳拉在《时光消逝的瞬间》中的记载,她服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