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魅 第二十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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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串联

 

孙校长至死也没有想到他让人撕大字报是一着臭棋,后来由此引起的麻烦是他始料未及的,作为一个多年来专心致力于教育事业的老知识分子,他对教学以外的事情是漠不关心的,而且也很少去关心政治风向是朝哪个方向吹的。其实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实际上是经历了所有的运动,从三反五反,反右整风,四清,一直到现在的“文化大革命”,他都以一种不参加,不介入的姿态都平安地度过去了。他深深明白当年的反右运动,好多同事和朋友都抱着向党提意见的良好心态,要帮助共产党改正错误,结果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他觉得学校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学生就是应该努力学习文化课知识,学好知识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而自己的职责就是要维护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对于王建国的大字报,他隐隐约约感到后面是有人支持和鼓动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上不了讲台的余得刚余辅导员。他对这个余得刚不是十分了解,只是隐约听说他以前曾在县文教局工作过,不知何故给下放下来到中学教书,但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教书的料,也上不了讲台,现在给他这么个职务,纯属一个闲职,一个中学,要什么年级辅导员,连他自己觉得都不能理解,但是他来的时候的调令上却明确地写着: “兹介绍黄龙中学辅导员余得刚同志前去你校工作,请接洽为盼。中共渭塬县文教局, 1965年7月31 日。”孙校长看着这个调令就有点犯怵,看来红光中学还得为余得刚设立这么一个位子。从心里来讲,他根本弄不清这个余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作为一个老知识分子,孙校长几乎对教学以外的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他也懒得去打听这些事情。既然是组织上派来的,那自己就按规定办事就行了,别的一概不问。

孙校长对此事的处理态度大大地激怒了余辅导员,他觉得他现在是应该站到前面了,于是便以自己的名字,写了一张大字报,又贴了出去,同时他又指挥王建国去发动更多的同学一同站出来,成立红光中学红卫兵组织。这样一来,一时间红光中学便彻底地乱了套,大字报铺天盖地,贴得到处都是,校园里一时间成了大字报的海洋。当然,大字报里有支持余得刚的,也有反对余得刚的,双方各持己见,一时谁也难以说服谁。

不过,王建国的红卫兵组织很快就成立了,起名叫红光中学红卫兵造反队,王建国为造反队司令。嗬,他换了一身黄军装,黄军帽,身背为人民服务的黄色挎包,胳膊上还套着一个红箍轮,上面写着“红卫兵”三个字,走起路来,好不威风。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在王建国的鼓动下,都加入了红卫兵组织,戴上了红色的袖标,没有加入的只是个别人,大多数是家里成分不好的。这些没有加入红卫兵的同学就显得很另类,只能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着人家红卫兵而发呆。

清风起初也在红卫兵外的群众队伍里游移了几天,随着越来越多的同学的参加,他自己也渐渐地孤单起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都成了“黑五类”的子女,他就有点坐不住了,心想,我也得参加红卫兵。而要参加红卫兵,他得首先搞一身黄军装。

上了中学的清风一下子身体像拔了秧一样往上蹿,他长得又细又高,嗓子也变了音,原来稚嫩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既低沉,又有点沙哑。喉咙的喉结也明显地突出来了,嘴边上也长满了细细的绒毛。衣服也显得越来越短,“这孩子长得太快了,紧做衣服都赶不上趟似的。”看着清风的样子,银杏老是给朱大宝嘀咕说。“孩子到了发育期,就像那苞谷拔杆一样。”朱大宝嘿嘿笑着回答。而谷雨也处在发育期,她和弟弟不一样,除了个子往上蹿之外,她似乎朝着圆润的方向发展,声音变得尖细,身体凸凹有致,该凸的地方都在向外凸。

看着两个孩子越来越大,银杏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似乎是这日子刚刚有了奔头。

随着身体的发育,清风与朱大宝之间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融洽了。以前比较小,清风对朱大宝有时还喊一声“朱叔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清风便有点儿不好意思再叫得出口了,这些细微的变化银杏是能感觉出来的,也曾给朱大宝提醒过,朱大宝却不以为然,他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比较好的人,他知道,男孩子大了,就有些叛逆行为,他倒不在意。清风从小就比较孤独,往常朱大宝从单位回来,总是喜欢给孩子带些吃的东西,比如供销社来了比较好的点心啦,桃酥啦,水果糖啦,尤其是大白兔奶糖,他总是喜欢买上一些带给孩子们吃,每当这个时候,岫云是和他最亲的,因为岫云毕竟年纪小,谷雨倒是落落大方,当朱大宝给她的时候,她也不推辞,倒是清风,总是有点说不出的原因,站在一边看着他,给他东西也不是很积极,总是迟疑地望着他。银杏总是笑着对儿子说,“你叔叔给你,你就拿上吧!”这种情况下,清风才慢地过去拿,大宝有时候会一把把清风抱起来,清风就在他的怀里挣扎要下来,“这小子!又长肉了!”,朱大宝自嘲地笑道,将清风放到地上,银杏叹道:“你说这孩子怎么这样岔生呢?”

朱大宝和银杏组织家庭的时候,谷雨和清风都有点大了,孩子大了,也不好改口了,银杏就让他们管朱大宝叫“叔叔”,这样大家都好接受。还是谷雨比较懂事,既然妈妈让叫“叔叔”,她就叫“叔叔”,和大宝也不太生分,清风就有点困难,偶尔叫一声“叔叔”,还要加上一个“朱”字,“朱叔叔”。要说朱大宝这人,还真是心比较大,也能放得开,倒也不太在乎这些。

其实清风心里别扭朱大宝是事出有因的。起初,同学们不知道朱大宝是清风的继父,除了孟家集来的同学。红光中学和红光供销社是斜对面,同学们常常去供销社买点学习用品,笔墨纸砚,文具之类的,几乎都认识供销社主任朱大宝,这个人既随和,又幽默,又喜欢和同学们开个玩笑,大家从心底里讲,还挺喜欢他,至少,这个人是个笑面虎,不惹人讨厌。大家还经常在下面说起他。但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清风基本上不去供销社。个中原因不言自明,他不愿意直面继父,尤其是在那种环境里。

常言道,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鞋,清风和朱大宝的这种父子关系很快就被同学知道了。有一天下课了,清风的一个同学叫清风一块儿去供销社买东西。“嗨,清风,走,去供销社里去看看,听说有作业本来了,质量好,还便宜,他们都去了。”他所说的他们,是指其他同学。清风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连头都没有抬,回了一声:“不去,你自己去!”那个同学不知就里,还继续劝他,“走吧,走吧,现在又没有啥事,你有啥忙的?”清风仍然不为所动,“不去,不去,别烦人!”那个同学还想劝,旁边一个和清风同样来自孟家集的同学,名叫孟小伟的便笑着对那个同学说:“你别费劲了,他用不着去,他爹就在供销社呢。”

清风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那个同村同学一眼,“多嘴,你不说话人能把你当哑巴?”听到孟小伟这么一说,那个同学笑着说,你胡说,“供销社哪有姓孟的,只有老朱一个男的。” 孟小伟还笑着说,“正是老朱,是清风他后爸。”这个同学有点半信半疑,他还以为是孟小伟是在开清风的玩笑呢,便走过来用手搬着清风的肩膀问道:“这是真的吗?清风?”清风不耐烦地用手一推这同学,说道:“去,去,去,滚一边去,你们无聊不无聊。”

其实,很明显,清风不愿意和别人说这个话题,所以表现出很烦躁的情绪,若是这两个小屁孩子识趣的话,走了就行了,偏偏那个孟小伟不识趣,他看着半信半疑的同学,生怕同学说他撒谎,便急赤白脸地说,“这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大雷去!”孟大雷也是来自孟家集的一个同学。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清风顺手抓起面前的文具盒,看也不看,顺手便朝孟小伟掷了过去。孟小伟哪会想到这一招。一个没提防,文具盒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哐啷”一声,掉到地上。这是一个老式的文具盒,是那种铁皮做的,文具盒里装的铅笔呀,橡皮,直尺,三角尺和圆规等登时就散落一地。

这样一来,孟小伟立马不干了,一手捂着被文具盒打红的脸,一手指着清风,骂道:“清风,你他妈的疯了不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哪句说错了?难道朱大宝不是你后爸吗?”清风也不说话,他手指着孟小伟狠狠地说道:“就你他妈皮干(当地方言,意为多嘴的意思。)再皮干看我怎么抽你!(抽,意思是扇耳光,方言)”

孟小伟没有想到清风会翻脸,他也根本不知道清风为什么会翻脸,另外,刚才挨了一文具盒,脸上还辣辣的,正想如何把这个面子捡回来,没有想到清风会骂他“皮干”,再说,他长得也比清风粗壮和高大,他根本没有将清风放在眼里,现在听清风说要抽他,便冷笑道:“嗬,你他妈的小逼崽,你还抽我,别他妈地给脸不要脸,你来抽我一下试试,还给我翻脸,难道我说错了?朱大宝不是你后爹吗?不是你后爹干吗睡到你妈的床上?他把你妈都睡了你还不承认他是你后爹……”孟小伟还没有说完,就见清风像一头豹子一样跳将起来,一头向孟小伟撞去,然后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毕竟孟小伟要比清风粗壮一些,两个人打起来,清风并不占上风,但是常言道:“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清风此刻就是一个不要命的打法,两人抱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分开,这种情况下,孟小伟便有了几分胆怯,他仗着力气大,使劲把清风推开,嘴里说道:“去,去,去,不跟你他妈的玩了。”但是清风还是不依不饶的,一个劲地往上冲。这时,姐姐谷雨冲了进来,硬是把清风拉住,这时,你再往两人身上看,衣裳也撕破了,脸也破了,鼻青面肿,两人都是青眼窝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时候,班主任进来把两人批评了一顿,问是怎么回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周围的同学也耸耸肩膀,都表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候,不知谁把朱大宝喊了过来,朱大宝一听清风和别人打架,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一来,便走到清风的面前,问是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谁知道他不来还好,他一来,刚刚平静下来的清风又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冲着朱大宝大声地吼道:“不要你管-!”他声嘶力竭地叫喊使得朱大宝一下子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众人也是被清风的举动惊呆了,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清风喊完之后,便从谷雨的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朝校外跑了,谷雨和另外的两个同学连忙追了出去。

朱大宝抱歉地向班主任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的样子,并且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呀!”班主任苦笑了一声,讪讪地说道:“朱主任先回吧,学生没有教育好,是我们学校的责任,我们下来再慢慢地做学生的思想工作。”朱大宝忙回答道:“哪里哪里,我们家长也有责任。”这场尴尬就这样结束了,朱大宝闷闷不乐地回到了供销社门市部。

经过这件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朱大宝和清风之间好像有什么隔阂似的,清风见了大宝,也不说话,每当大宝回来,清风便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大宝还试着和清风交谈,但清风从来都不理他。连银杏都感到纳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一问清风,他一句话也不说,问得多了,他便把银杏从他的房子里推出去,顺便就把门关上,嘴里还说道:“你烦不烦啊!”

银杏反过来问朱大宝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大宝显得比她还茫然,他一脸无奈地说,“我还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呢?”银杏见大宝很委屈的样子,便宽慰他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牛病又犯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过一阵子也可能就好了。”朱大宝说道:“我真的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还是什么事情上得罪了这孩子,你也有眼看着,我对这三个孩子怎么样?可以说,不是亲爹,胜似亲爹,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哎,”他叹息了一声,不言语了,其实,他心里想: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啊,真是连说都不能说,何况打骂呢?人都说,后妈难当,这后爹也不好当。这还没有怎么样呢,他竟敢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朝自己大吼大叫,弄得自己的脸面都没有地方放,要是亲生儿子,看我怎么揍死你个龟孙子。但是这些话,他只能闷在心里,怕说出来惹银杏生气。

这事过去了大约半年时间,两人的关系似乎才缓和了一些,朱大宝尽量赔着笑脸,作出一副大人不把小人怪的样子,清风似乎气也消了。这天放学回来,正赶上朱大宝也在家里,吃罢晚饭,清风径直走到朱大宝的跟前,龇牙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对朱大宝说,“老朱同志,跟你商量个事。”朱大宝一愣,随即就释然了,这么多天了,终于和自己说话了。银杏听到之后,反手在清风的后脑勺就给了一巴掌:“这孩子,你管朱叔叔叫啥呢?怎么没大没有小的?”清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朝银杏说道:“没有你的事,别管!”银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越长越进去了呢?”朱大宝一看这情形,连忙止住银杏,“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们爷儿俩的事,叫啥都行,现在是新社会了,又是‘文化大革命’的新时代。新形势下,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你说是吧!”朱大宝害怕这娘儿俩人又吵了起来,便连忙打着圆场,自嘲地说,“同志好啊,至少我们还是同一战壕的同志和战友,总被敌人强吧!”银杏听了,没好气地说,“瞧你们这爷儿俩,没大没小,没有一个正经的,你就惯吧,宠吧!我看说不定哪一天,他还爬到你的头上去呢!”

朱大宝笑着说:“只要清风愿意,他就爬到我头上,我也乐意!”一边说着,便一边把银杏推了出去。清风听到朱大宝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说道:“革命形势发展太快了,我们学校成立了红卫兵组织,我也准备参加。”

朱大宝一听,“好事啊,去参加吧!”

清风接着说:“参加是肯定要参加,可是还要老朱同志的大力支持才行啊!”

朱大宝一听,便拍着胸脯说道:“向毛主席保证,我不是大力支持,而是全力支持。”

其实朱大宝一直想和清风搞好关系,把这个犟小子摆平了,全家就能和和睦睦,幸福团圆,否则的话,要是一直别扭着,谁也不舒服,于是便大张口地答应清风的要求。

清风一看时机成熟了,便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然后平铺在桌子上,说道:“老朱同志,听说你以前当过兵,这些东西你应该有吧?”

朱大宝把那张纸拿过来一看,原来上面写着:

黄军装一套(上衣和军裤)

黄军帽一顶

武装带一条

军用黄挎包一个

朱大宝看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哦,这小东西想问我要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自从朱大宝复员之后,他就把它当宝贝一样保存起来了。这是他多年军旅生涯的纪念,平时很珍贵的,除了重大节日,他拿出看一看,平时一直舍不得穿,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在箱子底下压着。今天这小子要当红卫兵,便想起了问我要这些东西,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除了比自己瘦一点,个头已经和自己不相上下。

清风见朱大宝拿眼睛打量自己,他一是吃不准朱大宝是否有这些东西,二是吃不准朱大宝愿意给自己还是不愿意。今天在学校里,他和王建国碰在一起,便伸手摸了摸建国的黄军装,不无羡慕地说,“好威风啊,真是人凭衣裳马凭鞍,那天也借我穿一下,也威风威风?”仗着和王建国关系好,清风有点耍赖地说道。王建国看了看他,说道:“这是俺爸的!他以前是军人!哎,供销社的老朱不是你继父吗?听说他以前也是复员军人,你找他去问,他肯定有,这些老杆们,从部队回来,每人都有的。你去问吧,他肯定有!假如他没有,我把这我这身送给你!”听了建国这样说,清风一时乐得屁颠屁颠地,不管他有没有,我都有黄军装可以穿了。现在,他看见老朱同志在沉思,也不知道老朱同志在想什么,于是便问道:“有问题吗,老朱同志?”

清风这一句问话,把朱大宝一下子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中。朱大宝抬起头来,看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便说道:“孟清风同志,问题吗,当然是——”朱大宝故意卖了个关子,拖长声音,停了一会,不往下说,清风眨巴着眼睛望着老朱,心里急得猴抓猫挠地,两只拳头不由自主地在桌子上敲着,“快说啊!”他有点忍不住了,急切地叫道。

朱大宝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当然是没有了!”

清风一听,高兴地拍起巴掌跳了起来!“老朱同志真好!”

朱大宝故意沉下脸,“当然啦,老朱同志一贯就是个好同志吗!”然后他又说道:“为了证明老朱同志是个好同志,再奖励你一双黄胶鞋!”

“哇,太好了,”清风激动得一下子跑过来,抱住朱大宝。他个头和朱大宝差不多,抱住朱大宝后,头伏在朱大宝的背上,抽泣了几下。

朱大宝感觉到清风在抽泣,便用手在他的背上拍了几下,眼眶里也有点泛潮。

银杏听见这爷儿俩的谈话,便走了出来,清风见母亲出来了,便立即松开了朱大宝,有点不好意思,朱大宝笑道,“这个臭小子,要军装找你妈就对了,还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儿!”然后转身对银杏说:“你把我箱子里的那套军装拿出来给清风吧!”

银杏一听,便不解地问道:“你爷儿俩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清风要军装干什么?你那套军装跟心肝宝贝似的,平时除了节假日拿出来瞧瞧,自己都舍不得穿!上次,你兄弟四宝向你借,你都不给,怎么这次又舍得给清风了呢?”

清风抢着说:“妈,我要加入红卫兵!我们红卫兵都穿黄军装!不穿黄军装,就不叫红卫兵!”

朱大宝给银杏递了个眼色,意思是,看见了没有?儿子革命了!

然后他接着对银杏说:“儿子要革命,老爸怎么能不支持呢?再说了,谁叫清风是我的儿子呢?”

银杏乐见这爷儿俩和好了,便一撇嘴对朱大宝说道:“看把你美的,小心哪天革命革到你的头上来!”

谷雨忙着帮弟弟把军装整理好,看见清风英姿飒爽的样子,全家人都惊呆了!其实朱大宝发福也是近几年的事儿,他原来也很瘦,个头和清风目前差不多,这身军装,似乎就是给清风量身定做的一样,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穿上军装的清风,刹那间就精神了许多。

看着弟弟的军装,谷雨情不自禁地说,“我要是有一身军装,那该有多好啊!”

听着谷雨这么一说,朱大宝也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哎,不是我偏心啊,女军装我现在可没有?”

谷雨是多聪明伶俐的姑娘,一听这话,便高兴地拍起巴掌来:“朱叔叔,那么你什么时候有啊?可快点告诉我。”

众人都纳闷儿,银杏说,“这孩子,别淘了,你朱叔叔不是说他没有吗?”连清风也不解地看着姐姐。

谷雨说道 :“朱叔叔说他现-在-没有,那他将来一定会有的,你说,是不是,朱叔叔?”谷雨故意把“现在”两个字拖得长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大宝。

朱大宝从心里真是喜欢谷雨,这丫头简直是冰雪聪明,一下子便抓住了自己的话把儿,看来,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她的愿望了,便说道:“你让我想想,我这里肯定是没有,但是并不是说别处也没有,朱叔叔尽力而为吧!”

这样一说,便等于给谷雨吃了定心丸。一时间,谷雨也是喜上眉梢。

银杏一想,这朱大宝以前在部队当过兵,现在又在商业系统工作,认识的人也多,路子也广,搞一套女军装对他来说,料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叮嘱道:“应人事小,误人事大,你可不能---”,朱大宝接过来说:“食言而肥!”

谷雨和清风听见银杏和朱大宝两人突然说话文绉绉的,不仅感到诧异。平时可没有见他们这样对话,不由得一时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谷雨说道:“乖乖,真是不得了啦,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妈妈和朱叔叔怎么突然一下子成了文化人,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银杏一听,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朱大宝见状,忙解释道:“别这样看着我们,我们这可不是什么文化人,要说文化人,以前这里是住过一位的,你们应该知道,就是苏文秀阿姨,还记得吗?”谷雨和清风连忙点头:“记得呀,她还经常给我们水果糖吃呢。”

朱大宝说,“‘四清’的时候,我和苏阿姨在咱们队里蹲点,也叫驻队,苏阿姨经常让我干这,让我干那,事情多了,我常常就忘了,这苏阿姨就拿我打趣,说‘老朱啊,你最近又长膘了,有没有称称体重增加了多少啊?’我也不明白,便纳闷道:‘没有啊,苏同志。’苏阿姨就说:‘人说,食言而肥,你都忘了这么多的事,难道还不长膘吗?’我一听才知道这是在讥讽我没有按时完成她交给的任务。你看这有文化人骂人都不带脏字。从那起,每当有什么事我没有完成任务,她就说,‘你又长膘了?’那时候,你妈就听懂了,后来也老拿我开心。”大家一听都乐了,朱大宝说,“我最不能接受的是苏阿姨说的那句‘你又长膘了’,她一个女同志,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到的这样讲话,你知道在咱们这里,谁说人长膘?只有说牲口时才说长膘呢。”

朱大宝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解释,倒把银杏笑了个前仰后合。这个晚上,倒是全家人最为开心的一个晚上。

朱大宝倒也没有食言,他通过老战友和熟人,终于给谷雨也弄来了一套女式黄军装,也算是满足了谷雨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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