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边毫不怀疑自己性意识被唤醒是六年级那年暑假,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梦遗就是那个暑假。当他从梦里惊醒时,下面凉凉的,滑溜溜湿了一片。他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尿床了,不禁懊恼又沮丧。想起小时候每次尿床,床单上就会出现一个黄色边境线的无名国地图来,早上他妈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又尿床了,讨厌死了。一边把那带地图的床单和床单下的棉花垫子及被子架在竹竿上晒到窗外去,那使得他无地自容,不仅因为他妈骂他,而且院子里其他孩子看到和煦阳光之下的那些“地图”,难免会有一番嘲笑,虽然那些嘲笑他的孩子自己家里也常有同样的地图床单在空中随风飘荡。夏边同样记得尿床时梦里的景象,那景象虽然场所有所改变,但情节几乎每次都一模一样:在梦里他要尿尿,却找不到厕所,尿意越来越强,憋得原地打转,两条腿麻花似地搅在一起,眼看要决堤了,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身边冒出一个厕所来,三脚两步冲进厕所,冲着小便池就尿,却尿不出来,使劲尿,终于,顷刻之间一泻千里了,身心一阵轻快,但忽然觉得腿上身上一阵热意,继之湿漉漉地像浸在水里,那之后一下子就惊醒了,立即明白无误无比沮丧地认清了现实:自己不是一泻千里在小便池里,而是被子里。
进小学后差不多就没再尿床了,现在小学都快毕业了,忽然又“湿漉漉”了,真是太无地自容了。夏边想。然而他觉得这次“尿床”明显与数年前幼小时候的经验有所不同。他伸手摸摸身下的床单,似乎并没有湿湿的一大片,那意味着床单上不会出现让人无比尴尬的无名国地图来。再摸摸上面的被子,虽然似乎微微有一小片潮湿,却也并非那么不堪,是不足以划出一条清晰的三八线来的。那滑溜溜的一滩只在内裤里,凉凉的让人尴尬,却好像也有点难以名状的畅快感,那感觉似乎是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夏边翻身下床,摸黑蹑手蹑脚摸到五斗橱第二个抽屉——那抽屉是归他摆放衣物的,摸出一条干净内裤,轻手轻脚去厕所尿尿——尿水如细流,不似平常急流飞泄,擦去身上那滑溜溜的一片,换上干净内裤回到床上躺在被子里,一时失去睡意。他回想刚才“尿床”时梦里的情景,没有找厕所的情节,却好像有个似曾相识的女的出现——这与从前梦境大不相同。再使劲钻进梦里去追踪,对了,好像在梦里遇到过蔡反修,还有他哥哥蔡反帝好像也出现过一下。蔡反帝给蔡反修一只痰盂罐,蓝色的,痰盂罐上画了一个袅袅婷婷在天上飞的仙女,边上还跟着一只兔子。痰盂罐里有秽物,蔡反修双手捧起痰盂罐,鼻子凑上去闻闻,对夏边眨眨眼做鬼脸,然后那女的突然出现了,一把夺下仙女痰盂罐大声呵斥蔡反修,对了,就是那个女的,那是蔡反修的大姐蔡兰英。后来的有些情节怎么使劲都想不起来了,再后来就跳跃到了夏边去蔡反修家里找反修,反修不在家,就他大姐蔡兰英在家,穿条裙子坐在方凳上,蛮热情地与夏边说话,一边不经意地两手握着裙摆上下扇风,夏边不好意思往她裙子那里看,却又很想往那里看,眼睛避开那个大姐,眼角余光却似乎看到裙子里若隐若现的白撩撩的两条腿。后来那个大姐叫他过去(好像是叫他去吃桌上的西瓜),夏边假客气,说不用不用。那大姐说,来呀,过来呀。露出很好看的笑容,夏边看看她,犹豫了一下,朝她走过去。那大姐看夏边走近,伸手拉了他一下,说,还不好意思呢!又扇了一下裙摆,大约就是那时候,夏边忽然感觉一阵快意贯穿身体,继之凉凉的,滑溜溜的,他十分懊恼地以为自己又尿床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