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子如何不丈夫——孙立人和林旺的故事

不想那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能高山流水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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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子如何不丈夫——孙立人和林旺的故事】

一、前言

本文不是原创,是摘汇散布在网络媒体上的有关文字,经过整理、节选、编辑而成。有兴趣于原文者,可用“孙立人”、“林旺”两个关键词在网络上查找。

音乐无国界,人的品格亦如是,不能以政见、阶级、种族、国籍等社会因素来品评的。

孙立人将军是我敬仰的国民革命军将领之一,不仅因为他的临阵破敌的战功,更因为他的为人品格和作战风格。

二、孙立人将军

国共内战时期,孙将军在东北曾数破林彪大军。但是,至今鲜见大陆方面对孙将军有贬损之词,反到是国军方面的争议颇多。

从国军方面的评论来看,孙立人将军是一位公认的优秀人才;作为军人,孙立人将军是一位临阵破敌的常胜将军;如果不是倭虏侵华,孙立人将军则会成为一位杰出的科技人才。惜其个性不能见容于传统的中国文化社会环境,而未得一展其抱负。

下面的文字摘自于台湾方面的媒体,由于原文是繁体字,所以只做了节选,未对文字有改动。虽然有些评说带有偏好,但大多还是非常中肯、客观。

孫立人被認為是國民革命軍中,具備豐富現代化作戰經驗和卓越指揮才能的將領,他非常愛護部屬,因此由他所帶領的軍隊極具向心力、非常地忠貞愛國。孫立人並且擁有崇高的國際聲望,是國民革命軍中與眾不同的一名將軍,也是中華民國國軍當中極少數從美國軍校畢業的高階將領,因受西式教育的影響,陸軍總司令任內他批評政工權力過大,是威權時期少數勇於提出改革建言者。孙立人是以客攻主、以少戰多、以弱敵強而皆能克敵致勝的名將。他長期在补给完善的精锐部队任职,无论在中缅印对日战役,或在东北新一軍对中共的战事等,面对各种艰苦复杂的作战环境皆有深刻的认识与卓越的战绩;但因個性心直口快、人際關係處理得不圓通,再加上深得部屬們的尊敬與美國政府的青睞,使他於不知不覺中,陷入政治漩渦,而遭人構陷。

孫立人終身抱持忠貞信念不改。在《孫立人言論選集》中,孫立人多次強調做人要腳踏實地,以「誠」與「拙」自許,主張誠懇,反對以小聰明奉承上級。中華民國前駐泰大使、曾隨孫立人將軍擔任秘書四年的沈克勤,在日後公開的蔣介石日記中關於孫立人一案記載,以自對孫立人一生的觀察,用「直性而行,率性而為」八字,作為孫立人個性與行事作風的評價。沈克勤表示,「孫立人的精忠報國是不容懷疑的。」他回憶,1974年,他偷偷前去病床探視長期遭軟禁而臥病的孫立人,提及以佛家忘我來平撫被監禁與生病的苦難,遭孫立人指責:“如此,誰來救國?”他始終不曾忘記對國家的責任。但孫立人對於當時以國民黨政府為主所力行「以黨領軍」與蔣中正、蔣經國希望推動個人威權崇拜之理念作風頗有不贊同的微詞,造成他受到蔣中正整肅的結局。

孫立人過去在對如作戰策略或佈局等諸多處置作法之會議上,常會為一件事情的看法而與自身意見相左的長官或同軍階將領發生爭執,即便從事後觀點來看孫立人之意見看似是較為有利或正確,但當下之堅持己見的固執行為已令與孫立人共事過的長官、同軍階將領感到不悅。他功業過大,引起蔣中正與其他將領側目,因非出身黃埔系統,也不擅長逢迎,因此不得蔣中正信任。

反对意见则认为,孙立人孤高自傲、無黨籍,与作为国民革命军主流的黄埔系将领格格不入,也不擅协调各方面间之矛盾,使他在注重人脉的国民革命军中难有大作为。劉宜良(江南)的《蔣經國傳》中曾提到:「孫是個非常優秀的帶兵官,但是位很壞的領袖。講人際關係,和他的同輩,幾乎沒有人可以和得來。」香港《七十年代》刊「孫立人在台兵變經過」一文,對孫立人受排擠的情況有相當生動的描寫:「可憐的陸軍,四面是海,可憐的總司令,孤掌難鳴,陸軍提出的許多問題,都遭到空海軍的聯合杯葛、阻礙。有時孫立人氣急了,就在會議上向蔣中正報告說:海軍、空軍如何好、如何行,那麼請總統將陸海空三軍測驗一下,比一比,看究竟那一軍好。先從我們三軍總司令考起,比文也好、比武也好、比立正稍息也好、比X+Y也好,由你們海空軍決定好了。像這樣情形,最後還是由蔣中正打圓場。」其部屬沈克勤回憶,空軍總司令周至柔曾多次表示想與孫立人結拜,但孫立人為了爭取陸軍權益,曾當眾與周至柔吵架。因為對政戰系統不滿,蔣經國來拜年時,孫立人也置之不理。

1955年孫立人事件發生,據當時擔任總政戰部主任的張彝鼎指出:「這件事情很複雜,孫立人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老總統(蔣中正)也很看重他,但是孫立人的個性太强。」「做為一個武將,能和古代的郭子儀或民國的徐永昌那樣,隨和一點,會比較好。像徐永昌,先後在馮玉祥、閻錫山及老總統手下做過事,和每一個人都處得很好,這樣才算成功。」

孫立人曾在美國留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率領中國遠征軍,獲得美國軍方的高度評價,被認為是中華民國當時最優秀、最具國際觀的將領。但也因此在國民政府遷台之後遭到蔣中正懷疑他挾美國以自重。

1949年2月11日,美國麥克阿瑟將軍派一名中將特使到台灣,邀請孫立人到東京會談。孫立人通過臺灣省政府主席、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總司令陳誠先要求蔣中正的許可,蔣中正同意後,孫立人搭乘麥克阿瑟的飛機飛往日本。麥克阿瑟告訴孫立人,美國希望孫承擔防衛台灣的責任,美國將給予他全力支持,但孫立人表明他支持蔣中正。回到台灣後,孫立人立即向陳誠報告麥克阿瑟與他的談話,並要求陳向蔣中正報告此事。

美軍顧問團至台灣對蔣中正提供建議,蔣中正曾經詢問過美軍顧問,對中華民國國軍將領的評價。其中只有孫立人得到美軍顧問的高度評價,認為他可以指揮20萬人以上的部隊,至於陳誠,被認為只有團長的能力。

1950年,美國國務院曾提出內部假想方案,在台灣發生動亂時,考慮要求蔣中正下野,軍隊指揮權交給孫立人;以胡適替代蔣。但在6月韓戰爆發後,美國總統杜魯門下令第七艦隊巡弋台灣海峽。美國國務院內部轉而支持蔣中正,假想方案並未實施。

孫立人長期主張反攻大陸,在韓戰期間,曾主張借此機會反攻。從蔣中正以後被公開的日記裡可知,從1951年的1月初開始,孫立人提出反攻大陸計劃,極力想說服蔣同意這個方案,同時希望取得反攻大陸全盤之軍事指揮權,甚至以辭職要脅。結果被蔣批評為「自不量力,只想藉美國之感情保護。」

中華民國前陸軍上將、寓居在香港的張發奎,在《張發奎口述自傳》文中評論中華民國過去活躍於檯面上的政壇人物時,對孫立人之下場的是如此評論:「恃才傲物是孫立人失勢的主要原因,美國人想扶植他反而害了他。他以為美國人支持他,以至得意忘形。然而,美國人是不可靠的,孫立人的矜才使氣使他得不到蔣先生的信任。」

三、林旺

林旺是一头缅甸象,其父母在一家林业公司从事搬运林木的工作。因此,林旺就如奴隶一样,生来就是一头林业工象。由于自幼与林业工人接触、生活,对于人类有着亲近感,能服从人类的指挥和驱使。

1942年初,日军入侵缅甸,进逼滇西,意欲切断滇缅公路这一条中国抗战的唯一“输血管”,从而由后方夹击中国,打到重庆,彻底灭亡中国。

由于缅甸多山,道路崎岖,加之原始森林、河流,无法使用机械化的交通工具,侵缅日军就征用了当地的大象和驯象师。

征召林旺和其同伴的日军部队是有“丛林之王”称号的日军第18师团。该师团也是参与侵略中国的日军部队之一,是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在中国欠下累累血债,是我们中国人的血海深仇之敌。

在日军中,林旺们的日子可不好过。按照日军十八师团辎重兵部队的报告,由于道路崎岖艰险,使用大象运输,负重能力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大,一头象只能背负250-300公斤的物资,时速5公里,与中国军队在拉加苏、李家寨等地对抗时,运输兵要翻越险峻的万塔格山,大象是人背肩扛以外唯一的运输工具,一次到前线往返要两天的时间。

由于战局对日军日益严峻,日军往往强行让大象背负500公斤以上的物资,结果许多大象很快出现“鞍伤”不能使用,到中国军队进攻孟关的时候,在前线的大象已经从近100头减少到了十几头。

四、孙立人初会林旺

1942年初,日军入侵缅甸,进逼滇西。为了保住滇缅通道,这条最后的援华生命通道,中国曾两次派出远征军赴缅甸作战。

在1942年3月至8月的第一次赴缅作战期间,因为自私、卑鄙的英国人背信弃义,不战而溃,导致中国远征军主力败走野人山,数十万大军因战伤,疾病、饥饿而死亡过半,几乎全军覆没。

只有负责掩护的新三十八师,待国军与盟军全部撤退后,师长孙立人没有服从命令从野人山撤回,而是沿着英国人开辟的小道,安全到达印度境内。

1943年春,经过美军顾问训练,换装了美制装备的中国驻印军再次组成远征军,从印度出发,开始了第二次远征。反攻缅甸,打通滇缅公路,打回中国。

根据现有材料,林旺的被俘,很可能发生在著名的西通切路战之后。西通切路战是孟拱战役的一部分。1944年5月,日军第十八师团为了遮护孟拱基地,在其以西的加迈、卡盟等地据险死守。中国军队突出奇兵,112团团长陈鸣人率部人手一口砍刀,从渺无人烟的林莽中强行穿插六天六夜,成功钻入敌军后方,突然抢占加迈与孟拱的枢纽西通,切断日军补给线,一举将十八师团主力纳入中国远征军的大包围圈之中。这一战,包围圈内外的日军发疯一样猛攻西通,却在陈鸣人手下伏尸累累,不得寸进。被围日军粮弹皆无,在中国军队四面攻击下完全被打散,中国军队乘势拿下孟拱。

这一仗打断了这个“丛林战之王师团”的脊梁骨,仅仅被打散后饿死的日军伤病员,就有两千多名。日军师团部是依靠工兵在树丛中用斧头和砍刀勉强打开一条“伐开路”才逃脱的,师团长田中新一几乎是赤手空拳逃了出来。这条“伐开路”窄处仅有一人宽,大象根本无法通过。面对进军神速的中国远征军,日军只得丢弃了林旺等大象逃走。

假如林旺这次没有被俘,其命运十分堪忧,因为日军的后勤运输是有自己特色的,在前线,他们通常采用水牛和山羊(甚至还有猴子)运送物资,目的是在物资缺乏的时候,运输者本身也可以被当成食物吃掉。在英帕尔战役中,同样是用大象运输物资的日军在粮食不够时,确有杀死大象食肉的举动。

此战中,追击日军的远征军士兵士在茂密的丛林里听到轻微的声响,迅速开枪把敌人击毙,近前才发现林中有六匹骡马,还驮着许多物资。正当士兵们要牵骡马返回时,一个士兵发现不远处有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大声吆喝:“起来!”

没想到,站起来的竟然是两头大象,身上驮着的都是日军指挥官留下的金银财物。

部队还在进攻,有官兵建议就地杀掉两只大象,孙立人闻讯,特地拍了一封电报制止,并派两名士兵负责看护。其后,38师的官兵又俘获了多头大象。

孙立人将军说:“大象无罪,有罪的是日寇,我们不滥杀战俘,更何况是两只无知的大象。”

就这样,林旺留在了远征军中,开始了它和将军的传奇友谊。那时,林旺的名字是:“阿妹”。

加入中国军队的林旺和他的同伴,待遇明显改善。这是因为,当时和日军在缅甸作战的中国驻印远征军,已经全部美械化,新一军和新六军的主要运输工具是美制十轮大卡车和各种吉普车。工兵部队也十分积极,公路和输油管修得紧跟着一线步兵的屁股。如此大象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原来的“民工”成了军中的明星和宠物。

孙立人将军很喜欢这些大象。缅北之战胜利后,孙立人要求把大象也一起运回中国,让同胞看看特殊的战利品。

1945年,这群大象和它们的骑师,以及骡马队踏上滇缅公路,开始了去往中国的旅程。限于当时的条件这些大象无法用车辆长途运输,这些大象不得不步行踏上了这一条艰险的旅程。

离开了野生植物繁茂的缅北滇西雨林,人们才意识到大象不能适应坚硬的公路,路上的碎石划破了大象的脚掌,造成伤口感染化脓。为了照顾大象的脚,护送的象群的后勤部队尽量绕开公路,在山林里穿行。尽管如此,还是有多头大象因为照顾不周而在路上相继死去。在进入中国境内前的艰难的旅程中,共有六头大象不幸身亡。进入中国境内后,孙立人才听说大象死了一半,赶紧派车来运输它们。

大象的伙食问题也是个麻烦。它们的食量实在惊人,派去护送大象的连队只有一点喂养骡马的草料,根本填不饱大象的肚子。新一军的后勤部门为此吃尽了苦头。

商议一番之后,远征军官兵们决定,让这些大象自谋生路,靠卖艺养活自己。因此大象们不得不临时学会一些简单的表演技巧,沿途玩些杂耍给自己赚点儿伙食补贴。

大象虽然聪明,但只能听懂缅甸语的指令,这些把日军打得抱头鼠窜的中国士兵,对几头大象束手无策。好在,新一军在俘获大象的同时,也俘获了负责管理、训练他们的驯象师。驯象师开始教这些大象打滚、下跪、伸鼻子等动作,沿途卖艺赚钱。

这些大象中,最聪明的就是林旺了,它不仅会简单动作,还有丰富的情绪,高兴了大笑,伤心了甩鼻子。

就这样,林旺和他的同伴们靠卖艺讨来赏钱,再去买饲料,通过劳动填饱肚子,跟着远征军进入了广西。

五、无衣·与子偕行

1945年7月,孙立人所率新一军刚刚准备反攻广州,日军就投降了。孙立人的任务从反攻变成了受降,侵华司令官冈村宁次解下随身佩戴的日本皇家宝刀,在受降仪式上献给孙立人。

当活下来的象群抵达广东时,战争已经结束了,一个新的任务,修建远征军阵亡将士公墓,正等着林旺和同伴去完成。

受过美国军校教育的孙立人,从不说“青山处处埋忠骨”这种话,他对所有将士的承诺是——

 “招魂随旆,同返中原,永享春秋,长安窗梦。”

还在抗战尚未取得最后胜利时,孙立人就开始酝酿为国捐躯的官兵的最后宿地。

当年《大公报》驻军记者吕德润的回忆,1945年1月,史迪威公路通车。在随军前行的前夜,吕德润特别到伊洛瓦底江边的一所木屋,向孙立人道别。

屋子里只有孙将军孤身一人,旁边还有一条猎狗。吕德润问孙立人“是否有需要捎带的国内物件?”

孙立人沉思片刻说:“如果你方便时看看昆明街头有没有卖冥钞的,如碰上就请你代我买一些回来。”

“冥钞就是烧给死人的纸钱。”孙立人苦笑着解释。

接着他又说:“并不是我迷信,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别的办法,去祭奠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们。”

吕德润后来说:“我采访过不少中外将领,像孙将军这样重感情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孙立人对新一军有一个不成文惯例:仗打到哪儿,公墓就修建到哪儿。

他说到做到,从密支那到腊戍,从南坎到卡萨,缅北十余城市,都建有新一军阵亡将士公墓和纪念碑。

孙立人知道公墓留在异国不安全,他承诺将来要带他们回家。果然,后来这些公墓都变成了荒地、猪圈、公厕……

新一军凯旋回国时,除了大象、战俘,还有上万阵亡将士的遗骨。

一到广州,孙立人就三次乘坐军用飞机盘旋广州上空,为阵亡将士寻觅风水“宝地”,作为忠魂安息之所。

最终他选定了白云山马头岗,1945年11月5日,广州的公墓奠基兴建。

1946年春,新一军开始在广州修建远征军阵亡将士公墓。公墓所需费用由新一军全体官兵自愿捐献,最少的也有一个月的俸禄,没有花国民政府的一分钱。

修建公墓的过程中,林旺和同伴们负担着运载修筑陵园所需的木料、石料的任务。除了林旺和同伴,还有600名日本战俘。孙立人说要“以流汗报流血”,“以慰先烈于九泉”。

工兵连每天从广州战俘营,押解600名日本战俘到沙河工地施工,这些日本战俘很老实,工作很认真,中午自己做饭。

与此同时湖南发生了饥荒,新一军的官兵们在劳作之余带着林旺和同伴进行义演,把所得款项全部捐赠与湖南灾区。

两年后,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落成,墓区规模蔚为壮观。

公墓占地4万平方米,一块青石纪念碑居于纪念塔正面,刻有孙立人的手书隶体——“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纪念塔”。

纪念塔中央驻守着一只铜鹰,它是新一军的军魂,以射杀日寇的炮弹壳熔铸而成。铜鹰重逾千斤,守护着二万七千名烈士的骨冢。

在纪念塔的东侧,孙立人将军还曾为自己预留了一块长3米宽1 .5米的墓地。并留下遗言“死后不进国家忠烈祠,要与印缅抗日战亡将士葬在一起”。

1947年9月8日,公墓落成祭礼上,两千多人身着墨绿色的军装、臂戴黑纱。孙立人站在纪念塔下,如同一棵笔直的松树,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良久,他平静而缓慢地说:“我站在墓前,遥望西南,十分怀念那些印缅阵亡的袍泽。他们英容雄姿,仿佛就在我的面前。我时时在怀念他们,我永远在哀悼他们。”

随后,致敬礼炮齐鸣。此时,只见林旺也转向西南,举起鼻子仰天悲鸣了三次,每次长达几十秒。

 

六、台湾岁月

远征军阵亡将士公墓建成后,四头大象分别被送到了北京、上海、南京和长沙的动物园。剩下包括林旺在内的三头大象,被安置在广州的一座公园内。

1947年11月,孙立人奉命到台湾练兵,他把林旺母子和另一头大象——阿兰带了过去。不幸的是阿兰死在了路上,只有林旺母子到达了台湾,住在台北的军营里。

台湾年轻的士兵和林旺母子在一起 。

在军营里,林旺母子是孙立人将军的特殊宠物,见证着他率领远征军浴血奋战的日子。

林旺也很喜欢孙立人。每次孙立人来他都好像提前有感知,会比平时更加兴奋,食欲也会比平时好。

远远望见孙将军,林旺就会迈着巨大的身躯,摆动着风扇似的大耳朵,一步步向恩人走来。

每次将军都像老友会面一样,深情说:“啊哈!林旺,你好呀!”

而林旺也会向将军伸出长鼻,用鼻尖轻柔拍打着将军,似乎在说:“谢谢你来看我,将军。”

将军离开时,它也会晃动着鼻子,像在依依惜别。

兵营里的其他官兵们也都很喜欢林旺,它成了军队的团宠。

战后的台湾,一个上尉的月薪大约74新台币,光是一个林旺的伙食费,就相当于9个上尉。

刚到台湾时,林旺的名字还不像一头雄象,它叫阿美,许多士兵称它为“阿妹”、“乖妹妹”。

林旺非常聪明,渐渐听懂了中国话,别人喊它“乖妹妹”的时候,它会知道是在喊他的名字,张开嘴巴像笑一样。

士兵们唱军歌,林旺也会跟着摇摆身体。部队集合的时候,林旺偶尔还会去凑热闹排队,学士兵的操练动作,别人喊它“走开”,它就乖乖地转身走掉。

有一次,一位军官想搞恶作剧,在喂林旺的香蕉里塞了辣椒粉,把林旺辣得直打喷嚏,喷出了一堆恶心的糊状物。

林旺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打喷嚏时精准地对着喂它辣椒的人,喷了那人一脸,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部队还发明了一种罚站姿势,叫做“我爱林旺”,要求罚站的时候一只手捏鼻子做圈状,一只手持枪从圈里穿过去,像大象的鼻子一样高高举起。

这么重感情的大象,却也不得不忍受一次次离别。

1950年代,林旺的母亲病逝了,它变成了孤零零的一只象。

受到感情上的刺激,林旺几天都在悲鸣,不愿进食。

大象有时候比人还重感情,失去亲人的大象,一辈子都会在痛苦的记忆里挣扎。

曾有位研究者把音箱藏在灌木丛中,播放一头去世大象的声音。声音响起,它的家人们开始拼命嚎叫,不停地四处寻找。

而它的女儿,失眠了好多天,一直在发出哀嚎,寻找自己的父亲。后来,这位研究者再也不忍心重复这个实验。

英语里面有一句谚语:An elephant never forgets.(大象永远不忘记。)

失去了母亲的林旺,情绪越来越不好,再加上部队编制发生变化,林旺暂时被送到农民家寄养。

但它却毁坏了农家的树林,没人能控制得住它。

1954年,孙立人将军决定把林旺送给台北市立动物园,园方找到了一只3岁的雌象马兰和它作伴,这时,林旺已经37岁了。

林旺被拖板车从营地运到动物园,总共走了3天。

到动物园后,林旺闻到其他动物的气味,立刻举起鼻子嘶鸣,动物园里的狮虎也都用嚎叫回应。

护送它的军官说,那叫声让人几十年后都忘不了。

林旺原来叫阿美,动物园园方认为阿美这个名字太女性化,大象是热带雨林中的王者,因此给它改名“林王”。

没想到,有一个记者把“林王”听成了“林旺”,刊登出来之后,大家就都喊“林旺”这个名字了。

从此,林旺走进台北千家万户。

37岁的林旺与3岁的马兰喜结连理,典型的老夫少妻。据说林旺脾气很臭,举止粗鲁,吓得马兰差点跳墙逃走。

被关进动物园,绝不是林旺的选择。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送走林旺的第二年,孙立人就因“兵变案”被幽禁。

孙立人出身名门,父亲是清末有名的教育家。13岁就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被清华录取。

清华求学期间,又带领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击败了菲律宾和日本队,勇夺冠军。

那可是没落中国,在国际大赛里得到的第一个冠军。

孙立人带领的篮球队

后来孙立人到美国留学,放弃土木工程学,转去美国维吉尼亚军校学习,从此,开始了他戎马一生的军旅生涯。

如果他不从军,一定会是个体面的文化人。

但事实证明,孙立人在军事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

抗日战争时期,孙立人在国内战场声名鹊起,在缅北战场又让盟军刮目相看,一度被日军尊称为“战神”。

也正因为他的功绩过于显著,让蒋介石父子产生了危机感。

1954年,蒋介石剥夺了孙立人的军权。随后逮捕他的老部下,进行长时间的严刑逼供,炮制出一张供状,污蔑孙立人准备发动政变。

此后,孙立人被软禁在台中市向上路一段18号的庭院里,一去就是33年。

一代战神,命运从此改变。

孙立人戎装照 

孙立人被限制人身自由,取消了薪水,每个月的收入就只有台湾政府发的一点点生活费。

这点钱一个人还可以勉强生活,可要供一家人的吃喝、儿女的学费,这就捉襟见肘了。

为了补贴家用,也为了能筹够学费,孙立人只好承包一座小山,在山上种植果树,果子成熟了让人背到市场上去卖。

除了种果树,孙立人也种起了玫瑰,他养出的玫瑰浓香四溢,每次一拿到市场上就被一抢而空。

后来大家得知这是孙立人种的,便取了“将军玫瑰”这个称号。

种玫瑰是为了生活,可孙立人却对茉莉花情有独钟,他在卧室旁边种了紫白两色的茉莉花,每年就算开得再好,孙立人也不舍得卖。

后来孙立人告诉他的孩子,茉莉花是清华的特色,闻到茉莉花香,他就会想起那段美好的岁月,也会想起那些跟他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最忘不了的,还是留在异域的兄弟。

逢年过节,孙立人都会默默来到神龛前,为死去的部下们焚香烧纸。

就在孙立人艰难求生时,林旺也生病了。

1969年,管理员感受到林旺的身体出了问题,后来在他的粪便中发现了血迹。经过检查,林旺的大肠里长了肿瘤。

当时没有麻醉大象的技术,兽医只能把林旺绑起来,强行做手术切除肿瘤。

这场手术使林旺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它的身体好了起来,脾气却变得暴躁了。

从那以后,林旺在每年冬春季节都会有一段时间异常狂暴,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用牙伤害马兰,甚至会把它踢到壕沟里。

由于它的行为不可控制,动物园管理人员给它上了脚镣,活动范围忽然变小之后,林旺出现了严重的刻板行为,经常左右摇晃头和身体。

当年在缅北战场征战杀伐的一人一象,都彻底失去了自由。

直到晚年,林旺才为孙立人争取到一个平反的契机,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1983年,林旺66岁,动物园准备为它举办一场生日派对。

园方本来想请孙立人将军来,让他看一看自己的老伙伴,但当时孙立人将军还未获得自由,肯定不能来动物园参与庆典。

于是,他们邀请了当年入滇缅作战的孙立人部下,这些官兵都知道林旺的身世,当年也正是他们陪林旺从缅甸进入中国。

这个建议得到了当局的批准,于是,20多位与孙立人有关系的官兵终于相聚了。

他们在公开场合为林旺庆祝生日,私下里难免会谈到孙立人将军,从那以后,他们就以动物园作为聚会地点,在林旺面前怀念峥嵘岁月,也希望促进当局释放孙立人。

台湾解除戒严后,10名高级军官组成“印缅远征军联谊会”,第一次联谊会就在孙立人所在的台中召开。

1987年,孙立人终于获得释放。此时孙立人已是88岁高龄的老人,身体每况愈下,但思乡之情却越发浓烈,多次想要回去故土看一看,可由于身体原因,始终不能成行。

1990年11月19日,孙立人病逝于家中,享寿89岁。

临终前,孙立人对儿子说,不把他葬在大陆的话,棺椁就不要入土。

孙立人的棺椁还裸露在台湾。

2003年2月26日,林旺在台北市立动物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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