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拿双重国籍没有什么不好。拥有有几国护照，可以为自己旅行提供了很多方便，因为公民入境自己的国家是不需要签证的。除此以外，拿着几本护照，有时也能成为朋友圈里吹牛炫耀的资本。如果你真的觉得拿双重国籍有益无害，看完下面的故事后，再告诉我你要不要拿双重国籍。
我的一位朋友80年代从中国出国留学，后来留在在了美国，加入了美国籍。在中国护照过期之前，体会了几年中美双重国籍的感觉。有一次他还真的用中国护照回了国，然后经香港成功地返回美国，省去了拿美国护照去中国领事馆办中国签证的烦恼。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中国护照过期后，也就无法再更换或延期。后来因为工作关系，他去澳大利亚工作了几年，拿到了澳大利亚的国籍。当时未成年的儿子和女儿也随他一起拿到了澳大利亚护照，也就是说他和两个小孩有了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双重国籍。两个出生在美国的小孩有天生的优越感，对澳大利亚国籍不以为然，没觉得袋鼠国的护照有什么用。一晃十年过去，女儿都上大学二年级了，两人从来就没碰过他们澳洲护照。去年爆发的新冠病毒，把儿子和女儿憋在家里上了一年网课。年初的一针J&J新冠疫苗给孩子们增加一层保护，尤其是给女儿暑假外出实习增加了信心。她于是积极主动的用关系，找机会，可是美国的很多单位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实习机会也不是很多。也许是仗着学校的名气，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两家可能实习的机会，但都不是很理想。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到了她的澳大利亚国籍。在这个非常时期，不管白猫黑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在爹妈的怂恿下，她于是有心无心地联系了几家澳大利亚公司。不出意料，澳大利亚还特别崇美，一家投行很快的伸出了橄榄枝，给了她一个面谈的机会。面谈之后，女儿也觉得这个机会特别难得。这个澳洲投行的总部就设在悉尼的Macquarie大楼高层，俯瞰悉尼歌剧院和Darling大桥。不久之后就拿到了这个投行的offer（邀请），条件是实习十周以上，要本人亲自来悉尼上班，并答应支付一万澳元的实习费，做的是M&A（公司兼并），这种机会在美国基本上很难找到。在这种情况下，女儿决定暑假去悉尼实习。虽然入境澳洲后需要两周的隔离，但考虑到大学九月下旬才开始上课，如果好好安排，九月中旬实习结束后返校，做满十周实习还是有可能的。于是就决定暑假去澳洲实习。那时是五月中旬，家里头就开始有秩序的开始准备。首先是机票。新冠流行期间，很多国家为了防止病毒入侵，取消了国际航班。澳大利亚也不例外，澳航Qantas取消了所有飞美国的航班，当时还不知道有没有飞机去澳洲。查了一下，好在美国的联合航空United有飞澳大利亚的航班，只是机票比较贵，6月中旬从旧金山直飞悉尼单程要$3000美元。九月中旬从悉尼回美国的机票便宜不少，但也要$1000美元以上。尽管如此，直飞航班的票并不好订。当时的情况是，澳洲因为用于病毒隔离的酒店设施有限，为尽量避免境外输入病毒的机率，每周入境人次限量为5千，其中悉尼限量3千，也就是说，平均是每天只能允许400人左右入境悉尼。如果每天有20个国际航班入境，那每架航班上只能有二十张票可以订。因为机票随时都可以退，所以当时就把机票给买了，六月中旬学期结束后飞悉尼，在澳洲实习三个月后，九月开学前返美。
下一步是办护照。女儿虽然有美国护照，但因为澳洲规定，凡是澳洲公民入境，必须要用澳洲护照进关。两个小孩十多年都在美国，澳洲护照早就过期了。另外，女儿已经18岁以上，需要办新的十年成人护照。新冠期间，办理护照签证的澳洲领事馆在程序上有些变化。办公时间缩短，而且需要本人亲自到领事馆面谈。护照大约需要四个星期的处理时间。初步计算了一下，如果马上提交护照申请，六月中旬走之前拿到护照还是有希望的。于是立刻行动，开启了澳洲护照申请流程。按规定，先要在网上填好并递交申请表，然后凭递交后返回的文件号到领事馆面谈的时间表上预约。去一趟澳洲领事馆面谈不容易，于是也顺便把儿子的护照一起申请了。
护照申请表上大都是基本问题，但有一项被难住了。申请表专门有一页需要找一个担保人填写，担保人要满足很多条件。担保人不能和申请人有任何亲戚关系，不能和申请人住在一起，要认识申请人12个月以上，还要有一本至少两年有效期的澳洲护照。担保人还要在申请人的护照照片背后写上认可并签字。
这下傻眼了，在美国，上哪去找这么个澳洲公民的担保人？就算找，那也得去澳洲找。但这照片背后还要签字，就算寄到澳洲签字，寄个来回也要一个星期。等到那时候再在网上完成申请表，再预约面谈，再等四个星期护照寄到，半个暑假都会过去了，这样肯定不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走完申请程序，不行再说吧。于是，孩子们的老爸就把自己当成担保人填了上去，到时候看领事馆能否通融，大不了白跑一趟领事馆。于是，按流程完成网上申请，拿到了文件号，预约到了下个星期一上午。接下来，准备护照照片。澳洲领馆的网站特意警告，大多数美国的护照照像馆拍的照片都不合格，点名包括Costco，Walgreen，邮局等照的照片都不行，因为澳洲护照照片和美国护照照片尺寸规格不一样。澳洲领馆的网站上推荐了几家官方认可的照像馆，问题是这些照像馆都不在附近，于是，照片先靠自己解决，不行的话，领馆楼下还可以补照。老爸凭着多年玩相机摄影的功底，在家拍了照片。电脑上图像处理后，上传到家附近的一家Walgreen。照片一天后就印出。反复检查了尺寸，应该没问题。
星期一一大早，全家出动，爹妈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澳洲领事馆面谈。以防路上堵车等，走时还留有了充分的提前量，。病毒期间路上车不多，一路顺利，在预约时间之前到了澳洲领事馆。也许领馆没那么忙，没到预约时间，楼下保安就让他们上去了。负责办理护照的是一个年轻白人男的，看上去还挺和气。仔细审查了申请表，看了孩子们的澳洲公民纸，用放大镜仔细检查护照照片，可能是检察相素。然后让小孩分别摘掉口罩，反复核对了照片，又看了两人的美国护照，驾照，和他们的银行卡，这都是ID确认的一部分，早就准备好了，一样都不少的都给他看了。接下来，这位领事拿出两个快递信封，确认了护照的回寄地址，给了他们快递的跟踪号码。然后拿出信用卡的刷卡机，每人收了三百多美元。到了这一步，以为就完事儿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护照。他说，手续是办完了，但担保人不合格，没有这一项，护照办不成。这下好了，人也来了，钱也交了，过不了的还是过不了。这土澳，不知道是那儿学的逻辑，没有担保人就不是澳洲公民了，就不发护照了？孩子的老爸算是了解澳洲人的思维，谁要这些澳洲人都是那些不法分子的后裔呢，他们不是也防止别人做假吗？所以，老爸也就心平气和地问他，在美国找不到澳洲公民担保人怎么办。这位领事随即拿出一张事先印好的纸递过来，纸上列出了一系列职业。他解释说，如果在美国找不到澳洲公民，那么你可以找认识你一年以上的医生，牙医，会计师，法官，议员，工程师，律师，政府工作人员等等。随后又递过来一个表格，需要让担保人填好后签字后，将原件邮寄给他。电邮，传真都不可以，强调要原件。同时又给了一个领事馆的email，以便联系。看了看担保人的表格，主要是担保人的职业，工作单位及地址，个人电话。还要工作单位电话以便核实。他们想，行吧，以前他们的前辈是怎么被当犯人对待的，他们现在就会怎么对你。这位领事还算客气，他也只是按章办事，并无刁难之意。再说，找个医生担保也不难。只是想，他怎么不把这个选择放在领馆的网站上呢，否则，这些是可以事先准备好，面谈时带去的。离开领馆时，老爸还随口问了一句可否办加急，回答是没有特殊情况不办加急。这个政策也许和澳洲限制入境人口有关。
第二天早上，担保人的表就填好寄出了。同时也用手机拍了填好的表格，email给了澳洲领事馆，希望能及时处理。无论如何，他们做了所有申请护照该做的，领馆也没有再要其他的，以为护照在如期处理中。当时的想法是，既使护照晚到几天，机票也可以改，没有问题。
等了两个多星期，离飞机起飞只有5天了，也不知道护照办得怎么样，于是他们向澳洲领馆询问了一下。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护照根本就没有开始办，那位领事推脱说担保人的电话打不通等等。这就不对了，这么长时间，打不通电话好歹也通知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也没用。也许根本就是有意的。美国的疫情这么严重，世界上没有谁会欢迎你，最好办不成，你去不了更好。不过，澳洲领馆同意给女儿办紧急护照，最多一两天就能寄到，只要再交一百多美元的护照费。好吧，那就办吧。交了钱，当场拿到了紧急护照快递的跟踪号。这样也好，去澳洲的飞机票不用改了，事先安排好的72小时内的核酸检测如期进行。有了机票，护照和阴性核酸检验结果，六月中旬可以按原计划飞悉尼了。
澳洲在抗击新冠疫情的策略上，几乎完全照抄中国。采用的是中世纪控制疫情的办法，一但有疫情，就立即封城隔离。这种做法让很多人被出乎意料的关在州外或海外，回不了家。截至六月中旬，有四万澳洲公民被困在海外，回不了家，主要原因在于澳洲政府控制入境人数。有媒体批评政府，呼吁改变澳洲限制入境人口的做法。好在滞留在美国的澳洲人数并不多，女儿还算幸运，联合航空按时把她顺利的飞到了悉尼。那个能坐三百多人的大飞机上只有26个乘客。女儿到了悉尼，即被送到市中心的喜来登酒店（Sheraton）隔离两周。尽管酒店的条件不错，但吃的怎么也不合味口，好在澳洲也有UberEats，至少可以换换胃口。隔离期间，爹妈也帮她物色好了隔离出来后住的地方。本以为隔离后就可以去报到上班，没想到悉尼又发现几例新冠病例，州长宣布封城几周。女儿去实习的投行办公楼也关门，大家都回家上班。女儿也只好被关在房间里“远程”实习。
本来悉尼地区是希望通过封城和隔离来使新冠病例清零，可是到了七月底，新冠新增病例不降反升，很多人对政府这种封城隔离的消极做法产生了厌烦情绪，不想再继续合作。悉尼所在的新南威尔士州政府还是坚持实施新冠清零政策，宣布封城隔离直到清零。这种长期封城政策造成越来越多人的不满。几个星期之后，大批的市民涌向悉尼街头，抗议示威要求解封。在这种情况下，州里的新增病例越来越多，政府大概也觉得清零政策不实现，最终宣布十月中旬后解封。这下好了，女儿历尽艰辛，千里迢迢来到悉尼只为了一个完全可以在美国完成的远程实习。即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不过，女儿也没有觉得不好。她越来越喜欢悉尼，因为她喜欢那儿的亚洲美食，城市的环境，友好的人们。后来为了在悉尼多呆几天，甚至于把回美的机票改到了学期开学前的星期六，回美后可以正好赶上学校星期二的第一堂课。临近回美三天，她去当地的一家医院做新冠核酸测试。上飞机当天，女儿还是不紧不慢，觉得不会赶不上飞机。提前两小时到了机场。找到了联合航空公司柜台，工作人员看了她护照，又检查了她手机上显示的新冠核酸检测的阴性结果，但还是要求她在机场的新冠核酸检测中心重新再做一次测试，说她手机上的核酸检测结果格式不符合规格。按规定核酸检查的结果要打印出来，或者是以电邮的形式显示。女儿争辩说，医院给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形式。工作人员还是不接受。看离登机时间也不多了，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去争辩，女儿就赶去机场的核酸检测中心，付了$150澳元，做了测试，等了不久，结果就出来了，还是阴性。回到航空公司的柜台，以为这样就可以办理托运行李拿登机牌，没想到工作人员又问她出示澳洲政府允许澳洲公民出国旅行的证明（travel exemption request approval)。女儿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要求，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个网站，她急忙把表填好，然后等待审批。机场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澳洲政府八月份新拟定出来的规定，规定澳洲公民没有特殊情况不可以离境出国。女儿争辩说她是美国公民，凭什么不让回家。机场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澳洲公民需要用澳洲护照出境，未经批准，海关不会放行的。女儿心想，早知道我没有出境许可，为什么先让我去重做核酸检测，分明是有意要赚这个钱。这不是和澳洲领馆的做法如出一辙吗？折腾半天，眼看着原定的航班就要起飞，刚刚递交的出境申请没有任何被批准的迹象，心已经开始往下沉了。机场工作人员暂时把她安排到了一小时后的下一班，这也是当天飞美国的最后一个航班。在等待出境申请许可间隙中，女儿打电话给她老爸，哭着说，“他们不让我走，我回不了学校上学了。” 老爸让女儿把手机给机场工作人员，想听他们解释。果然，机场工作人员说，只要有澳洲护照，必须经过特批才能出境，家在海外也不行，边检不会放行，这是新规定，很多人不知道。又问到出境申请审批需要多久，他们说一两天内边检应该能看到申请，有的人一天内也能被批准，具体也没再多说，毕竟出境许可的审批不是航空公司的工作。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机场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天最后一班回美的飞机赶不上了，机票已经改到了明天。
机票是改了，但明天就能走吗？当时是星期六，是周末，要是没人上班，出境申请要等到星期一以后才能被审批。如果在星期一早上飞机起飞之前还不批的话，那只能等到星期二飞，学校的第一堂课可能就赶不上了。更严重的是，申请出境许可的官方网站上说，出境申请需要旅行的两周前提交，意思是说，出境申请可能需要一两周的时间申批。想到这里，女儿几乎都要崩溃了。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心力疲惫不堪，整个人就瘫在了机场，没有气力去任何地方，甚至想就地过一夜。当然，呆在机场肯定不行的，机场安检之外也不是久留之地，外面人来人往也并不安全。机场国际航站对面有家Rydges酒店，过马路步行走去就可以，但这家酒店已经被政府征用于病毒隔离，没法订房间。无奈，女儿只好打Uber去到另一家机场酒店。
澳洲政府的这个旅行出境许可的规定其实早在八月份就出来了。在此之前，澳洲经常性的出现几例新冠病例，一但发现，澳洲才取的措施就是封城隔离。大多数民众都很无奈，消极配合。但在澳洲，持有几本护照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忍受不了封城，于是就利用双重身份到国外旅行。这下问题就来了。这些人出境后总得回家，回来后又要给他们隔离，政府买单。出去的人次越多，回来隔离的人也越多，政府征用的用于病毒隔离的各种酒店已几乎爆满。澳洲政府制定的这个旅行出境许可的规定是专门针对包括女儿在内的那些拥有双重国籍的，没有特殊理由是不允许出境的。问题是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规定。联合航空的网站上的“Travel ready center”也没有更新，也没有这个许可证的要求。女儿说，还有其他人被拦下来的，这个政策不是她一个人不知道。
既然第一天没走成，接下来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出境申请审批过程不知道要耗多久。女儿在悉尼的住处已经退了，这样每天在酒店住也不是个办法。爹妈在美国也只能干着急。
第二天早上，女儿的出境申请在网页上还是显示在“处理中”。如果还不批，她还需要航空公司帮她改签机票。没有其他办法，女儿还是拖着两个重重的行李，退了酒店，又来到了机场柜台，等待奇迹发生。这一次机场工作人员找来了边检人员，听说了女儿要回美国上学的情况，他们要求拿出证据。女儿的美国学生证当时不在身上，她只能把学校自己的帐号网页打开，把注册的三门课和交学费的记录给他们看，这个不管用。后来叫她哥哥从家里找到了她的学生证，拍了照片，发到她手机上。边检人员看了她刚收到的学生证照片，还是说不行，因为有学生证，并不能说明她这个学期在学校注册上课，说要打电话到美国的学校去核实。天哪，美国正是周末，学校哪有人接电话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批啊。就这样，第二天又没走成。机票改到了第三天。女儿已经有点灰心了，发短信给家里说她的手为了搬行李已经磨出泡了。因为新冠病毒，机场存放行李的店都关门了。老爸硬是凭着从前旅行的经验，帮她找到了悉尼机场一个一般人找不到的自助存放行李的地方。这样，她第三天再来的时候，就不用把行李从酒店搬进搬出。
到了第三天早上，出境申请在网页上还是显示在“处理中”，明知边检人员不可能打通学校的电话去核实。但女儿还是回到机场，取出行李，回到航空公司柜台。与前一天不同的是，女儿已经在学校的网站上，找到了能证明自己注册的那一页（enrollment verification)。边检人员看后，终于同意放行，出境申请在网页上更新为“Exempt（豁免）”，理由是澳洲人惯用的英语：“compassionate and compelling “，意思是有正当理由。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仅凭双重国籍，两本护照，澳洲边检是不会放行的！有了这次经历之后，相信女儿会更珍惜她的美国国籍。尽管如此，女儿还是热爱澳洲和悉尼的。在从机场接她回来的路上问她，还愿意去澳洲吗？她回答说：“Sure（当然）”。
一个国家的政策都是为自己的国民制定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点。澳洲是曾经被用于流放犯人的地方，澳洲的法规是为那些被流放的犯人而制定的。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政府在思维上难免不留历史的痕迹，澳洲政府是可以随意限制其公民的人身自由的。如果真是这样，你愿意拿澳洲国籍吗？再往下想想，如果中华人民共和国将来允许或承认双重国籍，你会去拿中国护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