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已经独立了的成年子女接回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果然高兴他们可以给蕾蕾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但又觉得孩子在跑道上忽然停下来，不知会被同龄人甩开多远。
出乎包富城和果然的意料，蕾蕾一改过去睡懒觉的习惯，天天早上起来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包富城为了迎合女儿的口味，在早餐增加了贝果，火腿，水果，酸奶，还有果真做的各式甜点。蕾蕾吃过早餐就回房间在网上上班。下午自己出去散步。晚上参加戒酒小组的网上活动。一个多礼拜的规律生活，让蕾蕾看起来精神多了。
周二早上，果然没去店里，看到吃过早餐在客厅晒太阳的蕾蕾，就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滑着手机的蕾蕾看到妈妈，浅浅一笑，在清晨的阳光里温柔得如一片缓缓飘落的羽毛。果然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开口了：“乖，能跟妈妈谈谈吗？”
蕾蕾抬眼寻问地看着妈妈。
“为啥总是换工作呀？” 果然在心里再一次给自己打气，今天一定要好好问出点什么，不然这么优秀的孩子，就这么出溜下去可不行。
“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我干不好。同事都太厉害了。我每天担心，很焦虑很累。想歇一歇。”
“你是不是太急了？哪有什么事情都是轻而易举的？你以前不是很有冲劲儿的吗？多给自己鼓鼓劲儿，多跟同事学习，也许坚持一下就有突破呢。”
“没那么简单啦。同事之间也会有竞争的。有末位淘汰制的。而且他们和老板关系都比我好。”
“很多事情事在人为，你不坚持一下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的？”
“你以为坚持一下就是说说那么轻松吗？有的人也许可以，但是我觉得我现在的状况就不行。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你不要这么多的负面情绪呀！不是说正能量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吗？凡事要往好处想。”果然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妈！你不懂就不要管了！你总是什么事都正能量，正能量的。你聪明你厉害你正能量，所以你不能体会我们这种笨蛋又负面的人！”蕾蕾有点急了。
“你急什么呀！有话好好说，急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请你来帮我解决问题。你从来不觉得我会有问题，对不对？我从小到大都是那种不费力气就什么都好的孩子对吧？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我有多紧张！你们在文学城上看到的牛娃都是别人家的，和我没关系。你以前去brag的东西是假象！”
蕾蕾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红晕退去，变得煞白。她抓起身边的一个靠枕紧紧地抱在胸前，急促地喘气。
“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今天不说了好吧？以后慢慢谈。”果然有点怕了。
“不！今天你开了头，咱们就说透。你不是说我以前有冲劲儿吗？是，我必须冲。你不是老说不进则退吗？我怕退，我拼命冲。你以为我都是晚上11点睡觉？你在别人面前吹牛说我是不费劲儿，不熬夜就轻松考好成绩的那种孩子。我不是！我每天十一点就拿浴巾把门底下的缝塞住，你看不到我的灯光。我学习到两三点是常有的。我平时活动那么多，要有EC，要有leadership，要GPA完美，还要你引以为荣的不费劲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累！我真的想高中毕业GAP一年的，可是我不敢提出来。大学我也累，我怕丢掉我这个优秀学生的人设。我努力是可以达到人们眼里的优秀，可是我觉得累啦！我……”
果然呆了一秒钟，伸手把蕾蕾揽入怀中。蕾蕾在妈妈肩头放声大哭。果然记不清上一次蕾蕾这样大哭是几岁的事情了。这孩子真是憋了太久了。
女儿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很快哭湿了果然的肩头。果然咬住嘴唇，却怎么也摒不住扑簌而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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