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文学城的朋友回京去我们胡同看同学,也帮我照了照片,我2015年回国又回去看看,和我侄子换房的新住户在家,隔壁的院子卖给了一个机关,人家还给她们重修了屋顶,成了平台,可以在上面晒衣服。院子还是那么挤,可惜了。
我住过的老北京的四合院
(2007-01-22 06:30:44)
我们住的房子解放前原来是个私人医院叫道济医院,是原来天津市第一医院院长万福恩的房子。北京北城多住达官贵人,小四合院精巧舒适。我们院的门房本来就有窗户对着外边,进去前院有个砖砌的福字的影鐾。左边是个侧院,里面有北屋俩间,东屋俩间。正院里北房三间,东屋七间,南屋五间西屋三间。公私合营后国家留给房东的房子只有两套北屋,和东屋两间。
里院北屋三间和东屋两间,后来卖给了田教授。田教授解放前是个穷孩子,教会送他去英国留学,回国后在建筑材料学院教书。每天早上吃的都是面包抹黄油,请了个邻居来帮着洗衣打扫,她的衣服要洗的洁白如雪。文革时他们学校红卫兵来抄他家,把田大妈的香水摔到院子里,香了两个月。因着学校没有正经上课,他们就自己把外孙子外孙女从天津接到北京,在家里学习,我记得他们让那个女孩背中药书的草药配方,每天教他们英文,文革后这个没上过中小学的女孩愣考上了社科院的一个研究所。还把好多中医书翻译成了英文。后来他哥哥和她都到了美国留学。
至于万家留下的小院,文革时被房产局的人占了,万家女儿万芳文革后来过一次想要回房子去,也没要成。
里院住过富大妈,是个旗人,来了客人都是行旗人的大礼,他帮万家看房子,收房租,后来得了肺病,死在那间现在是理发馆的屋里。
南屋住过一个在北航工作的张姨,她家过去很有钱,富大妈说她的学位是买的,她一直单身,家里存着解放前买的挂面很像现在方便面的样子,锅也是日本式的,刚解放时还老供着祖宗牌位,后来让出了两间南屋和小后院西屋。
文革期间,南屋搬进了一家工人,媳妇和公公打架就扔东西,后来把公公赶会山西老家去了。她家的儿子抄家时正是中学生,没少跟着瞎胡闹,他爸爸开始趾高气扬,后来也被关了些日子,说是贪污还是怎么地。她家孩子多,每天吃窝头咸菜,不知怎么就成天哄着田奶奶,后来把田奶奶的那些洋式大衣柜都搬到她家里去了。
我家从50年就一直住东屋,有一间原来是浴室,抽水马桶,所以铺的是瓷砖,改成了住房,屋子里总是很潮。文革后我们盖了个小厨房,后来装了土暖气,我的大侄子和我的孩子们也在那里长大,后来母亲去世就给了侄子住着,再后来他和一个在六院工作的人换了房,那已经是九十年代的事了。
院子的西南角是厕所,每周有淘大粪的背着大木桶来掏,夏天就是臭气熏天了。后来大街上修了公共厕所, 才干净了好多。
西屋原来住的是朝阳医院的中医针灸大夫,很有名,姓李,报上登过他治静脉炎很有一套。李大妈也是大家闺秀,吃食堂的年代大家不许做饭,都要上邻院的街道食堂吃,她可没少受苦,怨言最多,后来文革时被赶到了四川,以后就不知怎么样了。
她走了又搬来了一家姓李的住,他们家老爷子的姥爷是皇上的御厨,他们家光是小磨就好几个,磨杏仁的才丁点儿大。喜欢养花,养鱼,院子了种满了夹竹桃,石榴,仙人掌等。 他做饭是真不错,教我做打卤面,拌凉菜,就是不一样味。一说起吃来就滔滔不绝,一骂他儿子就是:“小子,我吃的东西你见都没见过!”。 后来家里的条桌,胆瓶,果盒等都被收破烂的买走了,要放到现在就真是古董呀。他们家现在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李先生在北京市蔬菜种子公司工作,开始帮我们张罗调回北京就是他,他和中国农科院蔬菜所有联系,后来正好农科院有200个名额,姑父落实政策,都赶到一块儿了,我们就都回来了,先在这儿住了2年,后来蔬菜所在林学院给了我们一间房,就搬走了。
看到这些照片,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我找了些老照片,原来的样子都没了,老人也没了。再说胡同里六院宿舍在我家斜对门。居然盖起了高楼。这在美国真是不可能的事。这里城市都有建房标准,一层楼的社区绝不可以盖二层楼,怎么会把个好好的四合院胡同变成这样。 以前胡同里有个美国长老会的教堂,1955年被政府收了给了第六医院,成了病房,着了一次大火,我们女二中的学生都跟着去救,烧掉了不少病例,还好没伤着人,就是在那张去电影院的小胡同北口上,现在也盖了大楼。表妹说就我们家那块儿还没拆迁,我就该感谢了。
这条胡同解放前是个小市,有卖各种各样的东西的,像这里的跳蚤市场,到54年还有。后来就没了,刚解放时还是土路后来成了沥青路。胡同东口是北新桥大街,离雍和宫,国子监都很近。
我在女二中上的中学,在二条北边隔两条胡同的方家胡同,现在大门的样子没变,后门对着国子监和孔庙,我们一下课就跑到国子监(首都图书馆)去看书做功课。但是现在学校名字成了方家胡同中学。女二中在我们毕业后搬走了,在东直门盖了楼和苏联小学对着,文革时改名反修中学,后来又改了别的名字。全变了,2001 年北京市的中学校长们来这里读硕士,还有女二中的校长,她也感慨, 现在的女二中不再是光有女生了,也不叫女二中了!
北京,你还要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