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顾名思义,就是有很多书的地方。因此大多数人的书房,都有很多书,一般可以堆满几个书柜。更有一些勤奋好学、博学多才的,书房里除了门窗外,沿墙都排满了书柜。记得上海一位朋友很自豪地告诉我,他有近万本藏书。在国内,藏书多少,有时似乎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听说一些暴发户,大字不识几个,豪宅里至少也有一个书房,书房里必然堆满各种书籍,大多还是精装版烫金的。
虽然我的书房有近200平方呎,不算很小,但我没有什么身份,现在书房里只留下了六本书:英文版的两本:《细胞学》和《生物学》。中文版的四本:《史记》、《西游记》、《石头记》印刷本,和《石头记》线装本。再加一套绘画“小人书”《楚汉相争》,不像一个书房了。
这并不是我想独立特行,刻意表现得与众不同;也不是想别出心裁,另辟蹊径读书。而是因为最近同一些朋友开始重新学哲学,学着学着,哲人们的话越听越多,书也就越来越少了。为什么呢?因为哲人说,有书不如“无书”。
西方哲学的鼻祖苏格拉底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了,可是当古希腊德尔菲城具有非凡能力的祭师称苏格拉底是最聪明的希腊人时,苏格拉底却这样回答:“我所知道的唯一事情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萧伯纳也说过:“好书读得越多越让人感到无知”。另外,《哲学的故事》的作者威尔·杜兰特是这么说的:如今,科学家知道的愈来愈多,研究的却愈来愈少,而哲学家研究的愈来愈多,知道的愈来愈少。
西方哲人们的话使我豁然开朗,豁然开朗中,我想起了老子《道德经》中的三个字:“多则惑”。
“多则惑”,这三个字不就上面那些西方哲人一箩筐话所要表达的意思吗?看来,哲学家中,还是中国的老子最厉害。
哲人们说,哲学家把事物当作一个整体来考虑研究,而我们搞科学的,喜欢把事物分成碎片来研究,我们所得到的知识,都是碎片化的知识。想想也对,书房里这些分门别类的书,不是碎片化知识又是什么?既然这些知识是碎片化的,我又都读过了,有的还读了好几遍,为什么还要保留呢?想摆门面还是咋的?
于是,我把一房间的书都整理了,书柜也扔了。腾出的空间,放了一个三人沙发,沙发前玻璃茶几的底层,放了那本线装本的《石头记》和《楚汉相争》。
原来那个功能齐全巨大的“老板桌”,也换成了一个小巧兼具书柜功能的电脑桌。在电脑桌下可以放书的地方,放了其他五本书,顿时,书房也和我的人一样,豁然开朗,变得和别人的书房大不一样了。
太太看我学哲学着了魔,把她一直认为容易积灰尘的书都清理了,很高兴。说书房变得整洁漂亮了,也容易收拾了。还说,现在是信息时代了,谁还看印刷书, iPad上电子书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嫌iPad太小,看起来太麻烦,可以听书,什么“喜马拉雅”啦,等等,要听什么就有什么,包括大量哲学书。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吃饭做事都可以听。
太太的话没错,现在是信息时代。所以,我在新电脑桌下方能放书的第一层左边放了我的iPad,代表了信息时代的电子书。在iPad里,确实也能找到任何我想看的书。在iPad的右边,放了那两本英文书《细胞学》和《生物学》,表示对已经到来的生物高科技时代的由衷敬畏。
《21世紀的21堂課》(21 Lessons for the 21st Century)的作者认为,随着生物科技的发展,例如脑机对接技术的发展,控制机器或控制具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的超级人类将会诞生。这些人可以用脑电波远程控制机器和机器人,甚至控制其他脑中被植入芯片的普通人,就如现在人们在控制室内远程操纵无人攻击机一样。
去年八月,特斯拉的马斯克就通过在线直播,展示了大脑被植入脑机接口设备/芯片的一只小猪Gertrude。Gertrude脑部活动信号可以被植入的芯片等实时读取。
就像现在很多富豪砸大钱在硅谷开发长生不老药一样,许多科技巨头也正疯狂地砸大钱发展前沿科技。脑机对接小猪就是马斯克几年前创建的公司Neuralink搞的。这家研发脑机对接技术的公司,去年已经提出申请希望开始人体试验,也就是在人脑中植入芯片。但这还只是第一步,马斯克长远的目标是迎接“超人认知”(superhuman cognition)时代的到来。“超人认知”背后的潜台词就是超人,用脑电波控制一切的超人。当然这些科技巨头目前是不会承认超人这两个字的,这将冒很大的政治、道德、伦理上的风险。
保留这两本英文书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们是孩子考医学院时,我买来用于辅导的。现在孩子早已离开了家,也成了专科医生。保留这两本书,也算保留了一点纪念。
电脑桌下方能够放书的第二层,我放了那三本中文书:《史记》、《西游记》、《石头记》。那是我的根。虽然现在已是美国公民,但来自大陆的我,中国文化已经深植在心中。《西游记》集佛教、道教、神话于一体,而道教、佛教又是东方哲学的最高体现。《史记》集历史和文学于一体,其综合价值是其他书无法比拟的。至于《石头记》,是我的最爱,也是我认为文学水平最高的一本书,虽然胡适先生认为《石头记》文学水平比不上《儒林外史》。这三本书我是万万不会丢的。《楚汉相争》和《石头记》线装本是前几年弟弟送给我的。《楚汉相争》记录了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个王朝,强秦向大汉转移的过程。而项羽,他的骨气,是我很佩服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乌江”。
当然,其他的书我也没有丢掉。一个看了半辈子书的人,对书的衷爱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那些被清理的书被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壁橱里。新搬的房子壁橱很多,我把那些书都放进去了,包括父亲给我的一些旧版书。这些书,服务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应该安安静静地可以过个幸福的“晚年”了。
书房里其实还有一本我最崇敬的书-老子五千多字的《道德经》。我把它做成PowerPoint 的形式,放在iPad的首页。时时可以阅读。
当下,人工智能、基因编辑、脑机对接、大数据与量子计算等前沿科技发展之快、各技术的结合又往往产生叠加效应,再通过广泛的应用场景,已经全面渗透我们的个人、社会、经济、政治生活,对我们的旧有的生活方式和理念亦已产生始料未及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自然而然地对技术发展可能会给人类造成的最终影响进行思考。而哲学就是对终极、本质性问题进行思考、分析的一门学问。
根据老子“道”与“术”的哲学框架来看,科技发展属于“术”的层面,而哲学研究属于“道”的范畴。对于由前沿科技发展所引发的何为人、人的本质、人与机器的关系、如何处理人的价值观等根本性问题的讨论,正是当下哲学应该研究和解决的。因此,我和朋友在这个时候重新学习哲学,不但开卷有益,似乎也是完全必要的。
在前沿科技改变人性和人类社会之际,在人类开始思考其物种生存级别的问题之时,探索如何保生、善生,天人合一,自省、自觉、自修的东方哲学或许能给人类带来新的启示和走出困境的宝贵思想资源,这也是我常常阅读道德经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