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or not to be》
风潇雨晦, 透过沾满腥臭水滴的舷窗玻璃, 远远地望見矗立在海岸的城堡, 孤独得像一位独居的老人, 岁月带来的落寂, 刻着沧桑的噩梦便如刃鳞龙人, 落下一片便是一个沉落大海的故事。
丹麦的天总是被一层灰色包裹着, 月亮己从云层退去, 曙光却穿不透铁块般的乌云。幽灵还在城堡的上空徘徊, 依依不舍他那妖冶的王后, 警告着手足无措的王子, “要伤你母親的心, 但不要伤她的人”。
那座城堡曾有两位国王兄弟, 共有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王后。第一位国王的面貌, “是多么的风采呀!一对叱诧风云的眼睛,这副体态不活象一位英勇的神灵刚刚落到摩天山顶,这副十全十美的仪表仿佛是天神特意选出来向全世界公推这样一位完人”。而另一位, “就像一颗烂谷子, 就会危害他的同胞”。
第一次坐船去丹麦, 老公早晨说, 等会会经过那个哈姆雷特城堡, 我急不可待, 一直在等, 就怕错过莎翁的那一幕。
难道哈姆雷特真的在那里思考过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问题?我相信一定是的。
晦暗不见天日, 古老厚重石墙处处透过阴森, 没有了阳光, 生存还是毁灭便是一道难题。
二年前度假归来, 露宿于瑞典的Helsingborg, 隔海相望的是丹麦的Helsingør, 儿子毛遂自荐翌日带我渡海到城堡逛了一圈, 算是遂了我的一个心愿。
中世纪的青石板上, 金发的丹麦王子来回踱着步,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
然后, 他的奥菲利亚来了, 手持着代表记忆的迷迭香、三色堇、茴香花、漏斗花、蕓香还有雏菊。“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了泥里”。
一汪清潭, 几隻天鹅, 绿藻映着古堡, 依稀可见佳人在水, 白衣飘淌, 芦苇流畅, 疯难道也可以这样美吗。
那个夏天, 因为一段爱, 我开始写些小文。古堡悠远, 思绪万千, 《哈姆雷特古堡游记》势在必成, 一定to be, 而这也应是我的第20篇。
回奥斯陆, 重温了一遍《王子复仇记》, 劳伦斯•奥立弗版的, 孙道临配的音, 看完唉叹几声, 决定这篇游记not to be。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演过哈姆雷特, 我曾满怀期望听胡歌朗读, 却是无尽的失望。我的心中的哈姆雷特一定是有奥立弗深遂的蓝色眼睛, 和孙道临的抑扬顿挫, 看透人世繁华, 尝尽人生百味。
就像我母親心中的林黛玉一定長得王文娟的样, 而从来不是陈晓旭。
当年我是爱煞了这部电影, 只要有人说上一句, 我就能接下一句, 爱之深, 深入骨髓。
这种爱不仅仅是喜欢, 更是震撼。在那个成年人不敢谈性、年青人迷迷糊糊的年代, 那些句子如雷贯耳, 再也忘不掉。
“母親啊, 你玷污了贤惠的美德,把贞操变成伪善,从真诚的爱情的容颜上夺取了玫瑰色的光彩化成一到伤痕,把婚姻都变成了赌鬼的誓言.......你看看,这绝不是爱情。象你这样年岁,情欲该不会太旺,该驯服了,该理智了,而什么样的理智会让你这样佻达,是什么魔鬼迷了你的心啊,羞耻呀,你不感到羞耻吗?如果半老女人还要思春,那么少女何必再讲贞操哪!”
这个暑假坐船回来, 第三次见到哈姆雷特曾经的城堡, 忧郁的王子, 忧郁的天, 一样的沉闷。
我想起那几次反反复复的to be or not to be, 更想起很多年前在五角场的一个小饭馆, 我和他, 一个高高瘦瘦同学, 他说一句, 我接一句, 几乎背下了一部《哈姆雷特》。
那天, 我们点了两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