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威奇没再说什么，中指在桌子上悄无声息的戳了两下，转向大屏幕道：“朱槿国政府摆平了没有？”
“已经和首相在官邸秘密会晤，对方默认被白熊国胁迫，会全力配合我们把表面文章做好，也不会追究朱槿航空的损失。”秃鹫国驻朱槿大使在视频中答道。
大屏幕右下角红光闪烁，一个“特别紧急”的提示框突然出现。
史威奇凌空虚点，会议室内置的手势捕捉系统准确识别。国防部太空作战办公室传送过来的几幅卫星图像和3D模拟解析快速在屏幕上切换，各种技术参数也相继展示出来。
“朱槿国的帐，我们后面再算。理查森博士，白熊国卫星机动变轨是否有什么异常？”史威奇道。
理查森是个秃顶，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除官方身份外，此人还是秃鹫国顶尖大学宇宙学研究中心主任，在扭量理论、广义相对论等领域的造诣无出其右。他眉头紧锁着和副手小声交谈了几句后，语速飞快的说道：“暂时没有。但是空间影像分析结果显示，今早发射的这枚多卫星运载火箭绝非研究之用，而是白熊国的反卫星武器，拥有高能激光系统和三级推进，发射高度已达行星同步轨道。”
说到这里，理查森上身前倾，双肘支撑桌面，表情凝重。“秃鹫国最重要的通信、预警、定位卫星都在这里。盗取神弓失败后，白熊国做贼心虚，可能想先动手。”
史威奇心领神会，面向大屏幕道：“副总统先生，我认为总统先生有必要马上参与会议。之前的情报显示，白熊国在近地轨道的两处空间站里藏有数量不明的核反应堆驱动型洲际导弹。”
劳伦斯道：“这我知道。情报准确吗？”
“情报由我处策反的白熊国双面间谍提供，与侦察卫星监测影像吻合。”
“导弹数量有多少？当量多大？”
“数量不明。每枚当量预估为五百万吨TNT加。”
“弹道导弹防御体系搞得定吗？”
“如果从距地面450公里高度的太空发射，预警时间将不足一分钟。导弹初速乘重力加速度将大于30马赫，超出现有地基、海基中段、末段高空和中低空反导系统的极限。”史威奇无奈的回答道。
“配合同步轨道的反卫星武器，我们听不到也看不到，只有被动挨打。与此同时，互联网瘫痪，GPS失灵，自动提款机不工作，金融市场彻底崩溃。”理查森补充道。
史威奇点点头。“最坏的情况是，白熊国趁机调动所有陆基和潜射洲际导弹全面打击，整个秃鹫国本土，海外军事基地等将变为焦土，第三次行星大战就此结束。”
“怎么可能？即使第一波攻击全部高精度命中，强化发射井也能够承受百米之外的核爆。退一步讲，就算陆基核武库全部报销，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潜射能力足以毁灭整个白熊国至少十次吗？”劳伦斯瞪大了眼睛。
“没有证据显示白熊国洲际导弹的圆概率偏差一定大于百米，我们需要假设发射井失去作战能力。核潜艇虽然隐蔽能力更强，但同样高度依赖卫星通讯。除非艇上官兵还会夜观天象，使用六分仪之类的老古董。”理查森道。
“我不相信萨沙会做出这样无脑的举动。他是疯子，不是傻子。就算他丧心病狂，他的手下总不会陪他送死吧？核战争里没有赢家，两国很可能同归于尽。”劳伦斯道。
怀特中将插口道：“还记得百合国核弹危机吗？白熊国在紧挨秃鹫国的百合国秘密部署大量核弹，只需5分钟就能端掉我们的首都。那是五十八年前的事，我只有六岁。这帮家伙就是一群疯狗，狗是要吃屎的。”
“怀特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只能根据过去判断将来。萨沙现在内外交困，反对派随时会发动政变。极权国家的独裁者都是屁股指挥脑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一票大的。这个风险，我们冒不起。”史威奇道。
“好吧。总统正在与日落国首相通话中，可能还需要几分钟。”劳伦斯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理查森博士，请讲。”几乎在同一时间，画面接通。椭圆形办公室里，国防部长，国务卿，陆海空三军司令等全部列席。秃鹫国总统雷诺兹端坐在办公桌后，用一贯沙哑的声音指示道。
“总统先生，想必您已看过我处简报。最安全的方案就是即刻派遣近地轨道的神弓率先摧毁可疑空间站。但连带损失庞大，碎片撞击形成凯斯勒效应，所有近地轨道的卫星、空间站、飞行器都面临巨大风险；
次选措施是间谍卫星进行轨道机动，发射高功率微波光束短路敌方卫星。缺点是对方核弹的威胁依然存在；
第三方案是空间俘虏敌方卫星，由专业人员破译操作系统，但可能需要数小时到2天时间。”理查森早有准备，娓娓道来。
“如果第一个选项，空间站里的核弹头会被引爆吗？”雷诺兹道。
“引爆程序需要解锁，核弹头的保险可靠性很高。系统计算有不到百分之三的几率。”理查森道。
“一旦引爆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国务卿问道。
“空间碎片自不必说，爆炸下方数千平方公里区域爆发超大规模EMP，电力、电子通信、雷达导航系统将全部中断。核弹头当量越大，破坏力越惊人。”理查森道。
“有规避的办法吗？”国务卿道。
“有。根据空间站公转轨道，选择安全区域再行攻击。保险起见，每90分钟有不到5分钟的时间窗口。”理查森道。
雷诺兹沉吟道:“除了以上三个方案，有没有可能在不惊动白熊国的前提下完成此类任务？”
“技术上完全没有可能。魅赛战争已把传统的两大敌对阵营卷入其中，即使我方有细小动作都会被视为宣战，何况是破坏白熊国的太空军事设施？”理查森道。
国防部长插话道：“理查森博士，我们是在谈论一场潜在的核战争，任何错误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我建议还是和白熊国先行沟通比较妥当。”
史威奇撇了撇嘴道：“神弓事件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萨沙政权风雨飘摇，想通过魅赛战争对外扩张，顺势集权压制反对派，只是对我国军事实力，尤其是太空打击能力心存忌惮。
这次神弓的助推器栅格翼在重入大气时发生故障，无法按计划返回指环岛，不得不在朱槿国迫降。萨沙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勾结朱槿国政府，借恐怖组织之手偷袭了情报局派遣的行动小组，夺取神弓化整为零，利用民航运回白熊国。
他自以为做的神鬼莫测，可惜功亏一篑。萨沙的所作所为是对秃鹫国国土安全的重大威胁，其本质相当于宣战。”
“我们是否可以发起斩首行动，直接做掉萨沙？”国务卿问道。
“朱槿客机失联后，萨沙去向不明。目前只能猜测他躲进了可以防御核弹头的末日地堡。这家伙现在是末路之犬，嗅觉敏锐的很。”史威奇道。
“那么策反萨沙身边的重要幕僚呢？”国务卿继续问道。
“年初总理宣布内阁集体辞职后，萨沙进行了残酷的官场大清洗，短期内没有操作的空间。”国防部长回答道，旋即转向史威奇。“让当地间谍窃取发射装置怎么样？或者骇入白熊国军情网络？”
“前者需要时间，而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后者理查森将军已经讲过，除非从太空中物理控制对方卫星，否则无法破解核心算法。”史威奇道。
“史威奇局长所言极是。”理查森接口道。“预先布置的空间洲际核弹头配合新发射的反卫星武器，白熊国完全有机会占据先发之利，给我方以毁灭性打击。反过来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理查森双手一摊。“秃白两国都是核战的囚徒，面临同样的困局。恕我直言总统先生，这场太空核战恐怕不可避免，区别只是谁先动手而已。”
“如果我们先动手，方案一怎么执行？”国务卿看了一眼雷诺兹总统，扭头询问道。
“他们想要神弓，我们就给他神弓。几分钟前，我军现役两架太空战机已完成核弹头、空对空导弹满载荷，随时可以机动变轨攻击对方空间站，或在半小时内覆盖轨道任意一点实施地面核打击。刚刚从白熊国手里夺回的这台由指环岛运载火箭搭载升空，届时可将行星全覆盖时间缩短至20分钟。”理查森道。
太空战机，理查森终于道破了陆修远的谜团。原来神弓就是秃鹫国的最高机密，可以在太空和行星双栖作战的次世代飞行器。来自太空的打击很难防御，现有的其他武器系统都将变成弓箭长矛。难怪黑风的老板愿意对他做出如此慷慨的承诺，和改变人类历史的尖端技术比，赐予某个个体崭新的人生实在是桩再划算不过的生意。
理查森总结陈词：“方案一执行完毕，我们两手准备：一，萨沙见识了神弓的威力，甘拜下风，这是合理的大概率结果；二，萨沙失去理智，选择开战。虽然概率极小，我们也必须密切监控白熊国一举一动，保证我军占有先发之利。”说完，理查森坐回座位，看着大屏幕不再言语。
现场一片沉寂。劳伦斯副总统叹了口气，直呼雷诺兹总统的名字道：“雅各布，我想理查森博士是对的。”
雷诺兹斜靠在办公桌后高大的座椅靠背上，十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所有与会者都注视着他，静待这一历史性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