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地打铁记（1）

Swim 2.4 miles, bike 112 miles, run 26.2 miles- BRAG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 John Collins, IRONMAN Founder

"游泳2.4英里(3860米)，骑车112英里(180公里)，跑步26.2英里(42.2公里)。(完成一次，) 可以吹一辈子的牛。" 这是铁人三项运动创始人柯林斯的名言。

2019年年初，不经意地在新年立志(new year's resolution)里加了一条:要在六十岁生日前完成一次大铁比赛。 那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之举，会彻底改变我后来的生活方式。

从小学到大学, 我的学习成绩还算过得去, 但是体育一直是差等生。二十多年前因一个偶然的小事，对长跑产生了兴趣，跑过不少个半马，全马。速度不快，成绩一般，但是二十几年如一日，乐此不彼。

因为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自以为游泳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刚开始进行铁三训练的时候，我有一个"如意算盘": 游泳的时间在铁三中占较小的比例，我就准备用蛙泳把它对付过去，这样训练时游泳上不需要花太多时间。跑步部分就准备吃老本了。所以只要专注于自行车，三项训练基本上简化成骑车训练。这个幼稚的想法在三项训练开始不久，就不得不放弃了。开始游泳不久，都是蛙泳，练了几次以后，我就试了试蛙泳游3860米，没费很大力气，游了1小时55分钟。这个时间比游泳部分的关门时间2两小时20分，快了25分钟的。蛙泳又不容易游错方向。后来跟已经成功打铁的网友落花医生交流了一下，她说蛙泳用腿太多，三项比赛的时候，腿会抽筋的。我看了一下铁人三项比赛的一些实况录像，确实是个个都是自由泳，没有人游蛙泳。虽然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改变了训练计划。

那时我的自由泳只能游个几百米，因为换气的方式不太对，越游越觉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个问题不到几分钟就被我女儿解决了。她从小就在游泳俱乐部训练，练了十几年，指点我这样水平的绰绰有余。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 由我原来的每划水四次换一口气，改成划水两次换一口气。就这一个小小的变化，我的自由泳距离一下从几百米上升到1500米。但那时我仍以为游泳占时比例小，不应该是我训练的重点。

骑车对我是最大的挑战。这个运动有一点让我不是很开心: 它对器材的要求很高。不象游泳和跑步，主要是靠自己的体能和技术。当我从沃尔玛买的$80的山地车升级到几百块钱的公路车(两百块钱买的二手车)，速度从每小时10英里增加到每小时14英里。之后又买了一辆二手的铁三车，骑起来又轻快了一些，时速至少增加了一英里。看铁三的世界纪录在过去几十年内大幅度的被刷新，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自行车越来越好。当然价钱也越来越贵。我可以理解专业运动员为了提高成绩要买最好的车子。但是对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以完成为目标，对这种依靠器材提高成绩的方法不太认同。

三年中慢慢学游泳，学骑车，花了数不清的时间，把其它的爱好，比如乒乓球，都冷落到一边，特别是过去四个月跟训练计划，真好象找了第二份工作。在训练的过程中，我每天都有记录。当我翻看三年以前的训练记录时常常有一种成就感:我的游泳和自行车从距离到速度都在慢慢地，不断地提高。

这三年的训练，正好又遇上疫情的挑战。有大半年时间游泳完全停止了。好在居家令的时候并没有全封，经常可以出去骑车，跑步。

跑步这一部分最大的挑战是要对付正在恢复的足底筋膜炎。2019年底参加了一次马拉松比赛。虽然在比赛中创下了3小时50分的个人记录，但是跑完以后足底筋膜炎爆发。休息了大半年以后，才试图慢慢恢复跑步训练。跑了不久，发现伤势还没全好，只得继续休息几个月，直到最后为参加半铁比赛必须开始跑步训练了，才不得不慢慢进行低强度跑步训练。四个月的训练很艰苦地坚持了下来了。

这次我报名参加的大铁比赛离我家很近，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离我大女儿家只有十几分钟，所以占尽了地利。比赛所在的这个城市叫The Woodlands,让我联想起在北京上大学时，坐公共汽车经常路过的一站叫木樨地。我就暂时把它叫木樨地了。这个木樨地大铁的游泳是在当地的木樨地湖里（下图只是湖的一小角，不是全部）。

湖不大，不象在海里游，不容易生变数。骑车道大部分是在一条高速公路上。有以前参加过的人抱怨高速公路上只能看到水泥护栏，别的什么景色也没有。但对我来说景色不那么重要，我需要专注于骑车。高速公路上有一个好处，没有急转弯，除了掉头的时候180度的转弯要慢下来以外，其它时候可以全力以赴地蹬车。路面也比其他的街道要平一些。在比赛期间高速公路上这一段都封闭了，没有其他的车子，所以安全性也好。当然缺点是高速公路上没有遮阳挡风的东西，而四月底在木樨地这个地方通常是每天都刮大风。从前几年参赛过的人写的博文上看到风大是个问题，而且有时候气温也容易高。官网上标注了，自行车道很平坦，垂直爬升总共只有1224英尺。我上次参加了一个半铁比赛，垂直爬升就有2300多尺。所以相比之下感觉这个赛道会很平坦。不过我在网上读到网友写的文章，说他们的手表测出来垂直爬升大概是2300多尺。但即使是2300尺也很平坦(比赛完了我的手表显示垂直爬升2421尺)。所以主要的挑战应该是大风。比赛前一周看到的天气预报，气温华氏88度有点高，阵风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8英里，这个有点吓人了，可以吹翻车的！

跑步就在游泳的湖附近，绕三圈，每圈大概八英里多。看别人写的比赛日记，知道有一小段在草地上的大上坡，很多人走上去。特别是天黑的时候，怕绊倒。而且距离又只有二十来米，所以我也决定到时候就走上去。免得跑太陡的坡时腿部肌肉抽筋。

为了准备大铁比赛我参加了一些距离较短的铁三比赛。从20公里的小三项，到1/4大铁距离的奥林匹克铁三，然后是两个半铁(大铁距离的一半)。今年年初开始跟着一个训练计划，认真地训练。刚开始一切顺利。我减少了游泳的训练量，增加了自行车和跑步的训练量。右脚的足底筋膜炎好像不断地在好转。我开始慢慢地在训练中加上了间歇跑和节奏跑。两个月以后，我对跑步的信心大大的增加了。但是有一天在做节奏跑七英里以后，左脚脚跟很痛。两年前右脚足底筋膜炎发作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那时候不知道这个伤痛的厉害，歇了一两天以后继续进行高强度训练，之后还参加了全程马拉松比赛。结果养伤时间超过两年。所以这次左脚跟一开始痛我立刻停止跑步一周。

足底筋膜炎是很特别的一种伤痛。它对游泳和骑车都没有任何影响。本来寄于希望的跑步一项，现在反而成了拖后腿的一项。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把训练的重点转移到游泳和骑车。并果断地把节奏跑和间歇跑都取消掉了。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跑步部分可能只能快步走来完成。我估计了一下，如果我加强游泳和骑车的训练，前面两项成绩好一些的话，能够在九个小时左右完成，这样剩下八个小时，全程马拉松快走下来也没问题。

后来发现休息一个星期以后，左脚的足底筋膜炎没有再发作，右脚的也没有恶化，而且在跑步训练的时候，只要把速度减慢，仍然可以跑很远。在那次左脚受伤两个星期以后，我的周末长跑距离就增加到了18英里。所以我知道大概不需要用快走来完成最后的跑步部分。虽然可以跑，但是我知道速度不会快。

之后因为训练计划的改变，游泳的成绩因为训练强度增加而明显地提高了。几次长游4千米，游完以后都感觉都很轻松。当然长游的时候速度不快，游完以后，感觉还能再游4千米。这时候我对游泳有一个不同视角的看法: 虽然游泳要缩短十分钟很困难，但是这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想从跑步一项里挤出来，那相当于每英里要快二十几秒，这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在游泳上花力气有一个好处:它和另外两项的相关性不是很大。骑车和跑步主要都是用腿部力量。骑车要是拼得太狠，肯定对跑步有很大的负面影响。而游泳对其他两项的影响小很多。所以比赛中游泳时不需要太注意为后面两项留力。

我的计划是游泳1小时40分，骑车7个小时。换项15分钟，跑步5个小时。这样总共时间是13小时55分钟。这次大铁比赛我有几个目标，最低目标是要完成大铁。我觉得除非出重大的事故，这个目标应该不难实现。下一个目标就是看看能不能在14小时之内完赛。

最后几周的减量训练顺风顺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开始为比赛的一些细节做准备。首先是吃喝的问题。十几个小时的比赛时间，肯定需要补充能量。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也在一个铁三群里发问。有几种不同的选择，一种是吃能量交胶，可能需要十几袋。另一种是做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有个铁三老司机强烈推荐我用糯米做饭团子带在身上。还有人建议说八宝粥很好。大家一致同意食物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处理不好会对铁三的成绩有很大的影响。还有人说身上带点榨菜，嚼一嚼很开胃。我平常就喜欢喝八宝粥(大部分甜食我都喜欢)，所以我最后决定做一个饭团，带两罐八宝粥，再带六袋能量胶，还带了一块我爱吃的麻团(糯米里面包的红豆沙)。八宝粥怎么带是一个挑战。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在比赛前一天晚上把八宝粥从罐头里倒出来，加少量水，用打汁机打烂，放在冰箱里。第二天早上到换项区里，把八宝粥水倒入休息把中间的前置水壶里。这样可以一边骑一边喝八宝粥。

我买了一件装水袋的背心，准备骑车时背上。后面水袋里灌了一升水，里面加了喜马拉雅粉红盐，可以补充体内因出汗而失去的盐分和其他的一些微量元素。这个背心前面还有一些小口袋，让我装满了各种各样吃的东西。我在长期训练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试了一下。这些东西吃了以后，能量是不会缺少了。但是一天到晚不吃主食，光吃这些东西，胃会感觉到很不舒服。不过我想比赛那天只能坚持一下吧。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熟悉比赛场地和环境。游泳，骑车和跑步的路线我都看了很多遍。也在地图上仔细看周边的环境，在哪里停车，高速公路哪里下来，等等。在这过程中，我发现组委会画的图有一些其实只是示意图，跟实际情况相差很远。主要就是游泳路径，官网上的图是这样的。

可是我在以前参加过人写的比赛记录里看到过最后一段河道非常狭，人挤人。但是在图上好像看不出来。我到谷歌地图上一看原来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最后一段河道确实很窄。

不知怎么就让我联想起从肾脏到膀胱这一段的尿道。

最后几周训练量虽然大大地减少，但是游泳训练量直到最后一周才减。在那之前每周我都要长游一次4千米，速度基本上在每百码2分15秒之内，而且游完了感觉很轻松。这让我受到很大的鼓舞，我甚至认为有希望在1小时35分钟之内完成游泳部分。自行车也在减量的时候快骑了一次20英里，每小时18.7英里。虽然不应该在减量周快骑，但是我却因此对骑车这项增加了信心。唯一让我忐忑不安的是，跑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因为脚伤影响了跑步训练，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十四小时之内完成的目标还是可能的。
木樨地大铁是在周六举行。周五下午必须把自行车放进换项区，在那以前周三或者周四要去报到。我周三没课，就开车过去领了号码布。

发现没有象平常比赛一样发个T恤衫什么的，后来听工作人员讲，这个比赛有一件T恤衫和一顶遮阳帽，但是要完赛才能给。T恤衫上大字写着”完赛者”(Finisher)。真够抠门的，交了800块钱报名费，如果不能完赛的话，连个T恤衫都不给。

这次大铁比赛和我以前参加的半铁比赛有很不同的地方:换项区里只能放自行车，其他的跑步，骑车，游泳的行头都不能放在那里。周五存放自行车的时候，要到换项区里交两个袋子，一个里面放着骑车的行头，另一个放着跑步的行头。比赛时游完泳以后，要到换项区里某一个地方拿自己的口袋(口袋上有号码)。旁边也会有工作人员帮助你找口袋。拿到口袋以后，要跑到一个大棚里，在那里换上骑车的行头，然后把换下来游泳行头塞在那个口袋里，交给工作人员(到完赛以后再回到这里来领自己的口袋)。

然后就可以跑向自己的自行车，推上以后过了自行车的起点线就可以开始骑了。骑完车回来，又回到换项区，先把自行车支起来，然后要跑到存放口袋的地方，根据号码找到自己的口袋，再回到换衣服的大棚里，把骑车的行头脱掉，把跑步的行头穿上。骑车的东西放在那个口袋里，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就开始跑步。还有另外三个口袋，一个口袋是可以在骑车的中间去取，有什么特殊需要的东西可以先存在那里。还有一个是跑步用的特殊需要口袋，跑三圈的时候，跑过一个地方，你可以要自己的口袋。最后一个口袋是早晨用的，赛前把防寒胶衣和游泳镜等等放在袋里。比赛快开始时把游泳的行头穿上，然后身上如果有其他的衣服，鞋子，钥匙等东西都放在这里头，交给工作人员。比赛完以后再去领这个口袋。我把眼镜也放在这口袋里了。我现在虽然眼睛又近视又老化，但是度数都不是很高。游泳的时候看不清楚，我买了一个有度数的泳镜，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骑车，跑步我都试过了，不戴眼镜都没有问题。跑步的时候不戴眼镜，擦起汗来也方便。

但是后来比赛中也发现有一点问题，因为铁三比赛距离很长(140.6英里/225公里)，我的速度又不是很快，等到了跑步最后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天都全黑了。虽然我带着手电，但是不戴眼镜好像还是看不太清楚，天太黑。下次比赛的时候也许应该戴上眼镜。这五个袋子把我搞得很紧张，生怕袋子里的东西装错了。拿回家以后，我一遍一遍地检查，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换项时需要什么东西？放在哪个口袋里？为了简化过程，我决定自行车特殊需要的袋子我就不用了。比赛的时候，我准备中间不停，一直骑。吃的和水肯定都带够了，唯一的问题是上厕所。在长骑训练时，几次想练习在车上小便，结果都没有成功。不知道比赛的时候会怎么样？跑步的特殊需要袋子里我放了一个手电和一小盒防止抽筋的药膏。

因为这次比赛和之前的换项程序有很大差别，领了号码布之后的运动员简介会上，我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跟换项区有关的。我说我是第一次打大铁，换项区加上这么多袋子，让我头大。你能不能跟我过一遍这个过程。工作人员告诉我，你不用紧张，到时候你肯定就知道了，跟着大家走就行。实在不行，旁边有很多工作人员会给你指向正确的方向。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少。领完号码布我到附近走了走。看看哪里可以停车？起点终点和游泳的河边都走了一下。游泳的最后一段在这条窄窄的河里。河边的人行道是跑道的一部分。

河水确实象传说中的那样很脏（仔细看，水中还有水草！）。

我想起来第一次参加半铁比赛的时候，河水也很脏。游泳的时候喝了好几口脏水。后来比赛的时候，肚子一直就不舒服，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吃了就想吐。听说有人反应更厉害，喝了脏水以后拉肚子，骑车跑步的时候一直要停下来上厕所。这让我有点儿害怕，我甚至想要不要在比赛以前吃一颗抗生素来预防一下肠胃的问题，后来还是做罢了。周四晚上和周五早上一直在收拾东西，检查准备吃的。

中午开车去存放自行车，从我家开车大概一个小时。走前再三检查，怕拉下东西。虽然只有一个小时路程，但是来回两个小时还是够长的。检查又检查，最后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才开车走了。开出去35分钟以后，突然想起来我的智能手表的充电线忘带了。一看的手表的电池只剩百分之三十几，很可能坚持不了整个铁三比赛。没有办法，掉头往家开，浪费了一个多小时。还好在自行车存放时间内赶到了换项区，放好自行车。

我找到存放袋子的地方，在一条马路的两端，按号码大小排列，对我这样的近视眼，找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然后我就去看游泳完了以后从哪里上来。上来之后，去哪里呢？我问工作人员，他们给我指到一个大棚，在那里换衣服。

虽然换衣服的时候是不能脱光的，但是换衣服还是分了男女两个不同的区域。里面还有凳子，还不错。

我以前铁三比赛都铺个毛巾直接坐在地上，在自己的自行车前面换。这样的安排虽然比较舒服，但是我觉得花的时间可能会比平常还多一些。因为不能直接跑向自行车，而是要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先换衣服，把包存了，然后再跑到自行车那里。一般换项区出口，入口也就两个。而且到时候人多跟着大家走，一般应该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去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他游泳从哪里进来？自行车从哪里走？自行车从哪里回来？跑步从哪里走？在工作人员大概给我解释一下，用手指了指，然后跟我说，到时候都是人，你跟着大家走就行。万一不知道，旁边的工作人员肯定会帮助你。根据我前面参加的几次半铁比赛，的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再仔细追究就离开了换项区。我在附近转了转，熟悉了一下地形。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最后照张相，就离开了。

到终点看了看，红地毯都铺好了。终点的架子还在搭。红地毯这一小段好象还有点上坡。                                 

晚上吃了两大碗面条。10:00就上床睡觉了。那天睡得还挺香，早上3点15分闹钟把我闹醒，起来吃完东西，就把铁三服换上了。

然后把吃的喝的东西都带上，开车到比赛场地。十几分钟以后就停在了换项区附近。换项区5点开门，外面已经坐了很多人在等开门。工作人员还很变通的，让大家在4:30就开始进入换项区了。进入换项区以后，把八宝粥和水灌到自行车上的水壶里。没其它事情了就准备就走向起点。这时突然想起来没看到米团！早上收拾东西时放在一个塑料袋里，难道忘带了？可能在车上。我赶紧走回停车场，车里检查了一下，没有，肯定忘在女儿家了。还好我其它的食物带的多，应该不会饿到。

我直接向起点走去，大约要有一英里的路程。到了比赛起点，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我坐在路边做了个简单的祷告，然后就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离比赛时间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吃了一袋能量胶，喝了点儿水，排队上了个厕所。回来以后，有人唱国歌了，然后一声炮响，专业组的男选手出发了。我穿上了防寒胶衣，把鞋子，眼镜和车钥匙放在口袋里，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就去排队下水。我看了一下工作人员举的牌子，找到一个1小时31分到1小时40分之间的。我以为游得顺利的话，有可能1小时35分可以游完，所以我站在了这一队人的中间。早上7:12左右，轮到我下水了。水温不冷不热，人还是有点儿多。我的计划是一开始稍微慢一点，游两三百米以后等心率慢慢上来了，人群可能也拉开一点了，这时候加速以正常的速度来游。我知道最后1/3那个河道非常狭窄。估计到时候又会有很多人挤成一团。就像在开车的时候，如果交通很拥挤，那么你想超车会变得更困难。所以我打算在那一段基本上就跟着前面的人游。

游了两百米之后（过两个浮子，浮子间距100米），我开始加速了。中间和别人有很多次轻微的碰撞。因为有防寒胶衣的浮力，碰撞以后不会有要下沉的感觉。

在这期间，我好像超过了很多人。我心里在想，这些人游得这么慢，为什么都在我之前出发？他们就不怕挡住别人吗？因为人多，感觉有很多时候在躲人或者绕过人，而不象在游泳池里可以放开了游。只有在我望风看到前方好几米都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感觉可以放开了游。到1/3的地方，出了第一个小问题: 跟旁边的人有一个轻微的碰撞，正好在我换气的时候，不小心一口脏水就呛到了肺里。我不得不停下来，咳了半天。之后遇到了第二个问题: 这时候游泳的角度正好是太阳在我左前方的水面上升起，很晃眼。跟我上次第二个半铁差不多。这个对掌握游泳的方向造成了一些困难。有几次我不得不转成蛙泳来辨认方向。

大约游了一半的时候又遇到一个问题。我原来看游泳的图上标志，有黄色，红色和橙色的三种浮子。它们应该一直就在我的左手边。要转几次弯，但是只要记住浮子应该在左手边，顺着浮子游就对了。但是在一个转弯的地方，红色的浮子边上，我游着游着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皮划艇，上面的工作人员跟我说你游错方向了。我在原地踩水，看确实是大家都往另外一个方向游。工作人员指给我正确的方向，我赶紧掉头往回游。但是我心里一直就想不通:这个方向游，浮子不是在我右手了吗？不过我想既然工作人员往这边指，而且很多人都在往这边游，那肯定没有错。我就游了过去，跟上大部队。也不管浮子是在左手右手了，跟着大家走没错(赛后我再仔细看官网的游泳路线，没有任何地方浮子是在右手边的。真是欺负我这个菜鸟啊) 。那一阵儿速度明显放慢，因为怕在那里再游错方向。跟着大家转了几次弯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浮子又到了我的左手边了。我想这下总算走上正轨了。

再游一会儿，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我的游泳镜里面出现一些水汽。其实这个问题我在游泳池里就遇到过，每次我都游到边上的时候暂停一下，把眼镜拿下来用手指擦一擦，就又可以坚持1000米。但是比赛时因为心里着急，停下来擦眼镜怕耽误时间，所以一直就透过带着雾水的眼镜来望风，结果效果很差，调整了好几次方向。

游过两个浮子的时候，看到上面扒了两个游泳的人，在休息。我不明白，这样水平的人为什么刚才还在我前面？这些人肯定比我早下水好多时间。自己能游多快游多远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最后三分之一路程，河道变得狭窄了。不过好像没有我想象那样的交通拥挤，可能因为这时候前后的人拉开距离比较大了。因为河道窄，河水又不是很干净，水里长了不少水草。还好，不是很大。但这一路游过去至少抓了二十几把水草。

游泳最后这一段很有特色，河道两边岸上坐满了观看比赛的人们。我在换气的时候，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在照相，有的在呐喊加油，小孩子在乱跑，还有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书。这一段河道不但窄，而且有的地方好像水也不深。看到有两个人竟然站起来在水里走。好像比赛规则里也没有说不让在水里走。

有一段时间河道里有点拥挤。我看到前面有个人游得比我略慢，我就打算从他左边超过去。没想到这个人却是在游蛙泳，我虽然游在他的侧边，但他往我这边一蹬脚，正中我的下颌。感觉好像拳击手被对方一记勾拳命中。还好他踢的这一脚在水里速度不是太快，虽然很痛，但是并没有造成其他的伤害。被踢了这一脚以后，我的斗志被激发了，我加快了划频，快速地超过了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我已经能看到终点了，还有两百米距离吧。人开始多起来了，要躲开前面游泳的人有点儿困难了。我又不想游得太慢，因为眼看就要到终点了，那时我觉得体力消耗并不大。如果可以的话，最后在200米应该拼一下。因为加速了，我跟前面的人的距离可能有点近。除了更多的抬头望风，我基本上保持总有一只手在我的头前方，如果我离前面的人太近的话，可以感觉到他的腿。我以为这样的方法应该比较安全。但是没想到前面有一个人，又是蛙泳(当然我那时没看出来)，我估计当我的右手插到水里的时候，他的左腿蛙泳腿正好收回去，我没摸到他的腿。然后他的速度又比我慢一点，这样当我右手用力往后划水的时候，他的青蛙腿一脚正踢在我的脸上。而且这次正好是我要准备抬头望风的时候被他踢到。没录像啊，要有的话，我估计看起来应该是罗斯KO张伟丽的那劲头。只不过他用的是脚跟，而不是罗斯的脚背。

这一脚直踢得我差点晕过去。更糟糕的是被踢以后，我本能地想保持平衡，猛踩了一脚水，可能用力过猛，右腿就剧烈抽筋了。这时我有点儿慌张，上面脑袋被踢得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下面一条腿还抽筋了。我想起在铁三群里的一个经常站台领奖的老司机描述过他在一次比赛中也是被人踢了一脚，差点儿被踢晕了，然后就直接退赛了。我当时在水里动弹不得，我意识到不光是退赛的问题，现在可能有生命危险，别在水里淹死了。从小在到大，在水里玩了一辈子，最后在铁三比赛的时候淹死，这笑话可就大了。还好，防寒胶衣的浮力很大，我用两只手，一只脚，还能漂在水上。抬头看看游泳终点线也就一百多米了。但是我好象游不了一百米。在水上漂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游到岸边去休息一下，等抽筋的腿不抽了再继续。因为那个河道窄，离岸边也就是十几米，这点距离好象还能对付。于是我象个三脚猫一样用狗刨式极其缓慢地游向岸边，不管象猫还是狗，总之狼狈极了。

在慢慢游的过程中，我脑子开始清醒起来:凭着防寒胶衣的浮力，淹死大概不会，但是退赛的可能性很大了。一边想着退赛，一边就快到岸边了。这时候突然右腿的抽筋自己就神奇地消失了，我就又转头往终点游去。这时候不敢快游，怕再次抽筋。我想反正只有一百多米，也不差这一两分钟。慢慢地游到了终点，上岸的时候，有人来拉我，我也小心翼翼，生怕再把腿弄抽筋了。还好上了岸走了几步以后，抽筋的腿好像没有很痛的感觉。我还想起了铁三群里的周大哥，在他的比赛记录里有几次讲到他的游泳或骑车的时候有抽筋的现象，但是他最后仍然能够拿到年龄组的冠军。所以我想也许我还可以继续比赛。我看了一下手表，大约一小时四十几分钟，心里无比的失望(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虽然因为被人踢和抽筋浪费了几分钟时间，但是一小时四十几分，说明我自己游得也很不好。

比赛以后看了我的智能手表，才知道为什么:手表显示我游了4849, 多游了600码! 其实我的平均速度是每百码2分06秒，这个速度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因为望风水平差，多游了这么多冤枉路，难怪最后游泳成绩令人失望。当然这是后话了，比赛以后我才知道。

上了岸以后，旁边站了很多工作人员，帮参加比赛的人脱胶衣。没有人帮的话，自己脱起来很费劲，我的防寒胶衣裤腿有点紧，我已经根据其他铁三老司机的建议把那裤腿剪掉了十公分。这样脱起来容易一点，但是还是有点儿紧。我坐在地下，两个人男性工作人员就过来帮我脱胶衣。快脱下来时，他们可能感觉到阻力有点大，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大力往后抖了一下。就这一抖，防寒胶衣是脱下了，但是我的两条小腿都被他们拉得抽筋了。我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抽筋的小腿，真是欲哭无泪啊。刚从水里抽筋后上来，还没喘口气，你们又把我拉抽筋了！我当时可能是痛得喊出了声，所以两个工作人员赶紧过来问我没事吧？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咬着牙，我摇了摇头，说我会没事儿的。两个工作人员很不好意思，看着我，但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在那里坐了有三分多钟，抽筋又自行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撑着从地面站起来，生怕再次抽筋，还好没事。我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我的防寒胶衣，慢慢地往换项区走去。心里在担心会不会就此退赛了？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跑过去的，但我真的不敢跑，怕再次抽筋。到了换项区的一条马路上，我找到了我的骑车行头口袋。这时感觉小腿好多了，于是快步走向了换衣服的棚子。动作还算麻利，还喝了一口杯子里装的八宝粥。穿上卡扣鞋，带上头盔，我就把包交给了工作人员，然后就跑向自己的自行车。

 

木樨地打铁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