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
蒲松龄真是说得太好了：“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
1986年9月23日中午,到北京沙滩后街55号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简称“人教社”）报到。下午就去发小刘先旭家见面叙旧，约定国庆佳节与在京工作的中学同班同学、好朋友李小怀、郭进军相聚。
10月2日下午，我们相约前往李小怀家聚会。一人一杯清茶，坐在小怀家客厅谈天说地，享受与朋友谈心聊天之乐。
刘先旭时任中央组织部长的秘书，他早已养成了职业习惯，与我们相聚时，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可以谈。李小怀在总参通讯部从事通信技术工作，郭进军在邮电部科研所从事通讯研究工作。只有我这个中学语文老师和教学工作，谁都可以谈，谈什么都可以。再加上我们四个人都在华师一附中读了六年书，我当时又正在母校教书，有关教育和母校的话题，就成了我们谈话的中心议题。真是“快友之事”啊！
而且，李小怀和郭进军春节期间回武汉聚会聊天时，都知道我在母校这几年的工作情况。从1982年开始，执教人教社分编型教材实验以来，到1985年学生初中毕业，教学改革取得了丰硕成果。因此，这次才有机会应邀来人教社参加修订《作文·汉语》的工作。据责任编辑王连云老师说，这是人教社建国以来第一次邀请中学老师来参加修订教材。而且告诉我，那两位老师都是著名的语文特级教师，最年轻的是我，希望我好好向他们学习。
朋友们对我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一直认为，经过奋斗，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鼓励我再接再厉，抓住难得的机遇，争取更大成绩。
然后问我最近母校对我这个实验班的态度如何。我如实相告。
真没有想到，袁福校长1984年底到龄离休了，新任校长李水生同意继续进行高中语文教改实验，但是，必须按学校例行分班原则，重新组建高中实验班。全班学生，是我“抓阄”抓来的，其中只有5人是原初中实验班的。后来。两个初中实验班的学生及家长，坚决要求继续参加高中实验，经李校长特批，转到实验班了。
当我把上述情况和自己的苦恼向人教社刘国正先生倾诉之后，他立即给我回了信：
培永老师：
来函敬悉。
语文教学必须改革，你有改革的大志，而且扎扎实实地在实践着，积以时日，必见成果。中间出现一些曲折，应在意中。且高中试验另换新班，固然增加了困难，但也会多一点经验，望快然当之。
征途何处无风雨，更望花繁桃李枝。仅以此二句
相赠，匆匆，祝
教安。
国正 九月三日
湖北省教研室的领导也非常关心我，明确表示，只要我愿意，他们随时欢迎我去省教研室工作。但是，我非常珍惜人生难得的这次大机遇，一定要努力完成六年教改实验。我听从国正先生的劝导，面对重重困难，“快然当之”。牢记国正先生的赠言“征途何处无风雨，更望花繁桃李枝”，期待高中三年试教成功。
李小怀一如既往地关心我的语文教学改革实验。还记得，春节假期结束，我送他到武昌火车站上车前，他还不停地嘱咐：“继续抓好高中实验班，同时，初中实验班的成果，一定要好好总结，最好是系统地、把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写。”
朋友们非常关心我的教改实验，让我谈谈最近的情况。
1986年暑假，在太原参加高中语文实验教材工作会议。初中《作文·汉语》责任编辑王连云老师告诉我，国正先生与他商定，拟调我去北京，参加人教社初中《作文·汉语》的修订工作，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
太原会议结束，8月9日回到学校。当天下午，立即向李水生校长汇报，人教社拟调我去北京参加《作文·汉语》的修订工作。李校长欣然同意，并嘱咐我不要声张。
8月10日下午，李校长请我去他的办公室，谈怎么修改他起草的本学年的工作计划，希望我尽快搞好。
8月26日上午全校教职工大会，李校长作新学期工作报告，基本内容是按修改稿讲的。
没有想到，会后，教导处通知，请执教我班数学的黄松笙老师，接替了我的班主任工作；请黄伯宜老师去上《文学读本》。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去找李校长，他外出开会了。找教导处陈四维副主任，她说：“教材改革实验继续进行。”找陈传理主任，他说：“是李校长通知不排你的课。”
8月29日，在我们宿舍楼下遇到李校长从外面回来，见面后，他只谈省教育厅通知他去开会，让我帮他再写一份谈教育教学改革的发言稿，不谈我开学的工作安排问题。我对他说：“我去北京修订教材的事情，您让我不要声张。现在人教社的公函还没有来。昨天上午第一节课，教导处陈四维副主任去我班上，公开宣布免了我的班主任，停了我的教学工作。我是欲干不能，欲罢不忍啊！我哪有精神写什么发言稿！”他不置可否，王顾左右而言他。
时任湖北省教研室的彭慧敏主任，听说我被停课的消息后，立即派负责实验工作的张良谟老师到学校了解情况，明确表示，即使李培永不搞语文教改实验了，我们将一如既往帮助他、支持他。
8月31日，又是在校道路上，遇到李校长，他再次提出，让我赶快帮他写好发言稿。我说：“不能写！我连工作权利都被剥夺了，还写什么发言稿？”他讲了半天也没有明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安排？
9月1日，在校门口遇到李校长。他将一切责任全担起来，但还是无法解释教导处副主任陈四维的言行。谈了个把小时，李校长最后说，他亲自去班上给学生讲话，说明情况后，我再去开始上课。
我看李校长已经同意我继续上课，就请他明确表态，我这个实验班，是试教这一个学期呢，还是试教二年，到高三毕业呢？他非常肯定地说：“试教两年。”
“那好，请您明天去班上向学生宣布这个决定。”
9月9日上午，李校长通知我，人教社的公函已经收到了，让我准备22日去北京报到。
几个老朋友，听到这里，异口同声问：“后来怎么样了呢?”
“不了了之！”
9月28日，湖北省教研室彭慧敏主任在北京开完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后，特地从西山八大处赶到人教社招待所，见面第一句话，也是这样问我：“后来学校怎么处理的呢？”
“不了了之！”
彭主任和我谈了两个多小时，谈实验教学、谈教改、谈为人做事的基本原则等等，还告诉我这次全国会议的精神和重要改革信息。最后，她说，回去以后要下苦功夫把这项实验抓紧抓好，争取高三毕业时取得优异成绩，让成绩说话比什么都强！
他还帮我分析了明年开始教师评职称，可能还会遇到麻烦，告诫我不要为这些事脱离了群众！她说，陈治平老师不仅是你们组的支部书记，还是我们省中学语文研究会的老会长，是一位忠厚的长者，以后有什么事情多多向他请教。
彭主任对我关怀备至，开完会还专程到人教社来与我促膝谈心，了解我的工作情况和思想状况，鼓励我继续搞好高中试教！她不仅关心我目前在学校的处境，还预见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策略。
我的三位学友听完后，一致认为彭主任真是一位难得的好领导。在专业工作中，遇到这样懂行的领导，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但是面对学校目前这样的状态，以及我的处境，他们也帮我分析回校之后该怎么办？今后怎么办？
回校之后，一定要按彭主任说的继续抓好高中改革实验，用成绩说话。至于未来，李小怀快人快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深圳去！
我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树挪死，人挪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现实又告诉我，此时不能走！建国以来改革步子最大、规模最大的语文教学改革，已经进行四年了，还有两年就可以完成从初一到高三全程改革实验，半途而废实在太可惜了！再说，对于想在语文教学上有所建树的我来说，没有比华中师大一附中更好的平台了。另外，还有我的两个聪明漂亮的女儿能在这里享受最好的教育，更不能耽误她们的未来。
还是彭主任说得好啊！她希望我要学会“忍让”。这确实是人生必学之课，尽管“忍字是心上一把刀”，只有忍天下难忍之事，才能成常人难成之事。
当然，“忍”是有限度的。当外部环境到了忍无可忍之时，再走也不晚。与朋友们聊的结果是，暂时不说走不走，努力做好现在要做的事，用成绩说话。
与朋友们畅聊之后，深感“快友之事莫若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