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和Sam打开了视频，我看到她在屏幕上的甜笑，心里温暖又酸楚。自从我认定忆帆的灵魂十有八九就在Sam体内，我的感情十分复杂。Sam其实长得不像忆帆，无论从身材、五官还是走路的姿势，或者说话的神态，都不像忆帆。但是又有那么多的瞬间，让我觉得忆帆就在眼前，是她的声音，她的酒窝，她的不经意的眼神。可是她活生生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无法把她和忆帆完全划等号。
在亲密关系中，灵魂至关重要，但是皮囊也不可忽视。我爱忆帆，我爱她的灵魂也爱她的皮囊。对我来说，灵魂和皮囊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个，都不是那个我永世难忘的人。我有时想，如果我今生为人，见到Sam，会不会爱上她？应该会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亲近她的感觉。也许她和Dan之间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前世的缘分啊。这么一想，我又开始后悔了。如果我选择此生为人的话，我会碰上忆帆转世的，我会和她再续前缘的，因为我们上辈子的缘分太深了。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阿P，阿P！你想我了吗？”Sam终于在和Dan的卿卿我我之后想起来我了。
“我要去看阿P！”Sam叫道。
“啊，我妈新冠阳性。你最近还是不要来吧？咱们能视频啊，再坚持十天吧？”
“你不是在骗我吧？Frances阳性啦？”
“对呀，被我传染的。再十天，好不好？”
“Dan，我觉得你上次说什么FBI保护你们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没有啊。反正我们现在哪里也不去。”
“还是要小心！那些送货的也许就是坏蛋。”Sam夸张地说。
“好，好！都是坏蛋。你的生意怎么样啊？”Dan换了一个话题。
“我们的网站开张啦！挺不错呢，我都有点来不及做了。现在只是试试水，看看以后要不要找人帮忙。”
“恭喜发财！要是需要我录音乐你就告诉我。”
“嗯。我现在就想听。”
“好啊，想听哪首歌？”
“随便，都好听。”Sam娇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Dan跑过去拿出黑管，给Sam吹奏。这一首曲子婉转优美，好像是略带克制的深情诉说。一曲终了，Sam说：“谢谢，我好喜欢这首The Rose。”
Dan抱着黑管，侧了侧头，笑着说：“会是个美好的婚礼乐曲。”
Sam没说话，但是笑得很美。
“那么，下次再见？”Dan说。
“不要，就把视频开着，咱们各自干事。”
“好吧，只要你能专心。”
于是，他们开着视频，各自在电脑上忙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听到Sam“呀”了一声。接着说：“我的网站有新留言呢。我给你读读吧。”
Dan抿着嘴笑了。
Sam开始读：“也许你觉得十天好像十年一样长。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终究会过去的。也许十天之后，咱们能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呢？爱你，很久很久。十天，不算什么。等我。”
Sam抬起头，看着屏幕这边的Dan，泪光闪亮。她说：“我尽快处理这条留言。不清楚客户会不会下订单？”
“一定会的。也许自愿加倍付款呢。”
他俩一起笑了起来。Dan又加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自己是个托儿呢？”
我现在楼上楼下都有自己的用品，想去哪住就去哪住。很多时候我会陪Dan睡觉。可是Dan很晚才上床，夜里也辗转反侧。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Dan很早就爬起来，给我吃过东西以后，开始打电话。
“我是Dan Shu......对，我想和你谈谈。我们收到了新的线索......你们也许有用。”
他沉默了几秒钟，又说：“我还有一个想法，希望你们可以考虑和配合。好，什么时候？嗯。希望先别告诉我妈妈。那好，见面说。”
挂上电话，Dan深吸了口气，说：“阿P，你先在我这里乖乖地待着。我出去一下。”说完他就开始换衣服戴上口罩，一溜烟儿地出了门。我想拉住他，但是根本来不及。我看到他并没有开车，应该是不想惊动Frances。他的身影很快转过了街角，消失了。他这是要去干什么？我开始替他担心。他刚才那股子冷静却坚定的神情，让我想到忆江。我想他要干的事情，真的谁也拦不住。
九点多的时候，Frances跑上楼，看到我坐在Dan的办公椅上，就问：“阿P，Dan出去了吗？”
Frances话音未落就在公寓里四处找儿子，然后她走过来说：“这孩子，叫他不要随便出门，还偷偷溜出去。难道是去约会了？唉，疫情之下，这些孩子也可怜啊，谈个恋爱都见不到面。”
她拿起桌子上Dan和Sam的合影，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他们俩会不会成家啊？阿P，你说，要是他们结了婚，生个孩子，一定特别可爱。我就会当奶奶啦。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呢。唉，要是忆江在，看到儿子找了个可爱的姑娘，一定是开心极了。”
那张合影照得真好，是Dan过生日那天照的。他和Sam凑得很近，手里拿着Sam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扑克牌大小的钢牌，上面是我和Sam的合影。Dan现在只要是穿有口袋的衣服，就把这个小牌子揣着。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最近总是穿有口袋的衬衫。
Frances和我在露台上坐了下来，一起晒太阳。她看着我说：“阿P，你知道吗？豆豆小时候可像一个女娃娃呢。他脸瘦瘦的，很清秀，皮肤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黑黑的。而且他胆子小，又很敏感。忆江有时候抱怨说，‘怎么一点儿不像我儿子’？”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他小时候还爱哭，爱唱歌，不喜欢运动，喜欢音乐美术。也许这些都是我这里的基因吧。越长大我越担心他。真的怕是因为没有父亲在身边，男子汉的气概就比较少。还好自从和我一起做生意，他长进不少。最近一年多更是有惊人的成长和变化。这个要归功于Sam了。”
我当然记得豆豆小时候的样子了。看看现在，忆江的影子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基因真的很强大啊。记得当年，我和忆帆争论，希望第一胎是女孩还是男孩。我想要女孩，忆帆说有姐姐的男生都比较娇气，所以应该第一胎生男孩。唉，想不下去了。我们那个没成型的孩子，估计连灵魂都没有，更不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看着Frances，我忽然十分心疼。她这是多寂寞啊，能和一只猫说说笑笑这么久！
中午之前，Dan回来了。他说就是去酒店看看，一切都好，让妈妈不要担心。
“妈，最近你血压高，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咱们找一天去山里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把Sam也叫上？”
Frances眼睛一亮，开心地说：“好啊好啊！咱们好久没去户外了。看看天气好，就这两天吧？”
“好，我去安排。”
“我去做饭了。你等下带阿P下来吧。”Frances走了。
Dan的微笑在妈妈出门以后就快速消散。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紧缩眉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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