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Dan的记忆稳定恢复。我们甚至可以和他聊天了。虽然他说话不能太响,说的时间不能太长,可是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晰起来。
“我,可以叫你妈妈?”
“当然啊,你是我儿子。”
一日回到家,Frances学给我听,和我一起笑了起来。
“有时候我恍惚觉得是小时候的Dan又回来了,不停地问问题。他似乎很多技能性的东西都记得,比如手机的操作,还说自己应该会开车。但是他对于临近枪击前的事情搞不明白。唉,不管怎么说,都是保住了性命,也日日有进步。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了。”Frances试着安慰自己。
“嗯,咱们急不得。”
“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爸爸。”Frances皱起了眉头,说:“对了,Sam,你发现没有,他肚脐周围一个淤青的圆圈?”
“真的啊?我不清楚。他......他明显不好意思我碰他的身体。问过医生吗?”我急急地问道。
“问过。他们检查了,而且问他,也说不疼。真是奇怪。”Frances甩了甩头,笑着对我说:“明天可以出院了,真好。Sam,这段时间谢谢你,真的是太辛苦了,还担惊受怕的。”
“你别这么说,我又不是外人。”
Frances没说话,而是紧紧地拥抱了我,说:“对,我们是一家人。”
Dan终于回家了。他看着自己的房间,表情恍若隔世。可是当他拿起阿P的胸带时,却悲从中来,一下子想起了有关阿P的很多事情。“没想到我对一只猫的记忆超过了对人对事。”他自顾自地说。
医生说他需要卧床一阵子,我给他安顿好,又给自己在沙发上铺好了床。Dan半坐半卧在床上,正好可以看到我。自从他醒过来以后,他的目光除了以往的温柔之外,好像又多了一些东西,我说不清楚。他的眼睛周围的肌肉似乎比以前放松,好像是年轻了几岁一样。目光里多了一层坦然却无助的感觉,让人心疼。
“Sam。”我听到他唤我,赶紧走过去。
“有没有好书可以看?”他问我。
要看书?这个好啊,我回家抱了几本自己的书,又和他一起在网上订了几本。他拿起我的那本关于金无忌的,一看就入了迷。两天之后,他看完了故事,合上书本,对我说:“其实我早记起来我爸爸了。可是好多问题想不明白。你说那射杀程力的一枪,会不会是我爸爸开的?”
“Dan,你都想起来了!?”我的惊喜无以言表。
“嗯,基本上都想起来了。就是有时候会卡壳。”他垂下眼睛:“我妈妈一定也觉得那人可能是我爸,对吧?”
我没接话。他轻声加了一句:“但如果是我爸,不会丢下我走开的......”
这时Frances正好进门,Dan一下子不出声了。
“妈,酒店那边都好吗?南湾的待售物业处理掉了吗?”Dan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职业态度。
“都好都好,你不用操心。”Frances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去做?”
Dan笑了,说:“好像是我小时候生病一样。妈,我想吃爸爸做的大虾了。”
“现在可不行。鱼虾是不是会发啊?不利于伤口恢复。唉,你看看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也没办法出去剪。”
“自己来呗。Sam,你给我剪吧?”Dan似乎很是雀跃。
“我?”我是个喜欢动手的人,可是还从来没在别人脑袋上动过剪刀呢。
“就是你!”Dan咧开嘴笑了。那个样子是我熟悉的Dan。我说:“好。你都不怕,我怕啥。”
“就是,大不了剃光头。”他的话让大家笑起来。
两天后,我在网上订的剪发用具寄到了。我在厨房里给他剪头发。我把自己的长发挽起来,给他裹上挡碎发的“斗篷”,手里举着电动推子,围着他转了几圈,迟迟不敢下手。
“怎么啦?来啊!”Dan鼓励我。
我推了第一刀,结果就一下子推得太短了。惊慌失措之下,我一刀刀地去补救,结果就越来越短。看着不断飘落的头发,Dan也有点担心了:“wow,还真是下了狠手啊。”
我很不好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讪讪地说:“我们理发店剪多长都是一个价钱,今天不收费也可以哈。”
Dan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却引得他一阵咳嗽。我慌忙跑到他面前,弯腰看着他。
捂着胸口咳了一阵,他抬头看着我,忽然不动了。
我在他的眼光里不知所措。Dan最近基本上恢复记忆,但是我们一直还是保持了距离,我不清楚他到底记得我多少。
“还有最后一点点,我再给你修一下。”我低声说。
我专心地给他修剪,感受他目光的灼热。等我停下电动推子的时候,屋子里的寂静忽地一下子冲进耳膜,让我一阵子恍惚。
Dan从那“斗篷”里抽出来双手,温暖地握住了我的腰。
“Sam。我记起来了,你的后腰有一个疤。”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告诉他:“答对了一半。我后腰不是疤,是胎记,后来纹了一只蝴蝶在上面。”
缓缓地转过身,我掀起来T恤,给他看我的纹身。想起来上次他胃出血,在医院里我第一次给他看的情景,不由得心酸。半晌,他颤抖的手指再次抚上了我的腰。我感到那只委屈了许久的蝴蝶,正在轻轻抖动着翅膀,就要腾飞起来。
回身面对Dan,看到他热泪盈眶,我的心缩成一团。他伸手捧起我的双颊,那时隔已久的吻,终于慢慢恢复了往昔的温度。
我们给彼此擦眼泪,又哭又笑的。我问他:“你到底记得我们之间多少东西?”
“越来越多。要我一个个都列出来吗?”他冲我挤了挤眼睛。
“要。”我笑着说。
“其实,我知道你和我关系不一般已经很久了。慢慢地就是我那天早晨告诉你的,我想起来自己爱你的感觉。再有就是身体的记忆慢慢回来了。”他含笑的眼睛充满了热望。
我吞回去自己的眼泪说:“看来还是灵魂比皮囊靠谱。”
Dan湿湿的双眼深深地看着我,缓缓地说:“灵魂之爱相约一世,皮囊之爱温故知新。”
那天起,我们开始好好地“温习”彼此稍有生疏的皮囊。我隐隐地感到,他的皮囊也和以前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不是样子的不同,是那种感觉,那种态度。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点陌生,又好像来自我的梦境。也许这就是他说的“知新”吧?
一日,我对他说:“你讲灵魂之爱相约一世。一世够吗?我要好多好多世。”
“真的贪心啊。好,你要多久我都在。”
“你看那种穿越剧,都是可以再续前缘的。难道我们前世有缘?”我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
“为什么不会呢?下一世一样有缘。”
“你说话算数?”
他歪了歪脑袋半笑着说:“当然。”
“记不记得你曾经自己说过,十天之后,咱们的关系会进入另一个阶段?这都多少个十天啦?要不......”
Dan捂住了我的嘴巴,佯装生气,瞪起眼睛,说:“你不可以趁我倒下,就抢我的台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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