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状元几人能题诗”。不会题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作词填曲,只要说得有道理。康熙年间的状元蔡昆旸就填过一首《罗江怨》:“功名念,风月情,两般事,日营营,几番搅扰心难定。欲待要,倚翠偎红,舍不得黄卷青灯,玉堂金马人钦敬。欲待要,附凤攀龙,舍不得玉貌花容,芙蓉帐里恩情重。怎能勾两事兼成,遂功名又遂恩情,三杯御酒嫦娥共。”一辈辈读书人心里无穷的挣扎哟!
如今的人们爱说“淡定”,透着些自信,透着些稳重,也透着些自制力的运用自如。不过这些实在和淡定没有什么太深的瓜葛,都是些巧妆。内里孜孜以求的东西甚多,嘴里还能谈笑风生顾左右而言雅事,当然比汲汲于成的禄蠹就要好看得多,唯与那个淡字无多少缘分,心里又怎能定得下来。
所谓淡者,不过寡欲而已。推动着人行不善的,是人心里头的欲。这东西先煎熬了自己,再扰乱了别人,总能生出许多是非来,便有了得失忧烦,挥之而不能去。所以人们所有的反省与自修,都着落到制欲上头。无欲则安,无欲则刚,无欲则不辱,无欲则明心见性。你看那么多正派教义,内求寡欲外行爱人爱物,不过如此也已矣。
要命的是,人却本来就是个欲望的动物。任你神佛圣贤如何教诲,能放下欲望的终有几人?当然不能说没有。或者已参天地之造化知因缘之所成,这个比较不易;或者能知自身之长短取应分之名利,这个也需要智慧;还有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懒了。
我自忖也是一个懒人,所以便会有些心得。当然并非一懒解百忧。懒人多少也须不傻,知道什么是非分;也须不笨,庶几衣食尚能求;还须不固执,如此万事好商量;更须知道自己懒,不怨天不尤人。若能遂了这几样,从此任它胸中欲生欲灭,笑看眼前云长云消,怎能不从容不迫温良恭俭让呢?
人生淡定最易行之妙法,唯懒而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