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刁
他不是犹太人,只是那前突的大脑门,山羊一样的尖脸,当然还有那精明的生意头脑给他赢得了犹太人称号。
初中的时候,同学们还在青春转型期,也就是叛逆期,对社会看不惯,对父母也逆反的时候,犹太刁就比他们懂事多了,知道肉是好东西,有钱才能买好东西,而且爹妈没有钱,自己想办法。同学们认为高尚的东西,他认为是狗屁,同学们厌恶的铜臭气,他反而觉得这才是正道。因此而,很小就出现在矿区大规模挖地三尺,刨炭赚钱的财迷大队里。
1971年,矿上乱了套,管理不善。有人带头在矿门口树林里挖50年代初平地造林的填土。有老工人回忆,填土的时候,当时把成车的半矸石半煤炭倒进坑里,上面再敷一层泥土。人们狂躁起来,尤其是青年人画地为界,往下挖掘,拣出煤块卖钱。
犹太刁当时个子瘦小,跟着妈妈和姐姐后面,背着布口袋,从坑里妈妈手里接过炭块放进口袋。每天上午10点钟左右,矿上保卫科就会出来一两个人,假模假样地轰赶人群。只见犹太刁背着口袋,歪歪斜斜地跑。后来,人们挖出了万人坑,旧时,因矿难死亡的外地人无人认领就埋在这里。这儿的刨炭哄抢才算结束,树林区被挖得满目疮痍。
这支队伍又转战邻近的二机厂边缘地带,说是挖焦炭。又是老工人的如是回忆,引来大队一哄而上。他们就像杀红眼的狼群,嗷嗷叫,挖掘速度极快,跑起来也极快。犹太刁一家三口又很醒目地参与其中。
同学们上课的时候,稍微有点避嫌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绝不会主动找他去玩儿。他并不介意,下了课便立即冲向工地,与妈妈汇合。他心里有数,最近家里伙食大大改善,有肉有白馒头有大米饭,日子好过着呢。
高中毕业后,下井拿工资,家里生活条件虽然大为好转,可是,下井还是太危险,太累,钱也是死掐。
所幸文革很快结束了,1978年听说广东那边有香港走私货,什么蛤蟆镜,电子表,尼龙丝袜很便宜,但是内地又很贵,差价大,油水大。
犹太刁与妈妈商量,娘俩先私下跑一趟广州看看。结果,他背回来一大口袋东西,这回可不是煤炭,而是紧俏的走私货,那个年头好销。
一颗花生吃香嘴,强烈的发财欲望让他欲罢不能,于是痛下决心,离开煤矿,也就是旷工,被开除矿籍。
一年后再看到犹太刁,大家伙儿都笑了。他居然蓄起了马克思的长发,大胡子,不折不扣变了种。崭新的摩托车在阳光下炫耀着刺眼的光芒,带银色条纹的黑头盔,配上一副蛤蟆镜,尽管椭圆形标签贴在镜片正中位置影响视线,可咱就是要的这个范儿。
几十年以后同学聚会,犹太刁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炫酷,已经打回原形,显然没有发上大财。只是啤酒量吓人,守着箱子喝,这也没什么,可是他那颠三倒四的狂唠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